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洲市华隆银行行长宇诚洲有个秘密——每晚下班前,他都会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华灯初上的城市,默默计时。
三十秒。
只给自己三十秒的脆弱。
然后他又变回那个精明干练、无懈可击的金融界精英。
此刻,他正结束这日常仪式,转身从窗前离开,昂贵的定制西装没有一丝褶皱。他的手指划过红木办公桌边缘,那里摆放着妻儿的照片——完美的家庭,完美的生活,一切都是精心打造的堡垒。
直到他的私人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
“我知道你昨晚在蓝湾酒店做了什么。三十秒内回电,否则明天这条消息会出现在董事会每个成员的邮箱里。”
宇诚洲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三十秒。又是三十秒。
两周前,宇诚洲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
在银行业年度峰会的晚宴上,她身着酒红色长裙,手持香槟,穿行于人群之中。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想要结识权贵,反而有种超然物外的气质。
“宇行长,久仰大名。”她伸出手,腕间细链闪烁,“我叫苏梦怜,新锐科技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她的握手坚定而短暂,眼神里有种让宇诚洲不安的穿透力。
“幸会。”宇诚洲保持着职业微笑,“新锐科技?就是最近拿到国际风投的那家?”
“宇行长果然消息灵通。”苏梦怜唇角微扬,“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您提出的‘三十秒决策理论’。”
宇诚洲愣了一下。那是他三年前在一次内部会议上的即兴发言,从未对外公开。
“您从哪里——”
“商业机密。”苏梦怜打断他,靠近一步,声音压低,“我猜您做每个决定都不会超过三十秒。包括那些……不该做的决定。”
宇诚洲感到一阵不适,但很快被理智压制。这不过是另一种引起他注意的方式,他习惯了各色人等的接近。
“苏**说笑了。”他举杯示意,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昨晚的慈善晚会,您提前离场,理由是参加紧急会议。”苏梦怜轻轻晃动着杯中液体,“但实际上,您去了蓝湾酒店,停留了四十七分钟。”
宇诚洲的酒杯几乎脱手。
“你是谁?”
“一个能毁掉你一切的人。”她的笑容依然优雅,“或者,一个能帮你守住一切的人。取决于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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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诚洲坐在奔驰后座,揉了揉太阳穴。窗外,城洲市的夜景飞速后退,流光溢彩却无法照亮他内心的阴霾。
苏梦怜的威胁不是空谈。两天前,她寄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他在蓝湾酒店客房门口的模糊照片,以及一份详细的行程记录——他去那里的每一次,与谁见面,停留多久。
更可怕的是,那些会面中,有一次是与竞争对手银行高管的秘密接触,涉嫌内幕交易;另一次则是与一位**官员的非正式会面,可能违反行业监管规定。
但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第三次。那一次,他见的人是李静柔,他曾经的情人,三个月前被发现溺死在自家泳池里。
警方认定为意外溺水。但宇诚洲知道不是。
“老板,直接回家吗?”司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嗯。”宇诚洲简短回应,打开手机查看邮件。又一封来自苏梦怜的加密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文件预览,时长正好三十秒。
他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李静柔的脸浮现在脑海中。那个曾经鲜活的女人,如她的名字一样温柔静美,却因他的绝情而走向疯狂。她威胁要毁掉他的家庭和事业,要把他的一切丑闻公之于众。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情景。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泳池边,手里举着酒杯,笑着说:“宇诚洲,你以为你能永远这样伪装下去吗?我手里有足够毁掉你的证据。”
他当时说了什么?“别做傻事,静柔。我们还可以谈。”
但他心里知道,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他给了一个人三十秒的时间,和一笔钱。然后李静柔就消失了。
直到现在,以另一种形式回来纠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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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诚洲的家位于城洲市最高档的住宅区,一栋三层别墅,由岳父家出资购买。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他立刻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
“爸爸!”八岁的儿子飞奔过来,被他一把抱起。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数学考了满分!老师表扬我了!”
“真棒!”宇诚洲亲了亲儿子的脸颊,目光转向从厨房走出来的妻子。
林婉仪,城洲市前市长林国明的独生女,如今是市美术馆馆长。她身着简约的家居服,气质依然高雅,但眼角已爬上细纹。
“回来了?晚饭马上好。”她微笑着,但眼神有些闪烁。
晚餐时,宇诚洲注意到妻子心不在焉。
“有什么事吗,婉仪?”
林婉仪犹豫了一下:“今天爸爸来电话,说省里的巡视组下周开始对金融系统进行专项检查,重点是各大银行的高管。他让你……小心点。”
宇诚洲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当然,我一直很谨慎。”
“诚洲,”林婉仪放下餐具,直视着他,“我们之间……还有实话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宇诚洲的心脏。他强装镇定:“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婉仪移开目光,站起身,“我去看看汤好了没有。”
宇诚洲看着妻子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她瘦了很多。这些年来,他忙于构筑自己的事业堡垒,却忽略了最亲近的人的变化。
晚饭后,宇诚洲回到书房,立刻回复了苏梦怜的邮件。
“你要什么?”
回复几乎立刻到达:“明天下午三点,蓝湾酒店,1208房间。单独来。记得带上你那份‘特殊账本’的副本。”
宇诚洲的手指冰凉。她连这个都知道。那份记录了他所有不可告人交易的账本,藏在他办公室保险柜的暗格中,连他最信任的助理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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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宇诚洲站在蓝湾酒店1208房间门外。他手中拿着一个加密U盘,里面是他所谓的“账本”副本——当然不是完整的,他没那么傻。
他深吸一口气,敲门。
门开了,苏梦怜站在那儿,身着职业套装,与晚宴上那个风情万种的她判若两人。
“准时。”她微笑道,让开门请他进入。
房间是酒店的标准套房,但桌上已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一系列电子设备。
“直说吧,苏**。你想要什么?”
苏梦怜不慌不忙地走到窗前,拉上百叶窗:“宇行长,您认为一个人的生命值多少钱?”
宇诚洲心头一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静柔。你认为她的生命值多少钱?”
宇诚洲的脸色变了:“李静柔的死是意外,警方已经结案。”
“是吗?”苏梦怜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显示的是李静柔死亡当晚,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进入她家小区,身形与宇诚洲极为相似。
“这不可能,”宇诚洲脱口而出,“那晚我在——”他突然住口。
“在哪儿?”苏梦怜追问,“在董事长的家庭派对?是的,公开记录是这样。但我有证据显示你提前离开了。”
宇诚洲感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那晚他确实提前离开,去了一个他绝不能让人知道的地方。
“这段视频是伪造的。”
“也许吧。”苏梦怜关掉视频,“但足以重新启动调查。再加上我手里的其他证据,包括你和李静柔的关系,你给她的巨额汇款,以及你们最后那次激烈通话的记录……”
宇诚洲突然笑了,一种疲惫而无奈的笑:“开个价吧。你要多少?”
苏梦怜摇摇头:“我不想要钱,宇行长。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下周,华隆银行将审核一笔五千万的贷款申请,来自新锐科技——我的公司。我需要这笔贷款顺利通过。”
宇诚洲皱眉:“就这么简单?”
“不仅如此。之后三个月内,我需要你批准另外三笔贷款,总额两亿七千万,给这些公司。”她递过一份名单。
宇诚洲扫了一眼,心头一震。这些公司都是近期备受关注的企业,但内部评估显示它们的财务状况都有问题。
“这些贷款不符合我们的风控标准。”
“那就改变标准。”苏梦怜平静地说,“对你这样地位的人来说,这不难。”
“如果我不答应呢?”
苏梦怜又打开一段音频文件。宇诚洲听到自己的声音:
“静柔,别逼我。你知道我可以让你在城洲市无处容身……如果必要,我甚至可以让你永远消失。”
他记得那次通话。李静柔威胁要公开他们的关系,他一时愤怒说出了那些话。但他从未想过真的伤害她。
“你从哪儿得到的?”
“李静柔有个习惯,记录所有重要通话。”苏梦怜直视着他的眼睛,“她死前一周把这个交给了我。她说如果她发生什么‘意外’,这就是保险。”
宇诚洲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她的……”
“妹妹。”苏梦怜接下他的话,“同母异父,不同姓,很少有人知道。”
宇诚洲瘫坐在椅子上。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苏梦怜的接近,她的威胁,她的要求。
“静柔的死真的是意外,苏**。我承认我对不起她,但我没有伤害她。”
“那你为什么在事发后第二天就清空了她在银行保管箱里的所有东西?”苏梦怜质问,“为什么急于处理掉她公寓里的电脑和文件?为什么给警方施压让他们快速结案?”
宇诚洲无言以对。他做那些事,是因为害怕李静柔手中真的有能毁掉他的证据。现在想来,那些行为确实显得做贼心虚。
“我给你三十秒考虑。”苏梦怜看着手表,“答应我的要求,或者身败名裂。”
三十秒。又是三十秒。
宇诚洲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从卖菜人家的穷小子,靠岳父家的势力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他牺牲了那么多,难道就要这样毁于一旦?
“好。”他说,“我答应你。”
苏梦怜微微一笑:“明智的选择。”她递过一个手机,“用这个联系。我会给你具体指示。记住,我随时可以毁掉你。”
宇诚洲接过手机,感觉它有千斤重。
离开酒店房间时,苏梦怜最后说了一句:“宇行长,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静柔死时,怀孕两个月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宇诚洲的心脏。他愣在原地,但苏梦怜已经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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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日子里,宇诚洲成了苏梦怜的傀儡。他批准了那些高风险贷款,篡改审批记录,利用职权绕过正常流程。
每晚,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梦见李静柔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孩子站在泳池边,向他招手。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妻子林婉仪的行为越来越古怪。她经常深夜才回家,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手机也设置了新密码。
一天晚上,宇诚洲终于忍不住质问妻子。
“婉仪,我们需要谈谈。你最近怎么了?”
林婉仪直视着他,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
宇诚洲心头一震,但强装镇定:“你胡说些什么?”
“李静柔,苏梦怜,还有谁?”林婉仪冷笑,“你以为我很傻吗?我早就知道了。”
宇诚洲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是的,我和李静柔有过一段。但已经结束了,在她死前就结束了。苏梦怜只是商业伙伴。”
“商业伙伴?”林婉仪嗤笑,“那你为什么批准给她公司那么多问题贷款?爸爸已经听说了,非常生气。”
宇诚洲感到一阵恐慌。如果岳父不再支持他,他在银行的位置将岌岌可危。
“婉仪,听我解释……”
“不必了。”林婉仪转身欲走,又停住,“对了,我上周修改了遗嘱。你和你的情人们不会得到我任何财产。”
门砰地关上,留下宇诚洲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他意识到,他的生活正在快速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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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宇诚洲收到苏梦怜的新指令:当晚十点,到城洲码头13号仓库见面,带上所有原始证据。
这很不寻常。之前的联系都是通过加密信息,从未要求面对面会谈,尤其是在如此偏僻的地点。
宇诚洲感到不安,但别无选择。他从办公室保险柜中取出那个秘密账本,放入公文包。同时,他也带上了另一件东西——一把注册在他助理名下的手枪。
当晚九点五十分,他独自驾车来到城洲码头。13号仓库位于码头最偏僻的角落,灯光昏暗,四周堆放着废弃的集装箱。
仓库门虚掩着。宇诚洲推门而入,里面堆满货物,只有中央一小片空地亮着一盏孤灯。
苏梦怜站在灯下,背对着他。
“你带了我要的东西吗?”她问,没有转身。
宇诚洲没有回答,而是环顾四周。他听到细微的动静,似乎有人藏在暗处。
“你设了埋伏?”他厉声问。
苏梦怜缓缓转身,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不,宇行长,是你中计了。”
话音刚落,仓库灯光大亮。从货物后面走出几个人——他的妻子林婉仪,岳父林国明,还有华隆银行的董事长赵博涛和两名董事会成员。
宇诚洲僵在原地,完全懵了。
“这是……什么?”
林婉仪走上前,眼中含泪却语气坚定:“宇诚洲,这场戏该结束了。”
苏梦怜走到林婉仪身边,看着宇诚洲:“让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苏梦怜,城洲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特聘顾问,受林婉仪女士委托,调查你的违法犯罪行为。”
宇诚洲如遭雷击,公文包从手中滑落。
“不可能……那些贷款……”
“所有贷款都是我们设计的测试。”银行董事长赵博涛沉声道,“你每一次违规操作都被完整记录。我们早就怀疑你涉嫌利益输送和内幕交易,但一直缺乏证据。”
岳父林国明摇头叹息:“诚洲,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婉仪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宇诚洲看向妻子,终于明白了一切:“所以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李静柔,知道你的不忠,但我没想到你会涉嫌更严重的犯罪。”林婉仪擦去眼泪,“直到李静柔死前一周,她来找我,告诉我你的一切——那些内幕交易,洗钱活动,还有你隐藏的账本。”
宇诚洲震惊:“李静柔找过你?”
“她威胁要揭发你,但我劝她交给我来处理。我说我会确保正义得到伸张,同时保护她的安全。”林婉仪哽咽了一下,“但我没想到她会死。宇诚洲,你杀了她,就因为她想说出真相?”
“不!我没有杀她!”宇诚洲激动地反驳,“那晚我确实去了她家,但我们只是争吵。我离开时她还活着!我发誓!”
一直沉默的苏梦怜开口:“那你知道谁可能杀害她吗?”
宇诚洲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惨白:“等等……如果你们是警方的人,那之前威胁我的那些证据……”
“大部分是合法获取的。”苏梦怜说,“但关于你杀害李静柔的指控,我们确实没有确凿证据。那通录音和监控视频都是伪造的,只是为了给你心理压力。”
宇诚洲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你们设计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自投罗网,交出犯罪证据?”
“也为了查明李静柔死亡的真相。”林婉仪接话,“现在,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诚洲深吸一口气,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缓缓道出那晚的经历:他与李静柔的争吵,他离开时她还活着,以及他后来出于恐慌清理她物品的行为。
“但我没有伤害她。”他重复道,“无论你们信不信。”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警笛声。宇诚洲知道,他的人生已经完了。他伸手想从公文包里拿烟,却摸到了那把手枪。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放下武器,宇诚洲!”苏梦怜突然大喊,举枪对准他。原来她一直带着枪。
宇诚洲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掏出了手枪。他苦笑着,慢慢举起双手,枪口并非指向他人,而是朝向自己的太阳穴。
“婉仪,对不起。”他说,“但我真的没有杀李静柔。相信我。”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他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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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林婉仪站在宇诚洲的墓前。调查结果显示,宇诚洲涉嫌多项经济犯罪,但李静柔的死因仍然成谜。法医重新检查证据后,确认她体内的药物反应可能导致晕眩失足溺水,而这些药物来自一个匿名处方。
“我仍然不知道那晚真相如何。”林婉仪对着墓碑低语,“但我选择相信你最后的告白。”
她转身离开时,苏梦怜站在不远处等她。
“这是你要的最终报告。”苏梦怜递过一个文件夹,“案件已结,所有相关证据已移交检察院。”
林婉仪接过文件,却没有打开:“你伪造证据逼供的行为,我仍然无法原谅。”
“我理解。”苏梦怜点头,“但我做了必须做的事,为了静柔,也为了更多可能受害的人。”
两人沉默片刻,然后朝不同方向离去。
在他们都离开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树后走出,走到宇诚洲的墓前。他放下一朵白玫瑰,轻声自语:
“谢谢你始终没有说出那晚见过我,姐夫。”
男人抬起头,赫然是林婉仪的弟弟林昊天。他转身望向姐姐远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为了林家的声誉,有些秘密必须永远埋葬。”
他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目标已确认,继续监控苏梦怜。”
远处,苏梦怜坐进车里,看了一眼刚收到的加密信息,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