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山遇“贵”人
初春清晨六点半,南城老城区的巷口还裹在薄雾里。青石板路被昨夜雨水浸透,泛着哑光,电线杆上层层叠叠贴满小广告,油条摊的香气混着墙角潮湿的水泥味,在空气里浮着。
林熙站在一条窄巷转角,面前摆了张折叠桌,红布铺底,绣着褪色太极图。木牌立在中央:“铁口直断,不灵免谈。”她坐着,脊背笔直,墨色改良汉服袖口磨了边,发间一支玉簪古旧却温润,指尖夹着一张黄符,纹丝不动。
她是太玄宗第三十六代掌门,百年前闭关冲击境界时遭遇地脉异动,肉身沉睡,神魂游走天地百年。醒来时,宗门遗址只剩断壁残垣,祖传灵脉枯竭,库房空无一物,连一张完整的符纸都寻不到。她在废墟前站了一夜,最后从碎瓦下挖出半卷《太玄真解》,字迹模糊,残缺不全。
身无分文,无亲无故,现代世界对她而言像一本倒着翻开的书。但她没时间感慨。重建宗门,是她醒来的第一念。
算命摊是眼下唯一能用的方式。
行人匆匆,没人驻足。西装男低头刷手机,外卖骑手擦肩而过,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小跑。两个小时过去,木牌上的字都被风吹斜了,仍无人问津。
城管九点准时出现,皮鞋踩着湿砖,手里拎着执法记录仪。他扫了一眼摊子,皱眉:“哪儿来的?证呢?”
林熙没抬头,只将木牌收进布袋,动作平稳。她知道这类执照不存在于她的认知里,争辩无用。
“下回看见就收了。”城管警告完便走。
就在她合上桌腿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人是个年轻女孩,紫发短发挑染,穿破洞牛仔裤和宽大连帽衫,手里攥着手机,镜头正对着林熙。她眼睛亮,嘴角带笑,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这姐们儿挺稳啊,都不慌的,待会要是胡扯一堆,剪出来标题就叫‘当代神棍行为大赏’。”
她是赵小丫,十八岁,高三辍学,现在在奶茶店打工。父母离异,跟着母亲住城中村老房。她精明市井,爱占小便宜但从不越界,遇到事第一反应是录像——不是为了证据,是为了流量。
她走近摊位,把手机支在桌上,镜头对准林熙的脸。
“来算个姻缘?”她语气调侃。
林熙抬眼,目光落在她左手。中指戴着一枚银戒,无名指有浅白勒痕,皮肤略显粗糙,像是长期沾水。她眼角微动,声音平直:“你刚分手,三周内。真正烦的不是他回头,是你妈又要给你安排相亲。”
赵小丫笑容僵住。
她确实上周才跟处了半年的男友分手。对方嫌她没学历、不上进。更糟的是,昨晚母亲饭桌上又提起表姨家的儿子,公务员,有房。
“你……之前见过我?”她试探。
“不必。”林熙抽出黄符,轻点桌面,“三日内,你家厨房必有火患。锅炸、灶起、人险。若不信,记下今日日期。”
赵小丫嗤笑一声,抓起手机:“大姐,这话术我都听过五种版本了。”转身就走。
林熙不再多言,收起铜钱与残卷,拎起桌子准备离开。
九点十七分,巷口传来急促脚步声。
赵小丫冲回来,脸发白,呼吸不稳:“我家……刚才炒菜的时候高压锅炸了!我妈掀开盖子那一秒,气阀崩飞,汤喷得到处都是,差点烫到腿!”
她喘着气,眼神发颤:“你说的……真的应了?”
林熙静默片刻,将那张黄符轻轻推到她面前。符纸边缘微微泛光,似有热流掠过,随即归于平静。
“信了,就拜师。”
赵小丫愣住。
她原本只想拍个翻车视频,赚点点赞。可刚才那一幕太巧——锅是新的,妈妈用得小心,怎么会突然爆?物业来看过,说气压阀老化,可才用了八个月。
她盯着那张符,喉咙滚动了一下。
然后单膝跪地,声音不大但清晰:“师父!我给您直播带客源!您要重建宗门,我帮您拉人头!”
林熙终于动了动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像是冷风里擦过一星火苗。
“起来吧。”她说,“太玄宗不收虚礼,只看诚心。”
赵小丫爬起来,搓着手:“那我现在干啥?要不要先拍个‘震惊!街头神婆预言成真’?挂抖音同城?”
“先回你家。”林熙收好东西,“灶火星象已动,余灾未尽。你母需避厨三日。”
“啊?还得忌灶?”赵小丫瞪眼,但立刻点头,“行!我让我妈去我姑家住!”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林熙步态沉稳,汉服下摆掠过湿砖,赵小丫紧跟其后,时不时偷瞄她发间的玉簪。
“师父,您这簪子值钱不?”她忽然问。
“祖传。”
“那能当点不?咱租个门店总得押金吧。”
林熙侧目:“它护过三代掌门的魂。”
赵小丫缩脖子:“哦……那当我没说。”
走到路口,林熙停下,望向城市深处。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晨光,车流如织。她站了很久,仿佛在辨认一个陌生的世界。
赵小丫不敢打扰,只悄悄打开手机,对着她背影录了一段,配文打字:“我可能真拜了个神仙。今天高压锅炸了,她提前说了。我现在跟着她去找‘太玄宗’,地址是南城西街107号废墟。谁懂啊,我以前只信美团满减。”
她按下发送,抬头问:“师父,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宗门。”林熙说,“哪怕只剩一块牌匾。”
她们穿过两条街,拐进一片待拆区。围墙斑驳,铁门锈蚀,院内杂草齐膝。正屋塌了半边,檐角挂着蛛网。唯有门楣上那块木匾还悬着,漆皮剥落,依稀可见“太玄宗”三字。
风过,尘灰扬起。
林熙走上台阶,指尖抚过匾额边缘,动作轻缓,像在触碰熟睡的孩子。
赵小丫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她看着师父的背影,忽然觉得刚才的荒诞消失了。这不是什么短视频剧本,也不是猎奇打卡。
这个人,是真的想把一个消失的门派,从灰烬里捡回来。
“师父。”她小声问,“我能干啥?”
林熙转身,从怀中取出那半卷《太玄真解》,递给她:“抄一遍。错一字,罚扫三天院。”
赵小丫接过,纸页脆黄,字迹潦草,像鬼画符。
“我能问一句吗?”她挠头,“您睡了一百年?那您实际……一百多岁了?”
“身体二十。”林熙淡淡道,“心老不少。”
赵小丫咧嘴一笑:“那挺好,收徒不犯法。”
林熙没笑,但眼角朱砂痣在晨光下微闪。
远处钟楼敲响九下,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落在那块残破牌匾上。风再起,卷走几片落叶,也吹散了百年沉寂。
院中无人焚香,却似有烟缕悄然升起。
晨光落在“太玄宗”三字残匾上,林熙指尖从木牌边缘收回,转身便走。赵小丫紧跟两步,手里还攥着那卷脆黄的古籍,嘴没停:“师父,咱这刚开张,不先搞个开业仪式?或者发传单也行啊。”
“传单是什么?”林熙脚步未缓。
“呃……就是印了字的纸,发给人看。”
“人不看。”她淡淡道,“只有事成了,他们才信。”
巷口风大了些,吹起她袖口磨出的毛边。赵小丫缩了缩脖子,正想再说什么,忽听斜对面一扇铁门“哐当”一声被拉开。
一个老太太扶着门框走出来,花白头发乱糟糟地挽在脑后,手里提着半袋米,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刚哭过。她站在台阶上愣了会儿,忽然朝这边望来,眼神浑浊却带着点期盼。
林熙停下。
老太太迟疑着走近,声音沙哑:“姑娘……你是不是会看这些事?家里……夜里总响,门自己开,地板湿漉漉的,像有人踩过……我老头子……他走的时候……是吊着走的……”
赵小丫一听“吊着”,脖子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已经摸到手机,但没掏出来。
林熙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老太太抹了把脸,“他欠了钱,还不上,就在房梁上挂了绳子。我舍不得拆那屋子,也没搬。可最近……拆迁队天天来催,说再不走就强拆……那天晚上,我听见楼上有人走路,吱呀吱呀的……还有……咳嗽声……”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米袋搁在地上,双手抖着擦眼泪。
林熙看了她一会儿,转头对赵小丫说:“去拿符。”
“啊?现在?”赵小丫愣住,“咱们连定金都没收呢。”
“她给得起。”林熙走向老太太,“带路吧。”
三人穿过几条窄巷,拐进一片低矮老宅区。墙皮大片剥落,电线横七竖八地缠在头顶,几户人家门窗紧闭,门口堆着杂物。老太太家是独门小院,院墙裂了缝,院里一棵枯树歪斜着,枝干伸向屋顶。
推门进屋,一股陈年潮气扑面而来。堂屋供着黑白遗照,香炉里积了灰。楼梯通往二楼,木板老旧,踩上去发出沉闷声响。
林熙没急着上楼,先在屋内走了一圈。她手指轻拂过墙角、门框、窗台,最后停在二楼楼梯口,仰头望着天花板。
赵小丫跟在后面,越走越紧张,终于忍不住小声问:“真有鬼?不会是老鼠吧?”
林熙没答,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搓,符纸自燃,火苗不大,却烧得极稳。她将符举高,绕着房梁缓缓移动。
火光映照下,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痕迹——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从房梁垂下,末端悬空,微微晃动。
赵小丫屏住呼吸,眼睛瞪大。
林熙收回符,火灭,那痕迹也随之消失。
“是他。”她转身对老太太说,“执念未散,不愿离宅。你若执意留下,他便日日徘徊,直到宅毁人迁。”
老太太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我不走……这是他最后待过的地方……我想多留他几天……就几天……”
“他不是不想走。”林熙声音不高,却清晰,“是你不肯放。”
屋里一时安静。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赵小丫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普通驱鬼活儿,收点钱,贴张符,完事走人。可眼前这个老人,不是怕鬼,是舍不得。
林熙取出三张黄符,分别贴在门框、窗沿和楼梯口,口中低声念诵。音节古拗,赵小丫听不懂,却觉得心里莫名安定。
随后,她登上木梯,梯子吱呀响了几声。她站定在房梁下,抬手将最后一张符贴上梁木。
符纸刚沾上去,屋内温度骤降。风不知从哪钻进来,吹得窗帘猛地一扬。房梁上方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仿佛有东西在缓慢挪动。
老太太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声:“别!让他再住一晚!明天……明天我就答应搬家……求你让他再住一晚!”
林熙没有回头,只抬手掐诀,舌尖轻点上颚,一声清喝:“安魂归位,破执离形!”
黄符无火自燃,火焰呈淡青色,顺着那无形绳索向上攀爬,像一条微小的蛇。火光所过之处,空气扭曲,隐约显出一个人影轮廓——脖颈歪斜,双臂下垂,脚尖离地。
火燃至顶端,人影轻轻一颤,随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空中。
屋内风止,温度回升。
老太太跌坐回椅,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拍着腿:“走吧……你走吧……我不拦你了……房子要拆了……你也该走了……我对不住你……没能护住这个家……”
林熙走下梯子,默默递上一块素布帕子。老太太接过,擤了擤鼻涕,又抬头看她,眼里全是感激。
“姑娘……我没什么钱……但我会包饺子……明早我就送来……你们开宗立派,不能饿着……”
林熙点点头:“好。”
赵小丫一直没说话,直到走出院子,才低声问:“师父,她老公……真的走了吗?”
“执念断了,魂自然归途。”林熙走在前头,“人活着时牵挂一处,死了也难放手。我们做的,不是赶鬼,是送人。”
赵小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那咱们宗门……以后就接这种活儿?”
“凡有所困,皆可相助。”林熙脚步未停,“没钱付诊金,就以物代偿。她送的饺子,也是供养。”
“可咱们租房子、买符纸、修门匾……都得花钱啊。”
“先活下来。”林熙淡淡道,“再谈重建。”
第二天清晨六点,天刚亮,宗门废墟门口出现一个粗瓷碗,盖着竹编小盖。林熙开门时看见了,掀开一看,是满满一碗热腾腾的韭菜鸡蛋饺,香气扑鼻。
她端进屋,放在残破供桌上。赵小丫揉着眼睛出来,一闻味立马清醒:“哎哟!老太太真送来了!”
两人刚坐下,赵小丫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真香!这馅儿调得绝了!”
林熙没急着吃,用筷子轻轻拨了拨,忽然顿住。
碗底,压着三枚铜钱,边缘泛绿,表面刻着“顺治通宝”“康熙通宝”“乾隆通宝”。
她盯着那三枚钱,许久未动。
赵小丫察觉不对:“咋了?钱有问题?”
林熙将铜钱夹起,放入袖袋:“留着。”
“干嘛用?”
“镇基。”
赵小丫还想问,林熙已起身走向院角,那里堆着几块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旧砖。她蹲下身,将一枚铜钱压进砖缝,低声说:“太玄宗的地,不能再塌了。”
从那天起,老太太每天清晨六点准时送来一篮饺子,风雨无阻。有时是韭菜鸡蛋,有时是白菜猪肉,每篮必藏五帝钱,数量不等,最多一次塞了七枚。
林熙不再说什么,只每日将钱收好,埋入院中四角。
第七天傍晚,她站在门内,望着巷口那个佝偻的背影渐渐远去。夕阳照在残匾上,风吹起她的衣角。
她伸手摸了摸发间玉簪,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粗瓷碗摆在门槛上,热气袅袅升起,最上面一只饺子裂了口,露出里面金黄的蛋碎,像一小片凝固的光。
3网红直播,鬼打墙
晨光落在门槛上的粗瓷碗里,热气已经散了大半。林熙站在院中,手里捏着一枚铜钱,边缘泛绿,是昨天老太太送来的第三枚。她低头看了眼袖袋,里面还装着剩下的几枚,沉甸甸的,压得布料微微下坠。
赵小丫蹲在供桌前数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眉头越皱越紧:“房租明天到期,符纸也快用完了,咱这七天收的供养加起来还不够付一半。”她抬头看林熙,“师父,不能再靠等饺子过日子了。”
林熙没应声,走到院角那堆旧砖前,将铜钱嵌进砖缝,轻轻压实。她的动作很稳,像在固定某种根基。
“我有个主意。”赵小丫站起身,把手机举到她面前,“直播。”
林熙抬眼。
“就开个直播间,把咱们这事儿讲出去。您坐后面,我来出镜,帮人看事解惑,不收钱,只接供养——香火钱、五帝钱、饺子都行。”她语速加快,“那天我偷偷录的那段视频,现在都有五十万播放了,评论区一堆人问您是不是真会法术。”
林熙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段模糊的片段:房梁晃动,火焰青白,老太太哭喊。那是她超度亡魂时的画面,被赵小丫从角落拍下,剪成三十秒的短视频。
“你录了?”她声音不高。
“就……就一小段!”赵小丫缩了缩脖子,“但我没说是您干的,就说‘民间高人出手’,不然谁信啊?”
林熙沉默片刻,指尖轻敲桌面:“玄门之术,非戏言。”
“可也不是藏起来让人忘了!”赵小丫往前一步,“您想重建宗门,总得有人知道太玄宗还在吧?现在没人上门,不是因为他们没事儿,是他们不信!可要是看见真东西呢?”
风从巷口吹进来,掀动她额前碎发。林熙看着那支残破牌匾,许久,才说:“可说可做,不可欺。”
赵小丫眼睛一亮:“成了!”
当天下午,一台二手三脚架立在供桌前,手机镜头对准了半间屋子。背景是斑驳墙壁,挂着一张褪色太极图,桌上摆着铜钱、罗盘和三张黄符。直播标题写着:“真人在线答疑,免费看事,随缘供养。”
开播十分钟,观众不到二十人。
弹幕飘着:“托吧?”“这女的穿古装卖惨?”“主播露脸啊!”
赵小丫坐在镜头前,强作镇定:“家人们,今天我们请到一位真正懂行的老师傅,在线帮大家分析困扰。有事的可以打字,我们挑几个典型来说。”
林熙坐在她身后侧,不入镜,也不说话,只是听着。
第一个连麦的是个年轻男人,说自己最近总梦见镜子碎裂,醒来发现床头相框真的裂了。弹幕立刻刷起“剧本”“碰瓷”。
赵小丫正要递符纸过去贴屏保,林熙忽然开口:“他没睡好。”
赵小丫愣住。
“连续熬夜超过七天,右手虎口有笔茧,书桌上有药瓶轮廓。”林熙淡淡道,“梦由心生,镜破于心,不是邪祟,是神魂不宁。”
她顿了顿,抽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搓,火苗窜起,符纸缓缓燃烧。
“符不渡妄念,心安即是护身符。”她说完,将灰烬轻轻吹散。
弹幕停了一瞬。
有人打出:“……好像有点道理。”
人数慢慢涨到五百,又破千。
赵小丫趁机讲起老太太的事,不提名字,只说老人因执念留宅,亡魂徘徊,最终被引渡离去。她说得动情,眼圈微红,最后补了一句:“我们不做神棍,只送该走的人上路。”
直播间安静了几秒,随后涌进一批新观众。
就在气氛转暖时,一条私信跳了出来。
“半夜醒”申请连麦,头像是黑底红字的符咒图案。
赵小丫点通后,画面接了进来。是个女生,脸色发青,眼里布满血丝。她抖着手举起一个布娃娃,约莫巴掌大,穿着旧式红袄,眼睛用黑线缝着。
“这是我奶奶留下的。”她声音发颤,“这几天它半夜自己坐起来,还会发出笑声……我按你说的方法,准备烧了它驱邪。”
她话音未落,镜头转向另一个画面:火盆燃起,娃娃投入其中,火焰猛地腾高。可就在火光映照的一瞬,那娃娃的线缝突然崩开,两颗玻璃珠般的眼球翻转睁开,嘴角裂至耳根。
弹幕瞬间炸开。
下一秒,信号中断。
直播间陷入混乱,有人截图回放,放大那双睁开的眼睛;有人质疑是特效,有人吓得退出;还有人开始报警举报传播迷信。
赵小丫手忙脚乱关掉直播,脸色发白:“完了完了,这下真出事了!”
林熙却已起身,走到她身边:“回放录像。”
“可……已经被平台限流了!”
“找缓存。”
赵小丫赶紧翻出本地视频,拖到关键帧。林熙凑近屏幕,目光落在娃娃腹部——火焰烧开棉絮的瞬间,露出一角灰白色的东西。
她伸手点了点:“那里,不是棉花。”
“是骨头?”赵小丫声音发抖。
“怨骨碎片,被人塞进去的。”林熙收回手,“借物寄魂,老手法了。她烧的不是邪物,是容器。”
“那……那现在怎么办?那人会不会有事?”
林熙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神清明:“拿符,画阵。”
她口述一道咒诀,让赵小丫对着摄像头焚符,同时在手机屏幕上虚画北斗七星位。每划一笔,指尖都留下淡淡金痕,像是烙在空气里。
“以星辉为引,破其形,断其连。”她低声念完最后一句,将最后一张黄符贴在手机背面,“让她把手机放在枕边,三日内不可关机。”
赵小丫照做,刚操作完,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半夜醒”发来的语音,只有短短一句:“火灭之后,我听见娃娃在笑……但现在,睡着了,第一次没做梦。”
林熙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那一夜,赵小丫守着手机,不断刷新后台数据。粉丝数从八万跳到十万,又冲向十二万。合作邀约一条接一条弹出来,有MCN机构,有综艺导演,还有卖符纸的商家想投广告。
她一条都没点开,只把“半夜醒”的对话置顶,备注改成:“师父说的都对。”
林熙没再看手机,独自走到院中。夜空清澈,星辰排列成奇特轨迹。她仰头望着,指尖夹着一张新写的黄符,边缘微微发烫。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而这座破败小院静得能听见瓦片滑落的声音。
赵小丫走出门时,看见她正抬起手,将符纸缓缓举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