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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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吱呀”的余响还在空旷的院子里打转,沈清禾提着行李箱站在老宅正屋门前,指尖攥得发紧。正屋的木门是深褐色的,门框上的铜环生了绿锈,门楣处雕着的缠枝莲纹样大半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灰白的木头。她推了推木门,门板与门轴摩擦发出干涩的声响,像是老人的咳嗽声。

一股混杂着霉味、灰尘和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屋内光线昏暗,即使是白天,也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窗棂上的破洞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客厅里摆着一套民国时期的红木家具,沙发的丝绒面料已经褪色发黑,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茶几上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瓶,瓶身爬满了蛛网。

“有人吗?”沈清禾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窗外槐树叶“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她提着行李箱,沿着木质楼梯往二楼走。楼梯踏板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随时会断裂。二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门紧锁,只有最靠里的一间虚掩着,门楣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福”字,边角已经卷起。

这应该就是主卧了。沈清禾推开门,房间比楼下更显逼仄,靠墙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床幔的流苏垂落在地上,上面沾着褐色的污渍。床对面的墙根处,立着一张半人高的红木梳妆台,梳妆台的抽屉是关着的,台面上摆着一面圆形的铜镜,镜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边缘的铜框已经生锈,露出暗红色的底色。

她放下行李箱,决定先把主卧收拾出来。找来一块抹布,在院子里接了点雨水(自来水管早已停水),开始擦拭梳妆台。抹布擦过红木表面,扬起的灰尘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露出的木纹清晰细腻,能看出当年这张梳妆台的精致。

擦到铜镜时,沈清禾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握着抹布,轻轻拂去镜面上的灰尘,原本模糊的镜面渐渐变得清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眼底还带着昨晚没睡好的疲惫。

可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去擦梳妆台抽屉时,镜中的影像突然变了。

镜里不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那女人背对着镜面,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正拿着一把木梳,慢慢地梳理着头发。旗袍的领口处绣着一朵暗紫色的花,和她昨晚在浴室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沈清禾的心脏“咯噔”一下,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抬头看向梳妆台台面——上面空空如也,除了那面铜镜,根本没有什么木梳。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镜面。镜中的女人还在梳头,梳子划过发丝的“簌簌”声,仿佛能透过镜面传出来。她想伸手去碰镜面,看看是不是自己眼花,可指尖刚要碰到铜镜,镜中的女人突然停住了动作,缓缓地转过头来。

女人的脸一片模糊,像是被一层雾笼罩着,看不清五官,可沈清禾却莫名觉得,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她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大床,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响。

再定睛看向铜镜时,镜中的影像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苍白的脸。镜面重新变得模糊,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沈清禾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抹布,手指还在不停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可目光落在梳妆台台面上时,又一次僵住了——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断齿的木梳。

那把木梳是深褐色的,梳齿断了三根,梳背处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和她父母旧行李箱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梳齿间还缠着几根乌黑的长发,显然不是她的。

“这到底是谁的梳子?”她伸手想去拿木梳,指尖刚碰到梳背,就觉得一阵冰凉的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摸到了一块冰。她猛地缩回手,看着那把木梳,心底的疑惑和恐惧越来越深。

白天就这么在紧张和不安中过去了。沈清禾简单收拾了一下主卧,把带来的行李打开,拿出几件换洗衣物。她尝试着给周律师打电话,想问问关于铜镜和木梳的事,可手机信号格只有一格,电话根本打不出去。她又试着联系镇上的杂货店,同样没有信号。

“看来只能等到明天再去镇上了。”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有些发慌。老宅里静得可怕,除了风吹过槐树叶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她把房门反锁,又搬了一张椅子抵在门后,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夜里十一点多,沈清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嗒、嗒、嗒”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楼上走路。

她猛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是从阁楼传来的,阁楼就在主卧的正上方。沈清禾皱了皱眉,她白天检查过二楼,并没有看到通往阁楼的楼梯,难道阁楼有其他的入口?

“嗒、嗒、嗒”,高跟鞋的声音还在继续,节奏缓慢而均匀,像是在阁楼里来回踱步。沈清禾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想起了向导递给他的纸条——“别照阁楼的铜镜”,还有王阿婆说的“沈家的咒不是你能扛的”。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的好奇和疑惑。她从床底下摸出手电筒,轻轻移开抵在门后的椅子,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往楼梯口走。

通往阁楼的楼梯藏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被一个布帘挡住了。沈清禾掀开布帘,看到一架狭窄的木梯,梯级上落满了灰尘。高跟鞋的声音更清晰了,就从木梯上方传来。

她握着电筒,一步一步往上爬。木梯摇摇晃晃的,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爬到梯顶时,她看到阁楼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蜡烛。

沈清禾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阁楼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阁楼,里面堆满了杂物,有旧箱子、破桌椅,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布料。烛光来自阁楼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一个老式的烛台,蜡烛的火焰在风中轻轻摇曳。

而烛台旁边,立着一个老旧的衣柜。衣柜的门正缓慢地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沈清禾的目光落在衣柜里,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衣柜里挂着一件白色的旗袍,旗袍的领口处有一块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那旗袍的样式,和她在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沈清禾握着电筒的手开始发抖,她想转身离开,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盯着那件旗袍,好奇心驱使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她伸出手,想去碰一碰旗袍的布料,看看那暗红色的污渍到底是什么。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旗袍时,衣柜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将她整个人困在了衣柜里。

黑暗瞬间笼罩了她,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光束朝着衣柜内壁,照亮了挂在周围的几件旧衣服。衣柜里空间狭小,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沈清禾慌了,她伸手去推衣柜门,可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抵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有人吗?开门!”她大喊着,声音在衣柜里回荡,显得格外无助。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边。那呼吸声很轻,带着一丝凉意,像是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在呼吸。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料在摩擦。沈清禾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她的后背,那东西穿着冰凉的衣服,像是一件旗袍。

“谁……谁在里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转过身,可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呼吸声越来越近,衣料摩擦声也越来越清晰。沈清禾能感觉到,有一缕乌黑的长发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抖。

“你……你是谁?”她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声在狭小的衣柜里回荡。沈清禾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起了父母车祸现场的槐树叶,想起了铜镜里的女人,想起了那把断齿的木梳——这一切,难道都和眼前的东西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衣柜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的烛光透了进来,照亮了沈清禾苍白的脸。她跌跌撞撞地冲出衣柜,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衣柜——里面空荡荡的,那件白色旗袍不见了,只剩下几件破旧的衣服挂在那里。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一截烛泪。手电筒还躺在地上,光束已经暗了下去。

沈清禾捡起手电筒,跌跌撞撞地跑下阁楼,回到主卧,反锁房门,把椅子重新抵在门后。她靠在门上,身体还在不停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干枯的槐树叶——和她在父母行李箱里找到的那片一模一样。

窗外的风更大了,槐树叶“哗啦啦”地响,像是有人在院子里哭泣。沈清禾看着手心的槐树叶,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已经卷入了一个比她想象中更恐怖的诅咒里,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