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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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风起桂香十月的风,已然褪去了夏末最后一丝黏腻,

转而带上了一种清冽的、属于北方的干脆。城市像一幅被秋雨渐渐洗淡了颜色的水墨画,

天空变得高远,云朵疏淡,行道树的叶子边缘开始泛起焦糖色的卷边。

但就在这日渐萧索的节气里,某一天,

穿过城南这个有着二三十年历史的老小区那些纵横交错的窄巷时,

风里忽然就多了一丝温存的、甜丝丝的气息,像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拉扯着行人的衣角。

周时就是在这个时节搬进“槐安里”小区的。他刚从南方一所大学毕业,

在这座北方城市找到了一份插画师的工作,人生地不熟,

租房是他在这个陌生都市建立根据地的第一步。槐安里名副其实,巷子口就有几棵老槐树,

叶子已半黄。他租住的是一栋临街旧楼的一室一厅,面积不大,

带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但窗户朝南,阳光充足,

关键是租金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那天,是他入住后的第五天。午后三四点的光景,

秋日的太阳斜斜地照着,

把巷子里斑驳的砖墙、晾晒的衣物、以及偶尔窜过的猫儿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

周时正像个刚学会认路的孩子,带着几分新奇与生疏,

努力记认着每一条巷子的名字——槐安里一条、二条……试图将这片陌生的天地,

尽快纳入“家”的版图。他需要购买一些日常用品,

听说巷子深处那家招牌褪色、但据说货物很全的“老王便利店”价格公道。

就在他拐向便利店所在的那个岔路口时,一阵恰到好处的穿堂风掠过,

一股香气便不由分说地、温柔地钻进了他的鼻腔。那甜,不是糖果直白的腻人,

也非玫瑰之类花香浓烈的侵袭,而是一种含蓄的、糯软的暖意,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执着。

像一块被体温焙得恰到好处的桂花糖,在不经意间,于唇齿间悄然化开,留下满口余香。

又像是记忆深处,童年时外婆在秋日午后翻晒棉被时,

阳光、棉絮和旧樟木箱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那种让人莫名心安的气息。

周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捕捉那香气的来源。是了,桂花。

在南方老家,这个季节早已是金桂飘香,但他没想到在这干燥的北方城市,

也能闻到如此醇正的桂花香。这香气像一只无形却温柔的小手,轻轻牵引着他。

他循着那愈发清晰的甜味望去,目光最终落在了巷子拐角处,

一堵爬满了枯萎爬山虎藤蔓的旧墙边。那里,安静地伫立着一棵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桂花树。

树干粗壮,需孩童合抱,树皮斑驳,显出一种历经风雨的沉静。枝叶却蓊蓊郁郁,

撑开一柄巨大的、绿意盎然的伞盖,与周遭开始泛黄的树木形成鲜明对比。

而就在那层层叠叠的墨绿叶片间,繁星似的缀满了细碎的金色小花,一簇簇,一团团,

密密匝匝,像是能工巧匠将碎金碾成了粉末,又精心点缀上去的。

秋日午后略显稀薄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那些金色的小花便仿佛被点燃了,

闪烁着柔和的光晕,连同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蜜色。树旁,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宽松米白色粗线毛衣的姑娘,身形纤细,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

她正微微踮着脚尖,仰着头,伸着手臂,极其小心地从较低的枝桠上采摘着桂花。

她的动作很轻,很缓,用指尖的力道轻轻掐下花梗,生怕碰掉了那些娇嫩的花瓣。

她的指尖在繁密的花簇间穿梭,神情专注,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献给秋天的钢琴曲。

她的脚边,放着一只老式的、散发着植物清气的竹编小篮,篮底已经铺了薄薄一层金黄,

像是积了一层甜蜜的雪。周时不觉看得有些出神。这画面本身就像一幅静物画,

充满了安宁恬淡的韵味,与这老小区的氛围浑然一体。许是他驻足观望的时间有些长,

她若有所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她的面容清秀,不算顶漂亮,皮肤很白,

鼻子小巧,嘴唇是淡淡的粉色,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气质,像雨后洗过的天空,清澈透亮。

她看到周时这个陌生人,并没有露出被打扰的不悦或警惕,反而眼睛微微一弯,

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清澈得像山涧溪水,自然而坦诚。

她摊开戴着浅灰色毛线手套的掌心,几粒饱满的、颜色更显橙红一些的桂花静静地躺在上面,

声音也如同这桂花香一般,带着温柔的暖意:“要尝尝吗?这是我刚做的桂花蜜里的。

”周时有些意外,在这陌生城市里,这种不加防备的善意让他一时有些无措,

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带着好奇,上前一步,

小心翼翼地从那温热的掌心拈起一小撮桂花。放入口中的瞬间,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甜香在舌尖炸开,紧接着,

是蜂蜜特有的温润醇厚包裹着桂花的清雅芬芳,缓缓滑过喉咙,那滋味,美妙得难以言喻。

仿佛整个秋天的精华,都浓缩在了这一小点甜蜜里。

比他记忆中任何糖果或点心都来得真切、自然。见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惊喜和享受的表情,

她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我就住那边三楼,

”她指了指桂花树对面那栋略显陈旧的居民楼的一个窗户,“每年这个时候,桂花开了,

我都会摘一些。你要是喜欢,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我可以送你一小罐。

”不知是被那绝妙的桂花蜜的甜味蛊惑,

还是被她那毫无防备、如秋日阳光般和煦的笑容感染,周时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

脱口而出:“好,谢谢。我……我刚搬来,就住前面那栋。”他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

“欢迎啊。”她又笑了笑,然后转身继续她的采摘工作,背影看起来安静而专注。

周时没有再多打扰,怀着一种微妙的、混合着甜蜜和期待的心情,走向了便利店。

心里竟隐隐对这第二天的约定,生出了一丝模糊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期待。

这陌生的城市,似乎因为这缕桂花香和那个采桂花的姑娘,变得不那么冰冷和疏远了。

第二章:一罐秋蜜第二天,周时几乎是掐着时间点下楼的。下午的阳光和昨天相差无几,

暖洋洋地洒在巷子里。那棵老桂花树依旧安静地伫立在拐角,甜香弥漫,

仿佛比昨日更浓烈了些。他走近时,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果然也在。

今天她换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质地看起来更柔软,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她依旧在树下忙碌着,竹篮里的金色又厚了一层。看到周时,她像是见到了熟识的朋友,

很自然地笑着招了招手。“你来啦。”她的语气很平常,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约会。“嗯。

”周时点点头,走到树下,桂花香更加浓郁了。她没有食言,

从放在旁边石凳上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玻璃小罐,递给他:“给,尝尝看,

今年的新蜜。我用的是本地收的土蜂蜜,味道应该还不错。”小罐子晶莹剔透,

里面是浓稠的琥珀色**,无数细小的金色桂花悬浮其中,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真的像封存了一罐小小的、流动的阳光。周时接过,触手微凉,却感觉掌心暖暖的。“谢谢,

太客气了。”他由衷地说。“不客气。”她笑了笑,

用空着的手理了理被风吹到额前的一缕碎发,接着,很自然地补充道,“我叫林初。双木林,

初见的初。大家都叫我阿初,或者……嗯,也有朋友开玩笑叫我阿桂,

说我跟桂花有缘份似的。”她说这话时,带着点浅浅的自嘲和坦然。

“林初……”周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很好听,也很配她的人,

清新又带着初生的暖意。“阿桂……也挺好听的。”他顿了顿,也自我介绍道,“我叫周时。

周围的周,时间的时。”“周时。”林初念了一遍,点点头,“你好,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