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你把工作辞了吧。”
饭桌上，林浩的母亲张兰突然开口。
“我们家不缺你那点工资。”
“结婚以后，就在家好好待着，准备生孩子。”
“女人嘛，事业再好，不如嫁得好。”
苏晚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
她看向身边的男友林浩，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然而，林浩只是埋头夹菜，仿佛没听见。
“阿姨，我的工作……”
苏晚试图解释，她很喜欢自己现在这份策划的工作，刚刚才升了职。
张兰直接打断了她。
“你的工作？一个月挣几个钱？”
她那描画精致的眉毛挑了挑，语气里满是不屑。
“结了婚就是林家的人，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
“别总想着往外跑，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从前只是旁敲侧击，今天，却是摆在了台面上，不容拒绝的命令。
她再次看向林浩。
林浩终于抬起了头，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苏晚碗里，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小晚，我妈也是为我们好。”
“你工作那么辛苦，我心疼。”
“听话，啊？”
为我们好？
苏晚看着碗里那块油腻的红烧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心疼？
他要是真的心疼，就不会在她为了一个项目连续熬夜一周时，只发来一句轻飘飘的“多喝热水”。
他要是真的心疼，就不会在她被上司刁难、委屈得掉眼泪时，不耐烦地说她在无理取闹。
现在，他用“心疼”这两个字，要她放弃自己努力了五年的一切。
何其可笑。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对面的张兰见她不说话，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还不乐意？”
“苏晚我告诉你，我们林家肯要你，是你高攀了。”
“你一个外地来的，没家世没背景，要不是我们家林浩死心塌地，你以为你能坐在这儿？”
“让你辞个工作就在这摆脸色，真是不知好歹！”
刻薄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扎在心上。
苏-高攀。
又是这两个字。
从她和林浩在一起的第一天起，这两个字就成了她洗不掉的标签。
林浩是本地人，家里两套房，父母是退休干部。
她是小城市考出来的，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才在这座大城市里扎下根。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她错了。
在张兰这种人眼里，出身就是原罪。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发疼。
不能再忍了。
再忍下去，她会把自己活活憋死。
她慢慢放下筷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阿姨，我想您误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一丝冷意。
“我从没想过要高攀谁。”
“我和林浩在一起，是因为感情，不是因为你家的房子和户口。”
张兰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苏晚敢顶嘴。
林浩也皱起了眉。
“小晚，怎么跟妈说话呢？”
苏晚没有理他，继续看着张兰。
“至于工作，我不会辞。”
“那是我的事业，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还有，结婚以后，我也不准备立刻生孩子。”
“我的人生，我自己规划。”
这番话，她早就想说了。
今天，终于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你……”
她指着苏晚，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浩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苏晚！你闹够了没有！”
“赶紧给我妈道歉！”
道歉？
苏晚缓缓转过头，直视着林浩的眼睛。
那双她曾经觉得无比深情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不耐和责备。
没有一丝一毫的维护。
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
原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苏晚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林浩，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让你在**面前丢脸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无论她说什么都点头哈腰地应着？”
“然后回家再关起门来跟你哭诉，让你哄我两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林浩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更加难看。
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戳中了他的心思。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他看来，女人在外面就该给男人面子，天大的委屈也得回家再说。
苏晚看着他的表情，心彻底凉透了。
五年的感情。
原来只是一场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以为的爱情，在他眼里，不过是“合适”与“听话”。
够了。
真的够了。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
“这顿饭，我吃不下了。”
“你们慢用。”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苏晚！你给我站住！”
林浩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完了！”
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
完了？
也好。
这样的关系，早就该完了。
她没有回头，拉开包厢沉重的木门，决绝地走了出去。
门外喧闹的烟火气涌进来，和门内压抑的死寂，仿佛是两个世界。
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自由了。
走出饭店，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凉。
苏晚却觉得无比清醒。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自己和林浩同居的地址。
然后，她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五年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约会时，他捧着一大束玫瑰在楼下等她。
她生病时，他笨手笨脚地为她熬粥。
他们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对她不耐烦，开始觉得她挣得少，开始话里话外让她多“体谅”他母亲。
所有的爱意，都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计较中，消磨殆尽。
爱，是不应该将就的。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
现在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们的感情。
出租车停在了小区楼下。
苏晚付了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楼道。
打开门，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
客厅的沙发上，还扔着林浩的脏袜子。
茶几上，是他没喝完的半杯可乐。
这个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的家，此刻看来，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气息。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进卧室，拉出一个行李箱。
然后，她开始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衣服，鞋子，化妆品，还有她最珍视的那些书。
她动作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就像是在执行一个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程序。
当她把最后一个相框放进行李箱时，手机响了。
是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