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的时候，沈安的电话打来了。

“姜总，您的御膳已经送到楼下了。需要小的给您送上去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用了，我下去拿。”

我也笑了。让他上来，我怕他又得开启他的“表演模式”。

我拿着车钥匙和包，走出办公室。

路过项目部的时候，我瞥了一眼。

张瑶还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咬牙切齿。

小林和其他几个同事，都已经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看到我出来，他们都站起来打招呼。

“姜总下班了。”

我点点头，目光在张瑶身上停了一秒。

她感受到了我的视线，身体僵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没再理她，径直走向电梯。

公司大楼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沈安。

和他那辆标志性的，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电驴。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休闲服，倚在电驴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下班人群。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在等活儿的跑腿小哥。

谁能想到，这栋楼，以及这附近好几栋楼，都是他们家的产业。

“等急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把嘴里的棒棒糖拿下来，塞到我嘴里。

一股草莓的甜味在口腔里散开。

“不急，等女王大人下班，是我的荣幸。”

他嬉皮笑脸地把一个巨大的保温桶从电驴上拎下来。

“当当当当！城南张大师傅亲手炖的佛跳墙，慢火熬了八个小时，保证你喝完，今天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

我接过保温桶，沉甸甸的。

“辛苦我们沈师傅了。跑腿费多少？”

“好说。”他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肉偿就行。”

我脸一热，推了他一把。

“没个正经。”

我们俩正说笑着，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哟，这不是姜总吗？”

我回头一看，是张瑶。

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别的部门的女同事。

她显然是刚下班，看到了我和沈安。

她的目光在沈安和他的破电驴上扫来扫去，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毫不掩饰。

然后，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痛心疾首的表情。

“姜总，这位是……你男朋友啊？”

她故意把“男朋友”三个字拖得很长。

不等我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姜总，您可真是……太接地气了。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女强人，怎么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吧。”

她旁边的两个同事也捂着嘴偷笑。

“是啊，现在送外卖的都这么厉害了吗？都能追到女总裁了。”

“小伙子，你这车，得加不少油吧？”

她们指着沈安的电驴，笑得花枝乱颤。

沈安一点也没生气。

他反而很配合地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厚又有点自卑的笑容。

“我……我这是电动的，不用加油。”

他的演技，我给一百分。

张瑶更来劲了。

她走到我身边，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伸手想来挽我的胳膊，被我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姜总，我这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可不能被有些男人骗了呀。”

“你看他，长得是还行，但一个送外卖的，能有什么前途？他能给你什么？以后你俩结婚了，难道还住出租屋，天天吃外卖吗？”

“女人啊，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别因为一时心软，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亲妈。

周围已经有一些下班的同事围了过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看到公司前台小姑娘的眼里，满是震惊和八卦的光芒。

很好，不出十分钟，总裁女友的跑腿小哥男友这个话题，就会传遍整个公司。

我看着张瑶，她正得意洋洋地等着我出丑。

等着我恼羞成怒，或者羞愧地拉着沈安跑掉。

但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笑了。

我伸手，主动挽住了沈安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的关心。”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的人听清楚。

“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第一，我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饿的时候，他会不会第一时间给我送吃的。我累的时候，他会不会给我捏肩膀。我难过的时候，他会不会笨拙地逗我笑。”

“这些，他都做到了。我觉得，这比有车有房，重要得多。”

“第二。”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

“我姜凝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不需要靠男人。我自己买得起房子，也买得起车子。我跟他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他给我什么，就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最后。”我的目光重新落回张瑶脸上，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与其有时间关心我的私生活，不如多花点时间，把你那份错误率百分之十七的报告，改到百分之零。”

“毕竟，我男朋友可不负责给你发工资。”

我说完，拉着沈安，转身就走。

沈安冲着目瞪口呆的张瑶，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灿烂又无辜的笑。

“拜拜啦！”

我能感觉到，身后，张瑶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我到公司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所有见到我的人，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

有同情，有鄙夷，有好奇，还有幸灾乐祸。

我猜，昨晚公司内部的八卦群，一定很热闹。

走进办公室，周姐立刻跟了进来，关上门。

“姜总，你……”她欲言又止。

“没事。”我放下包，“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现在外面传得很难听。”周姐很着急，“他们都说你被一个小白脸骗了，说你为了个穷小子自降身价，还有人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我听得想笑。

这些人的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让他们说去。”我打开电脑，“谣言止于智者。如果他们这么闲，说明我给的工作还不够饱和。”

我抬起头，看着周姐。

“通知下去，今天下午两点，全体中层管理人员开会，复盘上半年的KPI。每个人准备十五分钟的PPT，我要亲自听汇报。”

周姐眼睛一瞪。

“今天下午？这么急？”

“对。”我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周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是要让那帮闲得**的管理层，没空再去嚼舌根了。

“好，我马上去通知！”

周姐出去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却有点走神。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但我有点担心，沈安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虽然他昨天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我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东西。

正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是前台打来的。

“姜总，有位沈先生找您，说是给您送东西的。”

又是沈安。

这家伙，又想玩什么花样？

“让他上来吧。”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人，却不止沈安一个。

沈安还是那身跑腿小哥的打扮，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顶级日料店制服的厨师。

其中一个，我认识。

是上过美食杂志封面的，日本国宝级的寿司大师，山本先生。

据说他从不接受外送服务，想吃他亲手捏的寿司，必须提前三个月去他的店里预约。

两个厨师毕恭毕敬地推进来一个餐车。

餐车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餐具。

山本先生打开一个恒温箱，里面，是处理好的最新鲜的顶级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