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冰碴子,砸在脸上像刀割。沈玦拖着几乎冻僵的腿,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脚踝的积雪里。这片位于修真界与魔域交界的荒原,
连妖兽都不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出没。他刚从一个九死一生的秘境里挣脱出来,
一身修为十不存三,只想尽快找个地方熬过这个冬天。
就在他准备掠过一处被积雪半掩的乱石堆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要被风声吞没的啜泣,
钻进了他的耳朵。沈玦脚步一顿,眉头蹙起。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他本不欲多事,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管他人死活。可那哭声断断续续,像小猫的爪子,
挠得他心头莫名一紧。鬼使神差地,他循着声音,拨开了乱石堆旁几丛枯死的荆棘。
一个蜷缩在石缝里的小小身影暴露在他眼前。那孩子约莫四五岁年纪,
身上的单衣破得遮不住身体,**在外的皮肤冻得青紫交错,满是泥污和细小的伤口。
她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唇乌紫,哭声已经微弱得几不可闻。
沈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蹲下身,刚想查看一下孩子的情况,
那小女孩似乎感应到有人靠近,艰难地抬起小脸。那是一张脏得看不清原本样貌的脸,
唯有一双眼睛,大而黑,此刻盈满了泪水和对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恐惧。她看着沈玦,
冻得发僵的小手颤巍巍地伸出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攥住了他沾染了风雪和血迹的衣袍下摆。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字眼,
混杂着白气吐了出来:“爹……爹……”沈玦浑身一震。几乎是同时,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深处尖锐响起:【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危目标!
目标人物:未命名。身份:未来灭世级反派!危险等级:最高!建议立即清除!重复,
建议立即清除!】灭世反派?沈玦垂眸,
看着那只死死攥着他衣角、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小手,
看着那双充满了依赖和乞求的、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黑眸。未来如何,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刻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快要冻死、饿死在荒原雪地里,把他错认成父亲,
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孩子。他伸出手,不是系统建议的“清除”,
而是轻轻拂去小女孩脸上冻结的泥污和冰碴。他的指尖因为寒冷和旧伤有些颤抖,
动作却异常温柔。然后,他在脑海里,对着那个喋喋不休发出清除警告的系统,
平静地回应:“那更要好好养了。”【宿主!你疯了?!这是灭世反派!
她的存在会导致世界线崩溃!】系统的警告音更加刺耳。“闭嘴。”沈玦在心里冷冷地道,
同时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沾染了风霜的斗篷,
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冰冷的小身子裹紧,抱了起来。小女孩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随即感受到那一点微薄的暖意,本能地往他胸口钻了钻,攥着他衣角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嘴里无意识地又喃喃了一声:“爹爹……”沈玦抱紧了怀里轻得几乎没有分量的孩子,转身,
迎着更加猛烈的风雪,一步步朝着荒原外走去。身后,
是系统不断刷新的红色警告和冰冷的清除建议。但他一步未停。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当初那个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有了名字,叫沈璃。是沈玦取的,璃,光洁如玉的石,
他希望她即便历经磨难,也能温润坚强。沈玦没有把她送去什么名门正派,
也没有遵循系统时不时冒出来的“引导向善”、“监控危险”的建议,他只是带着她,
定居在修真界边缘一个灵气还算充裕,但足够僻静的山谷。他教她识字,
教她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却在她六岁测出绝佳修仙资质后,
第一次严厉地禁止她接触任何修炼法门。“阿璃,平平安安就好。”他总是摸着她的头,
这么说。那双经历过太多风霜的眼睛里,藏着沈璃那时还看不懂的深沉忧虑。
小沈璃似懂非懂,但她乖巧,爹爹不让她练,她就不练。
她喜欢趴在窗边看爹爹打理山谷里的药田,喜欢在爹爹研究那些深奥古籍时,
安静地在一旁磨墨。日子平静得像山谷里潺潺的溪流。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璃七岁那年,山谷上空的平静被骤然撕裂。漆黑的劫云毫无征兆地汇聚,
紫色的电蛇在云层中翻滚,煌煌天威笼罩而下,锁定的目标,
赫然是正在溪边玩耍、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的沈璃!那是她的命劫!
系统在他脑中疯狂报警,提示这是反派命格引来的第一次天道抹杀!沈玦脸色剧变,
他想也没想,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木屋。在碗口粗的紫色天雷即将劈中吓呆了的小沈璃的瞬间,
他猛地将她推开,用自己的脊背,硬生生扛下了那道足以让金丹修士灰飞烟灭的劫雷!
“噗——”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沈璃的视线。她看着爹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后背一片焦黑,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爹爹——!”小女孩凄厉的哭喊声响彻山谷。
沈玦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吓傻了的女儿挤出一个安抚的笑,随即便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等他再次醒来,系统冰冷地告知,他苦修多年的金丹,已在那道天劫下,布满了裂痕,
修为暴跌。他没有告诉沈璃这些,只是在她扑到自己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
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傻阿璃,爹爹没事。”沈璃十岁那年,偷偷跑出山谷,
想给身体一直未曾完全复原的爹爹寻找灵药,
几个所谓的“正道修士”认出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与记载中“灭世魔星”相似的不详气息。
他们不由分说,便要“替天行道”。沈玦感应到护身玉符的碎裂,强行出关,
拖着残破的身躯赶到。面对那些人的围攻和质问,他没有任何辩解,
只是将吓得浑身发抖的沈璃牢牢护在身后。“她只是我的女儿。”他声音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最终,他替她扛下了所有的“惩戒”——九九八十一道洗孽雷刑。
雷刑过后,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经脉寸断,修为尽废,还被那几个道貌岸然的修士,
亲手打下了污秽不堪、吞噬灵气的魔渊入口。他在魔渊边缘挣扎了三天三夜,
靠着非人的意志力和系统提供的、代价巨大的续命之法,才拖着最后一口气,
爬回了那个有着沈璃在等着他的家。推开木门的那一刻,
他看到的是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扑上来死死抱住他再也不肯松手的沈璃。
爹爹……阿璃错了……阿璃再也不乱跑了……阿璃只要爹爹好好的……”小姑娘的声音嘶哑,
充满了后怕和悔恨。沈玦轻轻回抱住她,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暖的颤抖,觉得付出的一切,
都值得。他以为,他可以用无尽的包容和牺牲,浇灌掉她命格里所谓的“恶”,
为她逆天改命。然而,命运的轨迹,似乎总爱开残酷的玩笑。沈璃十五岁了,
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貌继承了沈玦的精致,更多了几分她自己独有的明艳。只是,
那双曾经只盛满对爹爹依赖和孺慕的眼睛里,不知从何时起,
多了些沈玦看不懂的、朦胧的情愫。变化始于一年前,
她在山谷外围救回了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修。那人叫云澈,
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青云宗的嫡传弟子,风光霁月,温润如玉。他醒来后,
对沈璃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养伤期间,时常与她讲述山谷外的精彩世界,
讲述修真界的快意恩仇,讲述他行侠仗义的经历。沈璃听得入了迷。
那是与她过去十五年平静却单调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充满色彩和波澜的天地。
云澈的见识、谈吐、风度,都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她懵懂的心扉。
沈玦将女儿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忧虑日深。他提醒过沈璃,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沉浸在初次心动涟漪中的少女,如何听得进去?只觉得爹爹是对云澈有偏见,
是对所有外来者都心存戒备。云澈伤好后离开了,却与沈璃保持了联系,
时常通过传讯玉符与她聊天。沈璃脸上的笑容多了,却常常对着玉符发呆,
偶尔还会避开沈玦,去山谷外与云澈私下见面。沈玦体内的旧伤,
因为当年金丹碎裂和魔渊侵蚀,这些年一直反复发作,日益沉重。
但他从未在沈璃面前表露过分毫,只是默默承受着。系统早已不再发布清除任务,
只是偶尔会冰冷地提示反派关联值波动,以及……世界线收束的可能性。直到那一天。
云澈去而复返,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地倒在谷口。沈璃惊慌失措地把他扶进来,
才发现他中了奇毒,经脉被蚀,修为不断消散,命悬一线。
“阿璃……救我……”云澈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
“只有……只有至亲之人的纯净灵脉……方可替代……解此剧毒……”沈璃如遭雷击。
至亲之人?纯净灵脉?她猛地抬头,看向了听到动静、从内室走出来的沈玦。
沈玦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女儿眼中那混合着绝望、乞求和一丝他不敢深究的决绝,心,
一点点沉入了冰窖。他认出了云澈中的毒,虽然棘手,但并非只有换灵脉这一种解法,
只是所需药材极为珍贵难寻。云澈……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目的恐怕并不单纯。“阿璃,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试图唤醒女儿,“他的毒,或有他法……”“还有什么办法!爹爹!
他会死的!”沈璃激动地打断他,眼泪涌了出来,“云师兄是好人!他救过很多人!
他不能死!”她看着沈玦,那个从小到大,为她遮风挡雨,为她付出一切的父亲,
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成了见死不救的冷酷之人。
一个可怕的、被爱情和恐慌冲昏了头脑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云师兄需要灵脉……爹爹的灵脉,虽然是残破的,但本质曾是顶尖的……而且,
爹爹那么厉害,就算没有了灵脉,也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这个念头一旦产生,
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了她的心脏。“爹爹……”沈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