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的晨光带着热带特有的热烈,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201房的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美琳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她翻了个身,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未有人躺过。
“醒了?”阿伦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他穿着件白色T恤,手里拿着拧干的毛巾,头发还滴着水,“我煮了点小米粥,在楼下餐厅,我去给你端上来?”
美琳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用啦,我自己下去吃就行,正好活动活动。”她掀开被子,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浅牛仔短裤,刚要穿上,就被阿伦拦住了。
“今天去古城,还是穿长裤吧。”阿伦的手指碰了碰短裤的裤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古城里蚊虫多,而且有些寺庙对穿着有要求,短裤不太礼貌。”
美琳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不快。她知道阿伦是为她好,可这种事无巨细的“安排”,总让她觉得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我带了防蚊喷雾,而且寺庙门口有纱丽可以租,穿短裤没问题的。”她坚持着,把短裤套在了腿上。
阿伦的眉头皱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毛巾:“可万一租不到合适的呢?蚊虫咬了会痒很久,你又怕痒……”
“阿伦。”美琳打断他,转身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小事我能自己处理。”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调侃,“再说了,你的控制欲比泰国的辣椒还冲,再这么下去,我可要‘上火’了。”
阿伦的脸微微泛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无奈的笑:“好,听你的。不过防蚊喷雾一定要记得带,我帮你装在包里了。”他走到行李箱边,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粉色的小喷雾瓶,仔细地放进美琳的相机包侧袋里,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美琳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不快渐渐消散。她知道阿伦的控制欲里藏着不安,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起,他就总在默默照顾她的小事——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来例假时要喝温红糖水,记得她相机的型号和常用的镜头。这些细节让她觉得温暖,可偶尔也会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两人收拾好下楼时,阿哲和诺特已经在餐厅等着了。诺特面前摆着一碗泰式炒粉,正低头帮阿哲挑里面的洋葱——阿哲不喜欢吃洋葱,诺特记得比谁都清楚。
“早啊!”诺特抬头看到他们,笑着挥了挥手,把挑好洋葱的炒粉推到阿哲面前,“快吃吧,一会儿去古城人就多了。”
阿哲的脸颊微微泛红,拿起筷子小口吃着,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阿伦和美琳,怕他们看出什么。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满脑子都是诺特在菩提树下说的话——“阿哲,我们不用一直躲着,至少在清迈,我们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他想答应,可一想到父母得知真相后可能崩溃的表情,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今天我们先去契迪龙寺,然后去帕辛寺,下午去手工艺品市场怎么样?”诺特拿出手机,打开提前做好的攻略,上面标着详细的路线和注意事项,“契迪龙寺的佛塔很适合拍照,美琳姐肯定喜欢。”
美琳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好啊!我早就想拍泰式寺庙的建筑了,尤其是那些雕刻,肯定很出片。”
阿伦看着美琳兴奋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拿出手机,点开天气预报:“今天中午有阵雨,记得带伞。美琳,你的相机要做好防水,我带了防水套,一会儿给你装上。”
“知道啦,阿伦管家。”美琳笑着接过他递来的防水套,心里暖暖的。
四人吃完早餐,坐着出租车前往契迪龙寺。寺庙的入口处挤满了游客,穿着各色的衣服,手里拿着相机,热闹得像个集市。诺特充当起导游,给他们介绍寺庙的历史:“这座佛塔建于15世纪,后来因为地震塌了一部分,现在看到的是修复后的样子,你们看,塔身上还有很多当时地震留下的裂痕。”
美琳早已举着相机拍了起来,她绕着佛塔走了一圈,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阿伦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这里的台阶有点滑。”“别靠太近,塔身上的石头可能会掉下来。”
美琳正蹲在地上拍佛塔的底座雕刻,阿伦突然蹲下来,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阳光太晒了,要不要戴帽子?我帮你拿着呢。”
“不用啦,我想拍几张没有帽子的。”美琳笑着躲开他的手,继续调整相机参数。阿伦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泛起一丝失落——他只是想帮她,可她好像并不需要。
不远处,阿哲和诺特正站在一棵菩提树下。这棵树的树干很粗,枝叶茂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
“这里人少,我们可以多待一会儿。”诺特轻声说,他转头看向阿哲,眼神里满是温柔,“昨天我说的事,你再想想?我们不用告诉所有人,至少在清迈,我们可以牵着手走,不用躲躲藏藏。”
阿哲的心跳加速,他看着诺特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他想点头,想告诉诺特“我愿意”,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再等等,好吗?我还没准备好,我怕……”
“怕什么?”诺特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怕被阿伦和美琳看到?还是怕被陌生人看到?阿哲,我们已经躲了这么久了,我不想再这样了。”
阿哲低下头,不敢看诺特的眼睛。他知道诺特委屈,可他真的没办法——他的父母是传统的生意人,思想保守,要是知道他喜欢男人,肯定会崩溃的,甚至可能会和他断绝关系。“我不是怕被别人看到,我是怕……怕我爸妈接受不了,怕他们伤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说的。”
诺特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阿哲的手:“好,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阿哲的手微微发抖,他紧紧回握住诺特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安心。他抬起头,对着诺特笑了笑,眼里带着感激——幸好,诺特一直都在。
两人牵手站了一会儿,听到美琳喊他们的声音,赶紧松开手,装作在看手机的样子。
“阿哲,诺特,快过来!这里的雕刻好漂亮,我帮你们拍张照吧!”美琳举着相机,对着他们挥手。
“来啦!”诺特笑着答应,拉着阿哲跑了过去。阿哲的心跳还没平复,脸上却要装作平静的样子,他怕美琳和阿伦看出什么,更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会在别人的目光中消散。
下午,四人来到手工艺品市场。这里的摊位很多,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有木雕、银饰、泰丝围巾,还有很多可爱的小摆件。空气中弥漫着香茅和香料的味道,夹杂着商贩们热情的叫卖声,热闹非凡。
美琳被一个卖泰丝围巾的摊位吸引,拿起一条淡蓝色的围巾在身上比划着。阿伦站在她身边,笑着说:“这条颜色很适合你,买下来吧,正好可以搭配你昨天穿的那条裙子。”
“不用啦,我已经有很多围巾了。”美琳放下围巾,继续往前走。阿伦却悄悄退了回去,把那条淡蓝色的围巾买了下来,藏进自己的包里——他想给美琳一个惊喜,等晚上回去的时候送给她。
阿哲被一个卖木雕的摊位吸引住了。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雕,有佛像、动物,还有一些抽象的图案。其中一个木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雕刻着双生花的木雕,两朵花缠绕在一起,象征着永恒的爱。
“这个木雕多少钱?”阿哲拿起木雕,仔细地看着上面的纹路,心里很喜欢。
“这个是用百年柚木做的,手工雕刻,要三千泰铢。”摊主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说,“小伙子,眼光不错,这个木雕很适合送给心爱的人。”
阿哲的脸微微泛红,赶紧放下木雕。三千泰铢差不多是人民币六百元,对他来说有点贵,而且他也不敢买——要是被阿伦和美琳看到,问他送给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点贵,我再看看。”阿哲说着,拉着诺特就要走。
诺特却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双生花木雕,又看了看阿哲恋恋不舍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对着摊主笑了笑,用泰语说了句“我晚上再来”,然后跟着阿哲离开了摊位。
阿哲没有注意到诺特的小动作,他还在为刚才的木雕惋惜。诺特看着他的样子,悄悄在心里发誓,晚上一定要把那个木雕买下来,送给阿哲——他想让阿哲知道,不管他们的关系能不能公开,他都会像这个双生花木雕一样,永远和他在一起。
回到酒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美琳累得瘫在沙发上,打开相机翻看白天拍的照片。阿伦坐在她身边,拿出下午买的淡蓝色围巾,轻轻围在她的脖子上:“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美琳摸了摸围巾,柔软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很舒服。她抬头看着阿伦,笑了笑:“喜欢,谢谢你。”
就在这时,阿伦突然皱起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你有没有听到哭声?”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侧耳听着,“好像是从暗门后面传来的。”
美琳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庭院铜镜里看到的侍女身影,还有照片里反复出现的模糊人影。“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她强装镇定,不想让阿伦看出自己的害怕。
“肯定有,你听。”阿伦的表情很认真,他打开衣柜,推开那道暗门,通道里的哭声似乎更清晰了,“我去看看,你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别去!”美琳赶紧拉住他,“太危险了,万一里面有什么怎么办?”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阿伦轻轻推开她的手,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走进了通道。暗门缓缓关上,把美琳的担忧和通道里的哭声一起关在了里面。
美琳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阿伦为什么一定要去探查暗门,也不知道通道里的哭声到底是什么。她拿出手机,想给阿哲发消息,问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可手指放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她怕阿哲和诺特担心,更怕自己真的像阿伦说的那样,是“太敏感了”。
半小时后,暗门终于被推开,阿伦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很苍白,额头上还沾着冷汗,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美琳赶紧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想帮他擦汗。
阿伦却躲开了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美琳从未见过的冰冷。“没什么,就是一些老老鼠在叫,声音有点像哭声。”他淡淡地说,然后走到床边坐下,开始整理美琳的相机包,“明天还要去帕辛寺,早点休息吧。”
美琳愣住了,她能感觉到阿伦在撒谎。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在告诉她,他在暗门后面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她。而且,他刚才对她的态度,和之前的温柔判若两人,像是变了一个人。
“阿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美琳轻声问,她走到阿伦身边,想看清他的表情。
阿伦却突然站起来,转身面对她,脸上带着一种僵硬的笑容:“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他伸手,强行把一杯温水递到美琳手里,“喝点水,早点睡觉。”
美琳接过水杯,水是温的,温度刚刚好,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阿伦的笑容很勉强,眼神里的冰冷像针一样刺着她,让她觉得陌生。她不知道阿伦在暗门后面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改变了。
晚上,美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阿伦就躺在她身边,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可美琳知道,他没有——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没有放松过。
凌晨两点,美琳被一阵寒意惊醒。她睁开眼,发现阿伦不见了。她心里一惊,赶紧坐起来,四处寻找他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到了阿伦。他坐在衣柜前,背对着她,朝着暗门的方向低声自语。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表情很冷漠,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美琳的心跳加速,她不敢出声,只能静静地看着阿伦的背影。她不知道阿伦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着暗门自语,她只知道,眼前的阿伦,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友了。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让她觉得害怕。
她悄悄躺下,闭上眼睛,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阿伦冷漠的侧脸,还有暗门后面那诡异的哭声。她知道,镜宫酒店里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而这场看似平静的度假,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场无法预料的惊悚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