谋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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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天气仍是寒冷,屋檐上悬挂着昨夜冰凌,东风呼啸,从窗棂闯入屋内。

侍女芍衣拿了一件妆花缎面斗篷为许念君披上,关心道:“**莫在窗边待着了,小心着凉。”

“无妨。”

窗边斜倚着一位青衣绝色的女子,肌肤胜雪,粉面桃腮,窈窕多姿的身段裹在轻薄的纱衣中,未绾的青丝如瀑垂落,随风肆意飘扬,衬得她如雪中惑人的妖。

她并未回头,一双琉璃似的眼眸只望着窗外荒芜的庭院,不知在忧愁着什么。

这便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许念君。

许念君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无人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偏偏只是个庶女,又爱慕虚荣、一心攀附权贵,他们也都轻视她的出身,鄙夷她的肤浅。

绝美的容貌并不等同于绝佳的名声。

但许念君不在乎,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俗不可耐的荣华富贵。

好在,这张脸始终有人买单。

一位侍女匆匆来报,“**,威远侯世子来提亲啦!”

许念君转过头来,巴掌大的小脸被寒风吹的有些刺痛,可她眼里浮现出零星笑意,明显对这件事感到满意。

威远侯府乃燕京数一数二的钟鼎之家,世子安霄是威远侯夫人所生的唯一嫡子,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日后侯府终究会交给他。

这是许念君能为自己找到的最好归宿了。

自那件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父亲也放弃了她,只等许念君及笄后便将她随意嫁出去,可许念君如何甘心?

正巧当时碰到了安霄,许念君计上心头,不过稍加引诱,对方便乖乖上钩了。

安霄见色起意,自然不满足于简单的谈天说地,但许念君不傻,无名无份绝不给他动手动脚,只一味暗示他什么都要成亲之后。

是以她才及笄不久,安霄便上门提亲了。

许念君当然知道他只是觊觎美色,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真情,那又如何?

一个图色一个谋权,倒也算公平。

她寻思着,嫁过去后最好趁热打铁,生下孩子,届时自己便可在侯府站稳脚跟,之后就算安霄移情别恋了也不怕……

“芍衣,为我梳妆打扮,再把那件瑞锦藏春褶裙拿出来。”

许府前厅。

安霄手里拿着把玉骨扇,悠然自在地扇着风。

工部尚书许知文与夫人刘兰心坐于上首,其下是刘兰心之女,许念君同父异母的妹妹许如雨。

许念君到时,他们其乐融融的说笑忽的一顿,而后神态各异地朝她看过来。

“见过父亲、母亲。”

许念君不明所以,但明艳的脸上仍是扬起浅笑,盈盈弯腰对上首的父母行礼,身姿婀娜,引人注目。

安霄暗自叹息一声。

可惜了,此等绝世美人却出身低微卑贱,到底配不上他。

“起来吧。”

“姐姐,此番前来,是来看我的夫婿吗?”

刚落座,许如雨便等不及拉着许念君笑着说道,“说来姐姐与安世子还是旧识,我与安世子的事,还要劳烦姐姐掌掌眼呢!”

许念君倏地愣住了。

扭头看向安霄,他眼神闪烁着心虚,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

“姐姐,你说呀,我与安世子的婚事你觉着如何?”

许如雨拉着许念君不放,非让她说出个一二三来,好像有多在乎她这个姐姐的想法,可那双上挑的眼里却透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许念君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紧成拳,强制压下心中的恼怒。

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言而喻了。

安霄这厮竟然伙同许如雨给她难堪,真是行得很啊!

“妹妹才貌双全,安世子对你如此深情厚谊,这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段姻缘了。”

许念君皮笑肉不笑,拍拍许如雨手背,“真心实意”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许如雨还得意洋洋,上首的尚书夫人却闪过一抹担忧。

全京城谁不知道,威远侯世子不学无术、纨绔好色,还未成婚府内大大小小的妾室便不下十位,也不知自己女儿到时能不能镇得住。

可她执意要嫁与安霄,作为母亲她只能支持了。

“那妹妹谢谢姐姐吉言了。”

许如雨眉开眼笑,对安霄挥挥手道,“霄哥哥,还不快谢谢姐姐!”

“啊,这个……”安霄到底还是有点尴尬,他混账事干得不少,但说实话,这么缺德的事儿还是第一次做。

许念君俏脸绷得紧紧的,时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冷得不像话。

“父亲,女儿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息了。”

许尚书讳莫如深地瞧了她一眼,摆摆手让她离开。

曲折的回廊上,凛冽寒风吹得左右的花花草草沙沙作响,无端惹人心烦。

“**,那安世子岂是出尔反尔了,明明说是来向您提亲的。”

芍衣愤愤不平,又担忧地看着自家**,怕她受不了这番羞辱。

许念君猛然停下,转脚去了花园的池塘边。

冬末春初的日光是没什么温度的,池边栏杆上还覆着薄薄一层霜,许念君感受到手心刺骨的冷意,脑中叫嚣着将要爆发的怒火才缓缓降下去。

池中锦鲤几不可见,但水面清澈,波光粼粼,如金粉洒落。

“**……”芍衣拉着许念君衣袖,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放心,我没事。”许念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忽而扬唇浅笑,花瓣似的唇微微弯起,比眼前湖光春色还要动人。

“不过看我人微言轻,才肆无忌惮地欺负我,我若真跳下去,才真如了他们的意呢。”

今日之辱,她许念君记下了!

有朝一日,她必定要一笔一笔与这些人一一清算!

“姐姐,你在这儿呀,可叫妹妹好找。”

身后许如雨骄纵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啧啧啧!被人抛弃的滋味好受么?”

许如雨说着摇摇头,夸张地捂一下嘴巴,“不对,霄哥哥可从没与你在一起过,哪来的抛弃呀,对不对,翠云?”

许如雨的贴身侍女配合地扑哧一笑,“可不是嘛,安世子堂堂侯府世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区区庶女呢,只有**您才配得上!”

许如雨一边夸张地笑个不停,一边偷眼瞧着许念君,却没看到自己预想中对方悲痛欲绝的模样。

许念君双手环抱胸前,只是冷眼旁观主仆二人的刻薄嘲讽。

“怎么不接着说了?”她莞尔一笑,温温柔柔的模样仿若春风拂过初绽的梨花。

可许如雨最厌恶的,就是许念君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

明明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凭什么一直抢她的风头!

自打9岁那年,许念君在人前露了面,之后所有人一提及许家女儿,第一个想的便是她许念君,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尚书府嫡女,反倒被忽略得彻底。

这叫许如雨怎么能不恨!

“少装了!”

许如雨指着许念君,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差一点就攀上高枝儿,却被我一脚踢下了,我才不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念君耸耸肩,满脸的无所谓,“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妹妹想要拿去便是了。”

“不过,若非要说有什么反应……”

许念君笑着上前,为许如雨拂去肩上一片树叶,接着感概似的说道,“我倒是没想到妹妹竟这般看重我,为了不让我嫁去侯府,直接把自个儿搭上了。”

“你什么意思?”

“那安世子,整日找猫逗狗、寻花问柳,谁都知道他并非良人,以妹妹的身份,大可以找个更好的如意郎君,如今妹妹却为了我选择这种人,姐姐如何能不感动呢?”

许如雨嘴硬道:“胡说八道,你如此说,还不是想嫁给他!”

许念君看着许如雨一言难尽,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自己找安霄,是因为以她如今的身份,能找到的合适人选只有他。

可许如雨,堂堂工部尚书的嫡出千金,母亲又出自名门望族,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偏偏为了给自己添堵,就如此任性地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真是天真啊!

可,大概也只有似她这般被娇宠着长大的人,才会如此天真吧。

许念君心下暗自叹息,冷不丁被许如雨推得一个踉跄,后背撞上了池边栏杆,骤然传来一阵疼痛。

“不管怎样,你休想爬到我头上去!庶女就是庶女,你只配当一辈子下等人!”

许如雨恶狠狠瞪了许念君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您没事吧?”

许念君柳眉微蹙,她肌肤一向敏感,此番后背定然青了一片。

很好,许如雨的账上又多了一笔!

竹影院,许府最偏远的一处院落。

许念君住在这里,除了芍衣,连个人影都很少见。

芍衣垂头丧气从外面回来,“**,管事说没有活血膏了,只给了瓶药酒。”

“能用便好。”

许念君背后仍是**辣的疼,外衫缓缓褪下,原本光滑细腻的脊背突兀出现一道青紫痕迹,看着骇人可怖。

芍衣先拿丝巾擦拭一遍,接着轻柔地敷上药酒。

“唉……”许念君趴在榻上,不禁长叹一声。

“可是奴婢下手重了?”

许念君摇摇头,“只是觉着心烦。”

虽说许念君对安霄没什么感情,可许如雨将人抢走了,确实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

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的婚事。

父亲许知文唯利是图,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念君知道,许知文让自己读书识字、学舞练琴,只是想让自己更有价值,能够更好的待价而沽。

如今她已然及笄,怕是用不了多久,许知文便要将自己“卖”了。

许念君不想坐以待毙,可左思右想,一时之间却半点主意都想不出来。

“芍衣,明日随我去趟云笈观。”

芍衣挠头,“无缘无故,去那里做甚?”

许念君将头埋在枕间,轻柔的声音传出来时有些闷闷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赌气意味:“你家**我没招了,去问问神仙指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