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浸在冰水里的钝刀子，缓慢而冰冷地切割着。我成了自己生活的旁观者，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

每天清晨，周延依旧会准时端来那杯加了料的“安神牛奶”。我照单全收，当着他的面，小口小口，带着感激和依赖喝下去。然后在他转身后，冲进卫生间，用最原始的方法，将那些毒药连同我的早餐一起，尽数吐进下水道。胃酸灼烧着食道，带来**辣的痛感，却让我保持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我的“病情”在周延和秦月热切的“关怀”下，“稳步恶化”。

我开始在餐桌上“不经意”地捂住心口，眉头微蹙，呼吸变得短促。周延立刻会放下筷子，一脸紧张地扶住我：“凝凝？又难受了？快，喝口水！”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兴奋，被我捕捉得一清二楚。

“没…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我虚弱地摆摆手，脸色刻意保持着苍白。

秦月更是“贴心”得令人发指。她几乎每天都会“顺路”过来，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包装精美的燕窝、人参、虫草，笑容甜美，语气真诚得能骗过所有人。

“凝凝，你看你，脸色越来越差了！”她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掌心温热，眼神里却淬着冰，“快，把这碗燕窝喝了，我特意让店里熬的，最上等的血燕，补气血最好了！”她舀起一勺，不由分说地送到我嘴边。

我看着她殷切的脸，胃里一阵翻腾。那碗粘稠的液体，散发着甜腻的气味。我强忍着恶心，张开嘴，顺从地咽下。甜味在舌尖化开，却比黄连更苦。

“月月…谢谢你，总让你破费…”我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愧疚。

“说什么傻话！”秦月嗔怪地拍了我一下，力道不轻，“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啊！你病了，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快，再喝点！”她又舀起一勺。

我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冰冷。最好的姐妹？是啊，好到要我的命，好到算计我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对了，凝凝，”秦月喂完最后一口，状似无意地开口，眼神却紧紧锁着我的脸，“上次听延哥说，你们在考虑立个遗嘱？其实…我觉得挺有必要的，你看你这身体…唉，世事难料嘛。早点安排好，也省得以后麻烦，对不对？”

来了。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茫然和一丝脆弱：“遗嘱？周延是提过…但我总觉得…不吉利。我还这么年轻…”我适时地咳嗽了几声，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秦月立刻紧张地拍着我的背，语气带着诱哄：“哎呀，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就是一份保障嘛！你看，万一…我是说万一啊，真有点什么事，延哥一个人处理你那些财产多麻烦？提前写好，指定好继承人，大家都省心，对不对？这也是为延哥着想啊！”

“为…为周延着想？”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她，像一个被说服的、毫无主见的病人。

“当然啊！”秦月用力点头，表情无比真诚，“你想想，要是没有遗嘱，你那些东西，搞不好要被什么乱七八糟的远房亲戚分走，延哥多伤心啊！他那么爱你，照顾你这么久…”

“嗯…你说得对…”我像是被她说动了，眼神有些涣散，喃喃道，“是为周延好…不能让他…太麻烦…”

“这就对了嘛！”秦月脸上绽开一个胜利的笑容，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回头我跟延哥说，让他把文件准备好，你签个字就行，很简单的事！都是为了以后好！”

我虚弱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嗯…听你们的…我累了…”

“好，好，你休息！我不吵你了！”秦月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替我掖了掖被角，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卧室。

门关上的瞬间，我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和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几天后，周延果然“适时”地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遗嘱文件。他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语气沉重又带着“为我好”的无奈。

“凝凝，我知道你不想提这个…但秦月说得对，我们得面对现实。你看你这身体…医生也说了，要静养，不能受**。这份东西，早准备早安心。”他把文件递到我面前，指着签名处，“我都咨询过律师了，这样写最稳妥。我作为你的丈夫，是你所有财产的合法继承人。签了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好好处理，不让你操心。”

文件上的条款简洁明了，核心只有一条：沈凝名下所有不动产、动产、有价证券、银行存款及其他一切财产权益，在其身故后，全部由配偶周延一人继承。

我接过文件，手指微微颤抖（这次是真的因为用力克制），目光“茫然”地在那些冰冷的文字上扫过。周延和秦月紧张地盯着我，大气都不敢出。

“周延…”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信任，“你…你会一直对我好的，对吧？”

“当然！凝凝，我发誓！”周延立刻举起手，表情真挚得能拿奥斯卡，“你是我妻子，我唯一的爱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着你，照顾你！签了它，我们心里都踏实，好不好？”

我看着他“深情”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关切”的秦月，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我拿起笔，手指“虚弱”地、颤抖着，在签名栏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沈凝”两个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周延和秦月眼中，这无疑是胜利的号角。我看到他们交换了一个狂喜的眼神，那眼神里的贪婪和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周延几乎是抢一样拿过文件，仔细检查了签名，脸上是如释重负又难以抑制的激动：“好了好了！签了就好！凝凝，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