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他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臂,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将他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的一声关上门,李卫国小心翼翼地将那包锗粉放在实验台上,用镊子夹起一点,放在显微镜下,又用仪器测了测电阻率。
做完这一切,他摘下眼镜,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看着陈默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纯度至少在99.99%以上……这……这都快赶上军用级别了!小伙子,你老实告诉我,这东西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陈默就知道,李卫国绝对识货。
锗,在80年代虽然已经有所应用,但主要局限于军工和少数尖端领域。民用的电子元件厂,能接触到的,大多是纯度不高的工业级锗材料。像陈默提炼出的这种高纯度锗粉,对李卫国这种技术痴来说,不亚于武林高手见到了一本绝世秘籍。
“李工,来源您就别问了,这是我的饭碗。”陈默平静地说道,“我就想问问您,这东西,厂里收不收?什么价?”
李卫国沉吟了片刻,眉头紧锁。
这东西是宝贝,他比谁都清楚。厂里最近正在攻关一个新型晶体管的项目,正愁没有高纯度的原材料做实验。陈默送来的这点锗粉,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但问题是,这东西来路不明。而且,该怎么给它定价?
“小伙子,按规定,来路不明的原材料,我们是不能收的。”李卫国严肃地说道。
陈默笑了笑,他知道,这是谈判的开场白。
“李工,话是这么说。但我也知道,厂里这个季度的技术革新指标,还差着一大截吧?有了这东西,别说一个指标,三个五个都不在话下。到时候,奖金、荣誉,可都是实打实的。”
李卫国的老脸,微微一红。
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跟个老狐狸似的,连厂里的内部情况都摸得这么清楚?
“价格,是个问题。”李卫国敲了敲桌子,“这东西没个市价,我总不能随便给你开。”
“那就按黄金的价格算,怎么样?”陈默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什么?!”李卫国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疯了?这玩意儿怎么能跟黄金比?”
“现在不能比,不代表以后不能比。”陈默的语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悉未来的自信,“李工,您是搞技术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东西未来的价值。我也不跟您多要,就按今天黄金的市价,克对克。您要是觉得不划算,那我就拿去找别家试试。”
说完,陈默作势就要收回那包锗粉。
“等等!”李卫国急了,一把按住他的手。
他死死地盯着陈默,眼前这个衣着朴素、满身油污的年轻人,给他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那份自信和从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破烂王”能有的。
赌了!
李卫国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黄金市价太高了,厂里批不下来。这样,我做主,按银价的十倍给你算!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陈默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八十年代的银价虽然不高,但十倍的价格,也相当可观了。最重要的是,他打开了一条销路,建立起了和李卫国的联系。
“成交。”陈默干脆地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我这里有多少,厂里就要收多少。而且,必须现金结账。”
李卫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你的货成色有保证,没问题!”
最终,那颗不到一克的金珠,和那撮大约十克的锗粉,给陈默换来了整整五百块钱的巨款!
拿着那沓厚厚的“大团结”,陈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五百块!
在那个月平均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这笔钱,不亚于一笔天文数字!
这是他反击之路的启动资金!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骑着车,绕到了废品站所在的街道口,找了个角落,静静地等着。
果然,傍晚时分,苏婉的身影出现了。
她今天换了一身更漂亮的衣服,化了淡妆,似乎在刻意等着谁。
很快,林子谦的桑塔纳停在了路口。
苏婉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亲密地挽住了林子谦的手臂。
“子谦,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厂里有点事,耽搁了。”林子谦的语气有些敷衍,眼神却习惯性地,朝着废品站的方向瞥了一眼。
“还看那个废物干什么?”苏婉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昨天跟他说的那么清楚,他要是还有点脸,就该自己滚出这个城市了。”
“一个捡破烂的,能有什么出息?”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了躲在暗处的陈默耳朵里。
陈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对狗男女,钻进轿车,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他低下头,看了看怀里那沉甸甸的五百块钱。
是啊,一个捡破烂的,能有什么出息?
他缓缓地,将钱塞进内兜,骑上自行车,朝着与桑塔纳相反的方向,蹬了出去。
他的第一个目标,不是报复。
而是,拿下整个废品站。
他要做的,不是一个“破烂王”。
他要做的,是这个行业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