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
不见人，不接电话。
像一头受伤后躲回洞穴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
周哲来找过我两次，都被我隔着门赶走了。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颓废，消沉，像一滩烂泥。
我停下了手里所有的活，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喝酒。
从白天喝到黑夜。
试图用酒精麻痹神经，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可没用。
越喝，脑子越清醒。
越清醒，心里越痛。
苏晚的脸，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海里反复上演。
像一部无法暂停的电影。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年，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些甜蜜的瞬间，那些海誓山盟，是不是都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第七天，我喝光了家里最后一瓶酒。
宿醉后的头痛欲裂。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憔ें。
陌生的让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这还是那个曾经眼里有光的陈舟吗？
苏晚说，她最喜欢我雕刻时专注的眼神，那里面有星辰大海。
现在，我的星辰大海，塌了。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
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胃里火烧火燎的疼。
我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我不能毁了自己。
为了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不值得。
我打开花洒，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
我站在水流下，一动不动，直到全身冻得失去知觉。
仿佛这样，就能洗掉身上所有关于她的气息。
洗掉心里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我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那间囚禁了我七天七夜的工作室。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才慢慢适应。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世界依然在运转，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停止。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画廊门口。
这家画廊，我和苏晚曾经一起来过。
她说，我的木雕是艺术品，总有一天，也会被挂在这里展览。
我自嘲地笑了笑。
艺术品？
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画廊的橱窗里，挂着一幅宣传海报。
“青年艺术家联展”。
海报的正中央，是一幅油画。
画的是一片燃烧的向日葵花田，绚烂而热烈。
右下角的签名，龙飞凤舞。
苏晚。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
她会画画，我知道。
她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才华横溢。
但我从没想过，她的作品会出现在这里。
我走了进去。
画廊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个参观者。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幅向日-葵。
它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走到画前，静静地看着。
画里的向日葵，每一朵都在奋力地朝着太阳生长，充满了生命力。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眼里的光。
旁边，还有几幅她的其他作品。
有古镇的青石板路，有夕阳下的江边，有我工作室窗前的那盆绿萝。
每一幅，都是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风景。
每一笔，都藏着我们共同的回忆。
我的喉咙哽住了。
她说她累了，她说她不想再过苦日子。
可她却把我俩的回忆，画得这么美，这么珍贵。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走了过来，看我站了很久，微笑着开口。
“先生，您也喜欢苏晚老师的作品吗？”
我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老师啊，非常有才华，而且特别努力。”女人说，“这次联展，她的作品是第一个被选中的。评委们都说，她的画里有故事，有灵魂。”
“而且，您知道吗？这次画展的所有收入，苏老师都决定捐给山区里的孩子，给他们建美术教室。”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捐了？
她不是为了钱才离开我的吗？
她不是要去过富裕的新生活吗？
为什么要把卖画的钱捐出去？
这根本说不通！
“她……最近怎么样？”我忍不住问。
“苏老师啊，最近应该很忙吧。”女人想了想说，“听说她马上要订婚了，对象是咱们市里鼎鼎有名的李氏集团的公子，李景然。”
李景然。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那个雨夜，停在路边的豪车。
朋友圈里那块百达翡丽。
一切都对上了。
原来，她所谓的新生活，就是嫁入豪门。
可如果她真的贪慕虚荣，为什么还要把画款捐出去？
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的过去，画得那么深情？
我完全糊涂了。
苏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留给我的，到底是一个残酷的背叛，还是一个我无法看透的谜团？
我走出画廊，心里乱成一团麻。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必须找到她，问个清楚。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周哲的电话。
“阿哲，帮我个忙。”
“怎么了？你小子终于肯理我了？”
“帮我查个人，李氏集团的李景真。”
“李景然？”周哲的声调瞬间拔高，“你查他干嘛？那可是个狠角色！听说苏晚就是跟他……”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苏晚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周哲才沉声说：“舟子，你可想清楚了。趟这浑水，你可能会万劫不复。”
我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李氏集团大厦，那座城市的商业地标。
像一头盘踞的巨兽。
而我，渺小如尘埃。
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说：“我想清楚了。”
有些事，如果不弄明白，我会疯掉。
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