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珠顺着浴缸边缘缓缓滑落,在一地血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唐初水站在浴缸前,凝视着仰面浸泡在血水中的新婚丈夫,他的胸口深深插入了一把他们一起从超市挑选的水果刀。
琥珀色失焦的瞳孔在暖光灯下依然保持着蜜糖般的光泽,仿佛下一秒就会像往常那样,弯起眼睛对他露出笑容。
“闭眼。”唐初水轻声道,指尖轻轻抚过丈夫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睑。
温热的皮肤触感让他指尖微颤,但动作依然平稳。
真奇怪,死人的皮肤居然还是温的,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知道吗?”他对着寂静的浴室,死去的丈夫说道,“我买了很多份保险。”
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里,厚厚一叠的文件埋压下,藏着五份保单。
三份意外险,两份寿险。
每一份的受益人栏都清晰地写着“唐初水”三个字。
“对不起……”想起保单上的高昂赔付金额,他柔声道歉,“但我需要那套房子。”
福利院里永远不够分的糖果,养父母将他送回时躲闪的眼神,还有那些年为读书攒学费而打过的无数**。
作为孤儿的他,对“家”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
可想要在大城市买房,无依无靠的普通人无疑是痴人做梦,哪怕勤勤恳恳工作十年,都难以支付起城市边缘的一套首付。
直到遇见夏沛。
那个在咖啡厅里对他一见钟情的傻白甜富二代,单纯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短短一个月的追求,鲜花、礼物、甜言蜜语,灿烂的笑容中承诺要给他一个“永远的家”。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领证后才发现,夏沛所谓的“遗产”早已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
那些美好的承诺,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为了购买他想要的婚房,他甚至背负起了未来三十年的房贷……
高额利息的贷款足以压垮前半生,他不想未来几十年里都过上那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只为还贷的日子。
为了早日还清贷款,为了早日拥有一个彻底只属于自己的“家”。
于是他决定——
杀夫骗保。
一道机械音在脑海中乍响:【你居然真的把龙傲天杀了?!】
它说话时,唐初水正细心地擦拭地板上残留的血迹,从容娴熟得像是在晨日里打扫家庭卫生。
“很惊讶吗?”他反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
它早该知道的。
这个为了天下苍生连自己师尊兼道侣都能亲手杀死证道的男人,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任务世界的龙傲天?
如果不是不知道师尊死后会导致世界崩塌,生灵涂炭,无辜之人遭到牵连,他也不会和它绑定做反派任务,以得到各世界位面之子的厌恶,落得个死得越惨越好的结局,来获取原世界“重生”的机会。
浴室的血水已经渐渐冷却。
唐初水动作利落地将尸体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大型行李箱。
保险理赔的流程,以及小区监控的盲区,每一个步骤都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一个月前在咖啡厅“偶遇”夏沛开始,这个计划就在他脑海中不断完善。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行李箱发出轻微的晃动。
唐初水压低鸭舌帽的帽檐,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安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
“这样……”后备箱关上的闷响回荡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他忽然轻声问道:“就结束了吗?”
【对的!】系统回过神,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接下来就只用等三个月后,龙傲天功成名就回来找我们报仇就可以了。】
“嗯。”
回应轻若蚊呐,几乎被引擎的轰鸣声淹没。
系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驾驶座上的宿主。
昏暗的车灯下,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干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乌黑的发丝垂在额前,衬得肤色越发苍白。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在一个小时前冷酷地结束了自己新婚丈夫的生命。
【宿主,你不用害怕。】或许是对美丽的事物抱有怜惜,系统安慰道:【到时候会有痛觉屏蔽设置,就算龙傲天复仇归来,想把你碎尸万段,你也不会感受到任何一丝疼痛!】
唐初水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那个东西……”他顿了顿,“无所谓吧。”
“左右不过是我罪有应得。”
水库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光。
行李箱入水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悄无声息的,很快就被漆黑的湖水吞没。
唐初水站在岸边,看着最后一串气泡消失在湖面,这才转身离开。
小区里夜深人静,凌晨三点的夜晚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他这么想。
电梯楼层的数字一层层跳跃。
明天早点走完保险流程,就能还完房贷了吧……唐初水心不在焉地想着接下来要处理的后事,指纹解开房锁,意料之外的暖黄灯光从门缝中漏了出来。
他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目光注视着地面上泄出来的灯光。
在出门之前,他清楚记得为免引起注意,提前关闭了家中所有电源。
推开大门——
餐桌边,夏沛正放下一盘刚烤好的曲奇饼干,注意到站在门口刚回来的爱人,他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眼眸绽满绚烂的爱意。
他温柔询问:“老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我等你好久了,快来吃饭吧。”
空气凝滞。
【纳尼??!!!】最先按捺不住的系统出声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唐初水看向他的胸膛,水果刀插入心脏的地方此时完好无缺,没有留下任何伤口。衣服甚至还是他死前那套,不过比起鲜血浸湿的血淋淋,此时干净得没有半点污渍。
杀人,抛尸,毁尸灭迹,在客厅黄橙橙的暖灯下,犹如一场幻梦。
他的丈夫没有死,在家里活得好端端的。
【不可能的宿主!他应该死了啊!我亲眼目睹他的尸体扔进了水库,他怎么会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明明他前期还没有这样强大的能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可置信的聒噪和眼前匪夷所思的事,令视网膜像是卡顿电视机的雪花片闪烁了一下。
唐初水抬手想揉揉太阳穴,舒缓突如其来的抽痛感,冰冷湿黏的触感圈上了他的手腕,冷得尾脊骨漫上了一阵寒意。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垂下黑漆漆的乌睫,一只毫无血色的,没有脉搏的修长有力手指紧紧握住了他。
这个没有半点生命特征的怪物正顶着他丈夫的皮囊,担忧地询问着:“老婆,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