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蜥彻底疯了。
那诡异的甜香像是点燃了它血脉深处最狂暴的引信,它不再有任何迟疑,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赤红的残影,裹挟着硫磺与死亡的气息,直扑陈潇藏身的灌木丛!
速度快得超出了陈潇视觉捕捉的极限。
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只凭着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向后猛蹬,身体在泥地里狼狈不堪地翻滚。
“轰!”
他刚才藏身的那片灌木,连同后面一棵碗口粗的树木,在下一秒被狂暴的力量撕得粉碎!木屑混着泥水、火星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烫得陈潇脸颊生疼。
逃!必须逃!
陈潇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驱动着身体。他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与空地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荆棘撕扯着他的衣衫和皮肉,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听着身后那催命般的咆哮和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
【警告!收徒任务失败!目标单位陷入不可控狂暴状态!】
【“妖孽之师”任务关闭!惩罚计算中……】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地在脑海中回响。
失败?惩罚?
陈潇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能感觉到背后那灼热的吐息,能闻到那浓烈的腥臭!
“不!不能失败!系统!帮我!”他在内心疯狂嘶吼,试图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波动的提示。
【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介入……系统核心协议遭受未知力量冲击……】
【错误!错误!权限校验失败……】
【开始强制剥离……系统转移程序启动……】
什么?
陈潇猛地一怔,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猛地炸开!仿佛有什么根植于他生命本源的东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连血带肉地撕扯了出去!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泞之中。
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意识变得模糊,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笼罩了他。比炼体三重时更加不堪,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跌落和枯竭。
他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望向身后。
那头地火蜥,不知为何,竟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它站在原地,庞大的身躯微微摇晃着,头颅低垂,喉咙里发出混乱而痛苦的呜咽声,那双被血色充斥的竖瞳里,狂暴与清明正在激烈地交战。
然后,陈潇看到了。
一点微光,从他自己的眉心被强行牵引而出,那光芒微弱,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则之力。光点晃晃悠悠,如同风中残烛,却坚定地飘向那头地火蜥,最终,没入了它覆盖着暗红鳞甲的额头正中。
地火蜥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再是纯粹暴戾,反而夹杂着困惑与惊异的嘶鸣。
雨,还在下。
陈潇瘫在泥水里,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着,却感觉不到丝毫空气进入肺腑。他看着那头地火蜥,看着它眼中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带着探究与茫然的金色光泽。
一个清晰的、不再属于他脑海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仿佛跨越了空间,直接响彻在这片林间空地上,也清晰地传入了他几乎失聪的耳中:
【诸天万界收徒系统,绑定成功。】
【宿主:帝心(地火蜥,幼生期,领主血脉)。】
【开始扫描宿主资质……】
陈潇的瞳孔涣散,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并非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系统被夺的震惊,而是一段骤然变得清晰、冰冷、充满了算计的记忆碎片——
是了……引魂香。
根本不是他“碰巧”从云澈尸体上摸来的。
是他,在下山前,偷偷换掉了云澈常备的疗伤丹药,将那瓶能引诱妖兽发狂的引魂香,混入了云澈的行囊。是他,故意在历练路线上引导,“偶然”发现了这头地火蜥的踪迹,再“不小心”弄出动静,将云澈暴露在那畜生的感知里。
他知道云澈身怀重宝,或许……还有别的机缘。他甚至隐约察觉到,云澈身上似乎缠绕着某种不寻常的“运道”。
他看到了。在云澈死前那一瞬间,眼中闪过的并非纯粹的痛苦和恐惧,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数据流般的淡蓝色光华,从他眉心一闪而逝。
原来……那就是系统吗?
云澈,他这个光芒万丈的天才师弟,恐怕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早已绑定了一个天大的机缘。
而他陈潇,这个所有人眼中的废物,窥见了这秘密的一角。他赌上了所有,精心策划了这场“意外”,用师弟的命,去钓那虚无缥缈的机缘。
引魂香,是为了确保地火蜥一定会发狂杀死云澈,抹去一切痕迹。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云澈死后,那系统并未直接消散,反而因为某种机制被触发,绑定到了他这个“最近距离的幸存者”身上。
更没算到,这强行绑定的系统如此不稳定,最终,竟会被这头畜生……夺走!
为他人作嫁衣裳。
真是……天大的笑话。
陈潇咧开嘴,想笑,却只涌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
他的视线彻底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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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蜥,不,帝心,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那股让它发狂的甜香味似乎淡去了,脑海中翻腾的暴戾和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是……帝心。
它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同时,一个冰冷、结构严谨的光屏,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它的意识里。
【宿主:帝心】
【种族:地火蜥(幼生期,领主血脉)】
【境界:二阶妖兽(相当于人族筑基期)】
【功法:无】
【技能:地火喷吐,狂暴撕咬,厚甲】
【弟子:0/?】
【可用修为点:0】
这是……什么?
帝心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茫然。系统?收徒?变强?
它下意识地抬起前爪,看了看自己覆盖着暗红鳞甲的爪子,又望向四周。
一片狼藉。被摧毁的树木,翻搅的泥地,还有……不远处,那个躺在血泊里,气息微弱即将死去的人族。
以及更远处,那具被它开膛破肚的年轻尸体。
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被引诱的狂怒,血腥的杀戮,以及刚才追击这个幸存者时,那股突然从对方身上剥离,然后融入自己体内的奇异能量。
是那个东西,带来了这个“系统”?
它杀了那个年轻的人族,又差点杀了这个……这个看起来更弱的。
而这个更弱的,似乎用某种东西激怒了它。
帝心低下头,鼻翼耸动,在泥水中找到了那个已经空了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小玉瓶。
引魂香?
它虽然年幼,但血脉传承的知识让它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
一股被算计、被利用的怒火,混杂着刚刚获得智慧的复杂心绪,在它胸中翻腾。
它迈动步伐,沉重的脚步踩在泥水里,发出“噗嗒、噗嗒”的声音,走向那个奄奄一息的罪魁祸首。
陈潇感觉到阴影笼罩下来,他用尽最后力气睁开眼,对上了那双冰冷、锐利,不再有疯狂,只剩下审视和一丝好奇的金色竖瞳。
帝心低下头,凑近陈潇的脸,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脸上。
它没有立刻杀死他。
一个清晰的、带着奇异韵律和低沉回响的意念,通过某种刚刚获得的能力,直接传递到陈潇濒死的脑海中:
“我叫帝心,是一只妖兽。”
“今天,我先是莫名发疯,杀了一个人。”
“然后,又莫名地……觉醒了这个。”
系统光屏在帝心的控制下,短暂地在陈潇眼前一闪而过。
陈潇的眼睛猛地瞪大,残留的生命力让他瞳孔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极致的震惊、不甘和扭曲的悔恨。
他看着这头拥有了系统、拥有了智慧、甚至能进行意识交流的妖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帝心直起身,不再看脚下这具即将彻底冰冷的躯壳。它抬头,望向雨幕深处,望向这片广袤而未知的李典大世界。
金色的竖瞳里,第一次映出了超越狩猎与生存的……名为“未来”的光芒。
它的系统,它的路,刚刚开始。
而陈潇,在无尽的悔恨与冰冷中,意识彻底沉沦,最后的听觉,捕捉到帝心转身离开时,那带着泥土与血水的、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意味难明的、低低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