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位极人臣,却赐我一杯毒酒

开灯 护眼     字体:

全文阅读>>

苏晚音死了。死在第九年,一个名字被夺走,一副骨血被烙上新印的瞬间。“从今往后,

你就叫泠泠。”那个叫华姨的女人,声音像是浸了蜜的刀子,甜,却能刮下一层皮肉来。

她的指甲上涂着顶艳的蔻丹,捏着我的下巴,力气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阴冷。

我被迫抬起头,从她那双精明到没有一丝暖意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一个穿着囚衣,

头发枯黄,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鬼。一个九岁的,家破人亡的鬼。

血腥味和囚牢里腐烂的草腥味还黏在我的鼻腔里,可眼前,却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是绮梦楼,

京城最大的销金窟。空气里浮着一种更腻,更沉的香,是无数女人的脂粉,男人的酒气,

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欲望腐败后的味道,混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要把人的魂都罩进去。我的五脏六腑都还在烧。抄家那天的大火,

父亲被拖拽时砸在石阶上的闷响,母亲饮下毒酒前看我的最后一眼……这些东西,

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狗,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把所有知觉都啃食得一干二净。我感觉不到疼,

也流不出泪。我就像一个被抽空了魂的木偶,被她们从一个地狱,

扔进了另一个更华丽的地狱。华姨松开我,用一方绣着鸳鸯的锦帕擦了擦手,

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她斜睨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审度的笑,像是在打量一件货品。

“倒是个好底子,就是眼神死气沉沉的。”她轻哼一声,对身边的侍女吩咐,“小菱,

带她下去,洗干净,换上衣裳。再给她一碗饭。”最后一个“饭”字,她拖长了音调,

像是一种恩赐。小菱是个眉眼清秀的丫头,约莫十四五岁,看我的眼神里,

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怜悯。她的手是温的,牵着我冰冷的手腕时,我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

猛地一缩。她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力道放得更轻了些。我被带进一间小屋。

没有绮梦楼大堂那种令人窒息的奢靡,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和一张桌子。小菱为我端来热水,

沉默地帮我擦洗。热水触到皮肤,那些被忽略的伤口才迟钝地开始叫嚣。我一声不吭。

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细棉布衣裳,很软,却像针一样扎着我。苏家还在时,我穿的是云锦,

是贡缎。然后,一碗饭被放在了桌上。不是一碗,是一桶。一小桶还冒着滚滚热气的白米饭,

旁边配着一碟青菜,一小碗炖得烂熟的肉糜。米香,霸道地钻进我的鼻子,像一只手,

粗暴地把我身体里那些沉睡的,对“生”的渴望给硬生生拽了出来。

我忘了自己多久没见过这样干净的食物了。在天牢里,只有馊掉的窝头和浮着虫子的水。

“吃吧。”小菱轻声说,“华姨吩咐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那桶饭上。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饿。

是一种要把自己都吞下去的,野兽般的饥饿。我扑了过去。没有用筷子,没有用勺。

我把脸直接埋进了饭桶里,像一头濒死的幼兽找到了救命的泉水。温热的米粒烫着我的脸颊,

我不管不顾,张开嘴,用最原始的方式,狼吞虎咽地把饭往嘴里扒。我忘了礼仪,

忘了我是谁,忘了我是前朝太史令的女儿苏晚音。我只知道,我要吃。我要活下去。

喉咙被噎得生疼,我咳了几声,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冷热,就往嘴里灌。

水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打湿了前襟。肉糜的咸香,青菜的清甜,

白米的甘醇……这些久违的味道在我的口腔里炸开,像一场盛大的烟火,而我,

却只想在这场虚假的绚烂里放声大哭。可我没有。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吃得很快,快到小菱都来不及反应。一桶饭,很快见了底。我甚至伸出舌头,

把黏在嘴边的最后一粒米都卷了进去,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死寂的眼睛,望向她。

小菱被我看得一愣,那眼神里有一丝惊惧。我听见自己用一种沙哑得不像九岁孩童的声音,

对她说了进入绮梦楼之后的第一句话。“还有吗?”那一刻,我知道,苏晚音,真的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叫泠泠的,只想吃饱饭的饿鬼。而这份温暖的饱足背后,

是深不见底的寒渊。我用一顿饭,把自己卖给了这座楼,卖给了这个活色生香的人间炼狱。

第二章:弦上风霜“啪!”一声脆响,像上好的瓷器被砸碎在地上。紧接着,

是一个淬了冰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华姨,

你让我学这些取悦男人的东西?我父亲在世时,教我的是辨是非,知黑白,不是摇尾乞怜,

媚骨惑主!”我练筝的指尖一顿,琴弦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嗡”鸣。又是谢芳菲。

五年了。我从一个九岁的饿鬼,长成了一个十四岁的,没有表情的木偶。

绮梦楼里的姑娘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谢芳菲,像一株长错了地方的松柏,

浑身的枝桠都带着宁折不弯的尖刺。我透过窗格的缝隙看过去。华姨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慢条斯理地揉着自己刚刚打人的那只手,仿佛沾了什么晦气。而谢芳菲,

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一丝血,可那双眼睛,亮得像有火在烧。“是非黑白?

”华姨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谢大**,你父亲的是非黑白,

把他自己送上了断头台,把你送进了我这绮梦楼。你现在跟我谈这个,不觉得可笑吗?

”“你!”谢芳菲气得浑身发抖。“在这里,我就是你的黑白,银子就是你的道理。

”华姨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像蛇信子一样嘶嘶作响,“我再教你一个乖。

男人的确喜欢媚骨,但更喜欢亲手把傲骨一寸寸打断的声音。你越是刚烈,他们就越是兴奋。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我不用看也知道,是织云。她正对着菱花镜,

用指尖细细描摹着自己的眉,镜子里的美人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她是绮梦楼的头牌舞妓,

腰肢软得像没有骨头,性子却泼辣得像一瓶烈酒。“骨头硬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织云懒懒地开口,话却是对着谢芳菲说的,“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咱们这种地方,

脸蛋和身段才是真金白银。你那点骨气,一文不值。”谢芳菲猛地转头,怒视着她。

“道不同,不相为谋!”“呵,还道不同。”织云放下眉笔,站起身,

一身火红的舞衣像流动的火焰,“进了这道门,咱们的道就只有一条,

那就是从男人的钱袋里,给自己铺出一条活路来。不然,就是死路一条。”“我的活路,

我自己挣。”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映月。她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什么。

我定睛一看,是半截摔断的玉簪。那玉色很差,是最低等的货色,可映月却把它当成宝贝。

她是楼里最贪财的姑娘,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谁要是弄坏了她一点东西,

她能跟人吵上半天。映月把断簪收进怀里,站起来,看了华姨一眼:“华姨,

我今天的曲子练完了,可以去客房弹了吗?张员外说了,加一刻钟,多给二两银子。

”华姨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点了点头。映月目不斜视地从谢芳菲身边走过,

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只是一阵风。我知道,她的钱不是为自己攒的。

我曾无意中见过一次,她将攒了许久的碎银子,偷偷递给一个来送菜的婆子,眼圈红着,

嘴里念叨着“给弟弟买些笔墨”。那一瞬间的温柔,和她平日里斤斤计较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就是绮梦楼。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面具下是咬着牙的挣扎。而我,我的面具是一方纱帘,

和一张没有感情的脸。华姨没再理会将嘴唇咬出血的谢芳菲,转身看向我,

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蜜里藏刀的柔和:“泠泠,准备一下,今晚有贵客,

点名要听你的《将军令》。”我垂下眼,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指重新搭在了筝弦上。

这是我唯一的回答。我的手,早已不是闺阁**的纤纤玉指。指腹上结着一层薄茧,

那是无数个日夜,被筝弦磨砺出的烙印。血泡破了又生,生了又破,直到皮肉麻木。

华姨说得对,我有张好脸蛋,但在这绮梦楼,最不缺的就是好脸蛋。所以她另辟蹊径,

将我藏在纱帘之后,营造出一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客人们只能透过朦胧的纱,

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却能听到最铮铮作响的筝声。我的筝声里,没有风花雪月,

没有靡靡之音。有的是北境的风雪,是长河的落日,是千军万马的奔袭,是城破家亡的悲鸣。

那些王孙公子,富商巨贾,听不懂我的故事,但他们能听出那份与众不同。

他们称我的筝声“杀气重”,却又为此一掷千金。夜幕降临,我坐在那方熟悉的纱帘后。

空气中,酒气和熏香混合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外面人声鼎沸,笑语喧哗,都与我无关。

我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张桐木古筝。当我的指尖落下,第一个音符如利刃般划破喧嚣时,

满堂瞬间死寂。我弹的是《将军令》。我想象着父亲教我读史书时,

说到的那些金戈铁马的战场。我想象着兄长苏文清,他曾说,愿为朝廷镇守边疆,马革裹尸。

那些曾经的骄傲,家族的荣光,如今都成了我弦上的亡魂。一曲终了,

外面是雷鸣般的叫好声。我却置若罔闻。小菱端着赏赐的银盘进来,压低声音,

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泠泠姐,你听说了吗?今晚来的贵客,是新科的探花郎!

听说圣上十分器重,特意派他去安抚流放北境的那些罪臣家属呢!”我的心,猛地一跳。

只听隔着帘子,一个文雅的声音含笑问道:“早就听闻绮梦楼泠泠姑娘一曲惊天下,

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那性如烈火的谢家**,今晚可愿出来一见?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道:“探花郎有所不知,那谢芳菲可是个硬骨头,

当年她父亲谢御史当庭弹劾,也是这般风骨。可惜啊,她那未婚夫,太史令家的长子苏文清,

如今还不知在哪儿流放呢……”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所有的弦,都断了。

谢芳菲……谢御史之女……苏文清的未婚妻。那个浑身是刺,宁折不弯的女子,

是我素未谋面,却早已定下婚约的……嫂嫂?而苏文清,是我的兄长。我曾以为,在这世上,

我只剩孤身一人。指尖下的筝弦,因我骤然收紧的力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铮——”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弦断了。一滴血珠,从我被割破的指尖,缓缓渗出,

落在洁白的弦枕上,像一朵开在坟前的,血色小花。第三章:玉碎花折血腥味,

是从谢芳菲的腕子上先散开来的。她用一支碎裂的珠钗,在自己雪白的皓腕上划了下去。

动作那么急,那么狠,仿佛那不是她的手,而是仇人的脖颈。但她失败了。被发现的时候,

她已经倒在血泊里,气息微弱,可那双眼睛,在看到华姨的时候,

却迸发出一股几乎能将人灼伤的,快意的光。她在用自己的命,向华姨宣战。华姨的脸,

第一次那么难看。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威严。她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

那耳光打掉的不是她的脸面,而是她在这绮梦楼里,说一不二的规矩。“想死?”华姨笑了,

她俯下身,用那方永远绣着鸳鸯的锦帕,轻轻擦掉谢芳菲脸颊上的一点血污,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好孩子,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可我偏偏,

不如你的意。”她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楼里每一个姑娘的耳朵里。

“在这绮梦楼,我说了算。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想当贞洁烈女?

可以啊,去乱葬岗里当,那里多的是!”她拍了拍手。两个粗壮的婆子走上前来,

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一股诡异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你们看清楚了,

”华姨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织云,映月,还有那些瑟瑟发抖的,更年轻的姑娘,

“这就是骨头硬的下场。”婆子们捏开谢芳菲的嘴,粗暴地将那碗药灌了下去。

谢芳菲剧烈地挣扎,呛咳着,黑色的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像一道道丑陋的印记。很快,

她的挣扎变弱了。那双原本燃着烈火的眼睛,一点点,一点点地涣散,最后,

变成了一口了无生气的,枯井。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攥得我喘不过气。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在自家后院的桃花树下,兄长苏文清曾笑着对我说:“音音,快来看,

这是谢家姐姐给你做的风筝,漂不漂亮?”那时的谢芳菲,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

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我们音音,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

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那些明亮的,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把她带到院子里去。”华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

她要杀鸡儆猴。她要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亲手折断这根最硬的骨头。“华姨,

不要……”有胆小的姑娘已经哭出声来。织云的脸色也白了,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映月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华姨像是没听到一样。两个专做粗活的杂役被叫了进来,他们看着失了魂的谢芳菲,

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的浑浊目光。“华姨赏你们的。”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身体里,

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我没有看。我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块青砖,

用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一道道血痕。我强迫自己去听,去记。记住那撕裂布帛的声音,

记住那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记住姑娘们压抑的哭泣,记住华姨那仿佛淬了毒的,

满意的轻笑。更要记住谢芳菲那如同濒死小兽般,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破碎的,

不成调的呜咽。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归于沉寂。院子里,只剩下一个蜷缩在地上的,

破碎的“东西”。那不是谢芳菲了。她活着,却比死了,更像一具尸体。那之后的三天,

谢芳菲变得无比顺从。华姨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学着如何伺候男人,她就学。

让她笑,她就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所有人都以为,她被驯服了。只有我知道,

当一根弦被绷到极致时,它在断裂前,会有一瞬间的,死寂。三天后,

华姨为她安排了第一个客人。是个脑满肠肥的盐商。谢芳菲穿上了一身大红的衣裳,

自己坐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描了眉,点了唇。那红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小菱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小声对我说:“泠泠姐,她……她好像变了个人。”我没说话。

我只是看着她,看着她走进那间挂着红灯笼的屋子,像是在走向自己的刑场。那一夜,

我没睡。我抱着我的筝,坐在窗前,看着那间屋子。子时刚过。一声惊恐到变了调的尖叫,

划破了绮梦楼虚伪的宁静。“死人啦——!”盐商连滚带爬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裤子都没提好,脸上是见了鬼的表情。我和小菱冲了过去。门大开着。屋里,酒菜翻了一地。

谢芳菲,我未来的嫂嫂,一身红衣,靠坐在床头。她的手里,还捏着半块碎裂的酒杯,

锋利的边缘,嵌在她的脖颈里。血,从那道狰狞的伤口里涌出来,染红了她胸前的大片衣襟,

像一朵开到极致,瞬间凋零的,血色牡丹。她的眼睛,是睁着的。

那双曾经盛满烈火与傲骨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带着一丝解脱的,嘲讽的笑意,

望着这肮脏的人间。她终究,还是用自己的方式,赢了。她保全了谢御史女儿的,

最后一点风骨。华姨赶来时,气得浑身发抖。客人死在房里,是天大的晦气。她一边咒骂着,

一边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赔了大笔的银子给那个吓破了胆的盐商。她输了。

输给了一个死人。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具慢慢变冷的尸体。我没哭。我只是慢慢地,

将指尖搭在了怀中古筝的弦上。轻轻一拨。那一声筝鸣,冷得像刀,也利得像刀。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的筝,不再只为奏乐。它要奏的,是这楼里每一个冤魂的悲鸣,

是这世道不公的丧钟。更是我苏晚音,复仇的序曲。第四章:冷月痴心谢芳菲下葬那天,

天阴得像一块忘了擦的旧铁。我当掉了唯一一支还算值钱的珠钗,

又凑上了自己攒下的所有月钱,才勉强买通了后门的两个杂役,让他们用一卷破草席,

将她带去了城外的乱葬岗。没有棺木,没有墓碑。这个曾经名满京华的御史之女,

兄长的未婚妻,最后留在这世间的,只有我心底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血窟窿。

就在她头七那天,京城炸了。新科放榜,寒门学子裴文远,一举夺魁,高中状元。一时间,

“裴郎”之名,传遍大街小巷。敲锣打鼓的声音,从清晨响到日暮,全城的百姓都涌上街头,

想一睹那“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风采。绮梦楼里,姑娘们也疯了。

“听说了吗?那裴状元生得俊朗不凡,比画里的人儿还好看!”“何止是好看!

听说他至今尚未娶亲,这要是被哪家王公贵女看上了,可就是一步登天了!”织云倚在窗边,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嗤笑:“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蹄子。男人金榜题名时,

就是他最薄情寡义日。你们还指望他能看上咱们这风尘地的女人?”这话,像一盆冷水,

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只有映月,一言不发。她坐在角落里,背对着我们,

手里拿着一块半旧的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她那支从不离身的,音色平平的旧琴。

她擦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都擦进那木头里去。我看着她的背影,

心里莫名地一紧。那晚,等所有人都睡下了,我却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推开门,看见映月正对着一轮冷月,将她所有的家当,都摊在了床上。

那不是什么金银珠宝。那是一堆又一堆用粗布袋子装好的铜板,

还有几块碎得不成样子的银子,和几支早已过时的,廉价的银簪。叮叮当当,是她这许多年,

在一个又一个男人面前强颜欢笑,一文一文,硬生生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血汗。她将那些钱,

分门别类,仔仔细细地装进一个大包袱里,然后,穿上了她唯一一身,还算体面的,

洗得发白的月白色长裙。做完这一切,她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走向了华姨的房间。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跟了过去,悄悄躲在门外。“华姨。”是映月的声音,

一贯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注一掷的颤抖。“哟,这不是我们的钱串子吗?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华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调侃。“我要赎身。”短短四个字,

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死寂的潭水里。我听见华姨轻笑了一声。“赎身?映月,

你怕不是睡糊涂了?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价吗?”“我知道。”映月的声音很平静,

“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砰”的一声闷响,是那个沉重的包袱被放在桌上的声音。

屋里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时间都静止了。然后,

华姨才慢悠悠地开口:“为了那个新科状元,裴文远?”我的瞳孔猛地一缩。映月没有否认。

“我不要名分,也不求富贵,”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近乎哀求的卑微,“华姨,

我从没指望他能八抬大轿来娶我。我只求……只求能离开这里,换个干净身份,

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够了。”我终于明白了。明白她为何那么吝啬,

明白她为何将钱财看得比命还重。原来,她不是贪财。她是在用这世上最脏的钱,

去守护她心中最干净的一个梦。她是在用自己的身子,为一个男人的青云之路,铺就台阶。

“真是感天动地。”华姨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可惜啊,映月,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你当了这么多年绮梦楼的姑娘,难道不知道,这天底下的东西,

价钱都是会变的吗?”华姨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以前的你,不值钱。可你的相好,

现在是状元郎了。你说,你这状元夫人的身份,该值多少钱?”“你……你什么意思?

”映月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恐慌。“不多,”华姨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数字,那数字,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黄金,五百两。”我捂住了自己的嘴,

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五百两黄金!别说映月,就是把这绮梦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卖了,

也凑不出这个天文数字!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你……你……”映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