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言,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开着我那辆二十年车龄的“拉菲”。
误会,不是八二年的,是今年零二年的。也不是稀疏,是一个破桑塔纳。车**上被我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写了“拉菲”两个字,假装自己在露天。
车子“咣当咣当”地响,跟快散架了似的。我怀疑它随时可能在长安街给我表演一个原地解体。
半小时前,我接到一个电话。
宋知意的闺蜜,姜淼打来的。那姑娘说话跟机关枪似的,上来就是头部猛烈的输出。
“陈言你不是男人吗?知意都进医院了你还玩失踪吗?我告诉你,你恐怕不敢不来,我立马让你那五个舅舅带你沉进后海!”
我心里“嗡”的一声。
宋知意。
这个我已经三个月不敢念念叨的名字,就像一颗生锈的子弹,毫无征兆地射进了我的心脏。
疼倒是不疼,就是堵得慌。
我和宋知意,京圈里无人不知的宋家小公主,分手三个月了。
她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我们俩的相遇,本就是个意外。分手,是命中注定的。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她怎么就进医院了?
“她怎么了?吃坏东西了?”我一边猛踩油门,一边吼着问。桑塔纳痛苦地发出**,时速艰难地爬上了六十。
电话那头的姜淼沉默了三秒,然后用一种看史前生物的语气问:“陈言,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知道个屁!我怎么会知道!”
“她怀孕了!你的!”
我的手一滑,路面差点拐到了隔离带上。“拉菲”发出一声尖叫,在马路中间划出一条S形的走位,吓得旁边的宝马车主猛地一脚尖叫,探出头来就要开骂。
我不顾上他,脑子里背包下“怀孕了”三个字,循环播放,自带回音。
我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们分手了三个月了,还有最后那次,安全措施比高考数学最后一个大题还严谨。
“你搞错了吧?”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怎么可能是我的?”
“呵呵,男人。”姜淼冷笑一声,“你自己算算日子。总之,她在协和医院妇产科,三楼,307病房。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挂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点了根烟,手抖得差点没点着。
烟雾缭绕,宋知意那张脸,却越来越响亮。
她总是带着点小任性,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生气的时候会鼓着腮帮子,拿小拳头捶我,一点都不痛。
我们分手那天,她也是这样,眼睛红红的,问我:“陈言,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看着她不远处,她大哥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窗摇下一半,配上那张冷得像冰块的脸。
我心一横,说了一句“是”。
宋知意没哭,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黑了。
我掐灭烟头,重新发动了“拉菲”。
去他妈的,不管是谁,她现在在医院里,我得去看看。
协和医院的停车场,我的破桑塔纳在一堆豪车里,眼神眉目秀秀。保安大叔指挥我停车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对劳动人民的异样。
我一路跑到妇产科,找到了307病房。
门口站着两套黑衣服,跟门神似的。看到我了,其中一个伸手拦住了我。
“先生,请问您找谁?”
“找我宋知意。”
镖对视一眼,其中有两个掏出的说话机写着保什么。很快,姜淼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她看见我,二话不说,先在我胸口捶了一拳。
“你还真敢来啊。”
“她怎么样了?”我往病房里探头。
“不怎么样。”姜淼翻了个白眼,“吐得昏天黑地,刚打上点滴睡着。医生说是孕早期反应。”
还真是……
我觉得捐赠干。
“陈言,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吧?”姜淼摊胳膊,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我能怎么办?
我一个开破桑塔纳的穷光蛋,拿什么给她负责?让她跟着我住在我那三平米的出租屋里?还是让她那五个能把北京城掀个底朝天的大舅哥,把我北京烤鸭?
“她……她自己怎么想的?”我艰难地问。
“她没说。”姜淼叹了口气,“她谁都不见了,就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我心里一抽。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姜淼手里。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我全部积蓄。”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手术费……应该够了。还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
我说完了,扭转就想走。
我怕再等下去,我就会忍不住冲进去,把她抢走。
“陈言!”姜淼叫住我。
我还没到底。
“你就是个**!”
我苦笑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电梯口,伙计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让开!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一声暴躁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到底一看,心脏差点从平滑子眼里跳出来。
宋知意的二哥,宋承武,一个在部队里当到特种兵大队长的狠人。他穿着一身迷彩服,脚上还沾着泥,他们跟着两个同样杀气腾腾的兵。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那双眼睛瞬间就红了。
“陈言!你个王八蛋!”
他像一头猎豹,朝我猛冲过来。
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好了,今天我的“拉菲”要替我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