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骁翻身下马，视线越过顾星河的肩膀，肆无忌惮地落在我身上。

“这位就是安和公主吧？久闻大胤女子柔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的汉语说得有些生硬，但语气里的轻佻显而易见。

我垂下眼帘，没有作声。

顾星河的声音冷了几分：“赫连骁，管好你的眼睛。”

“大哥何必这么紧张？”赫连骁笑了起来，眼神却像毒蛇，“我只是好奇，一个能让父汗临死前都念念不忘，执意要娶进门的南朝公主，究竟有何等魅力。”

他这话里有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心中一动。老可汗执意要娶我？这和我从影卫司得到的情报不一样。情报只说，北狄主动求亲，大胤顺水推舟，送一个替嫁公主过去，伺机而动。

“赫连骁，”顾星河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杀意，“我的耐心有限。”

“好吧，好吧。”赫连骁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我只是来提醒大哥，明日的秋猎大典，各部落的首领都会到场。这可是你登上汗位后，第一次正式的**，可别出什么岔子，让大家看了笑话。”

他说完，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顾星河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

“我刚才说的话，记住。离他远点。”他转过头，对我说道。

“他似乎对你这位新可汗，很不服气。”我轻声说。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草原上，只信服强者。”顾星河淡淡道，“他会服的。”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霸道。这种感觉，和三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顾家少将军，判若两人。

回到汗帐，我借口乏了，将阿古拉和其他侍女都遣了出去。

独自一人时，我立刻从发髻中取出一根不起眼的素银簪子。这是我的“百巧匣”的钥匙。

我脱下靴子，在鞋底夹层里摸索片刻，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木匣。

这就是影卫司为每一个顶尖细作配备的“百巧匣”。

我用银簪打开机括，匣子无声地弹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微小隔间。

毒药、解药、细如牛毛的银针、能改变声音的药丸、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应有尽有。

在最底层，放着那枚雕着星辰的木牌，和一把只有三寸长，却锋利无比的短刃。

刃名，“寸光”。

见血封喉，是“寸光”的拿手好戏。

我取出纸笔，开始默写今天顾星河透露的信息，以及我对王庭布局的初步观察。

赫连骁的存在，是个变数，也是个机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能利用他和顾星河的矛盾，或许我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但前提是，我必须先弄清楚，顾星河到底想做什么。

他留我性命，将我置于“可敦”这个万众瞩目的位置，绝不是为了叙旧情。

他是在利用我。

利用我大胤公主的身份，向北狄内部宣示他与大胤的“联系”，或许能安抚一部分主和派。

同时，也是在向大胤朝廷传递一个模糊的信号，让他们投鼠忌器。

他把我变成了一颗棋子，一颗同时摆在大胤和北狄两个棋盘上的棋子。

我写下“顾星河母亲，北狄王族？”这几个字，在下面画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这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正当我沉思时，帐外传来阿古拉的声音。

“可敦，可汗让您过去一趟。”

我迅速将所有东西收好，恢复原状，才起身开门。

“什么事？”

“可汗请您去挑选明日秋猎的弓箭。”阿古拉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我跟着她来到顾星河的主帐。

他正坐在一张铺着狼皮的椅子上，擦拭着一柄长刀。刀身雪亮，映出他专注而冷峻的侧脸。

听到我进来，他没有抬头。

“会骑射吗？”

“在府中时，学过一些。”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