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屋檐之上。
夜风清冷,吹散了沈醉身上最后的酒气。
他站在青瓦的最高处,俯瞰着灯火通明的沈家大宅。
这里是他的家。
沈醉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
这个世界,以武为尊。
武道一途,共分九品,一品境界已是世俗眼中的顶尖高手。
可在一品之上,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宗师。
指玄。
天象。
天人。
天人合一,便是此方世界的武道尽头,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而他沈醉,此刻的境界,便是天象。
距离那传说中的天人境,只差临门一脚。
放眼整个北疆,说他无敌,并非狂妄自大。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也正因如此,他才选择用终日饮酒的颓唐模样,来藏匿自己的锋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沈家已经足够扎眼了。
不需要再出一个震动北疆的绝世天才,来引火烧身。
他本以为这样的隐藏,可以为家人换来安宁。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错得离谱。
“血杀宗……”
沈醉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将身下的瓦片冻裂。
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
几年前,他曾以“醉鬼”的身份,在北疆边境“偶然”撞见过几个血杀宗的长老。
顺手就给宰了。
为此,血杀宗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群杂碎的记性这么差。
好了伤疤忘了疼。
既然他们自己找死。
那这一次,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沈醉不再压抑自己的气息。
那股属于天象境强者的恐怖威压,一闪而过,瞬间笼罩了整个沈府,又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他想让那群藏在暗处的老鼠知道。
沈府,有神灵坐镇。
再敢伸爪子,就全部剁掉。
做完这一切,他从屋顶上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通往前厅的走廊上。
……
沈家前厅。
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天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手指用力地敲击着身前的紫檀木桌案。
“混账东西!”
沈天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这血杀宗,欺人太甚!”
站在他下方的,是沈家大公子,沈星河。
他穿着一身劲装,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忧虑。
“父亲,您先息怒。”
沈星河的声音沉稳,却也难掩沙哑。
“血杀宗这次送来的战书,摆明了就是阳谋。”
“战书?”
沈天冷笑一声,胡子都在抖动。
“这叫战书吗?这叫催命符!”
“他们说,只要我沈家年轻一代,愿意与他们进行一场公开比斗,无论输赢。”
“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停止所有刺杀行动。”
“可若是不接……”
沈天眼中闪过狠厉。
“他们就要与我沈家,不死不休!”
沈星河沉默了。
这确实是催命符。
沈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星河,你听我说。”
“我如今已是指玄境的修为,放眼北疆,能胜过我的人屈指可数。”
“血杀宗的宗主,实力与我在伯仲之间,他不敢轻易与我动手。”
“所以他们才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我们沈府防卫森严,他们的刺客根本进不来,只能在外面骚扰我沈家的商队,截杀外出的族人。”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你出去!”
“只要你踏出沈府半步,必然会遭遇他们最疯狂的截杀!”
“所以这个比斗,绝对不能接!”
沈天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威严。
然而,沈星河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父亲。”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
他苦笑了一下,脸上的忧虑更重了。
“我们能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如今沈府内外,人心惶惶。”
“护卫们日夜紧绷着神经,已经快到极限了。”
“就连府里的下人,都开始私下议论,说我沈家是不是要完了。”
“长此以往,不用血杀宗动手,我沈家自己就先垮了。”
“声望,人心,这些东西一旦失去,再想捡回来就难了。”
沈星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所以,这一战,我必须去。”
“为了沈家的声望,为了安抚人心。”
“孩儿,愿意为了家族,慷慨赴死。”
“你……”
沈天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
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就在父子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前厅厚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道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空气中,似乎还飘来了淡淡的桂花酒香。
沈天和沈星河同时转头看去。
来人正是沈醉。
沈天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眼中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有重新燃起的趋势。
这个孽障,还嫌不够乱吗!
沈星河看到沈醉,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大步走到沈醉面前,伸出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沈醉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是为了把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从醉梦中拍醒。
“阿醉。”
沈星河的声音,带着托付后事的沉重。
“你来了,正好。”
他看着沈醉那张依旧有些迷糊的脸,心中叹了口气。
“家里,就交给你了。”
“以后,别再那么颓废了。”
“父亲年纪大了,你要学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沈星河的眼神,带着恳切。
“不要再让大哥失望了,好吗?”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若是换做以前的沈醉,会不耐烦地挥挥手或者干脆醉得听不懂。
但此刻。
沈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曾经总是被醉意笼罩的眸子此刻清澈得吓人。
他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大哥。”
沈醉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前厅。
“沈家继承人这个位置,又重又累,还是你自己坐着吧。”
“我不喜欢。”
沈星河愣住了。
沈天也愣住了。
他们都从沈醉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不是醉话。
沈醉的目光越过自己的大哥,落在了主位上面色惊疑不定的父亲身上。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血杀宗那个什么年轻一代的比斗。”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