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名字，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被人记住。比如姜泠月。

另一些人的名字，注定要淹没在人海里。比如我，陆知许。

直到今天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华海大学的开学典礼，是一场盛大的、充满了未来期许的表演。空气里飘着新生们躁动的荷尔蒙，还有老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聚光灯像是被驯养的猎犬，死死地咬住坐在第一排中央的那个身影。

姜泠月。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布料很软，随着报告厅里空调的冷风轻轻摆动，像一朵安静盛开的蓝色睡莲。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里，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全场目光汇聚的中心。她的美貌，她的家世，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在踏入校园的第一天，就成了华海大学无可争议的传说。

校领导的发言又长又无聊，我坐在报告厅最偏僻的角落，低头看着手机里下载好的《高等数学》预习课件。对身边的窃窃私语和那些时不时投向第一排的惊艳目光，我没什么感觉。这些都和我无关。我的世界很小，只有我自己，和我脑子里的那个【未来工坊】。

终于，冗长的致辞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结束了。我松了口气，准备等人群散去就立刻回宿舍，把今天看到的一个机械结构模型在工坊里复现一遍。

可就在这时，骚动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我抬起头，看到姜泠月站了起来。

全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跟随着她的动作。她没有走向主席台，也没有理会身边那些社会精英、学生会主席们殷切的视线。她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穿过一排排座椅间的过道，方向……是我的方向。

周围的议论声变成了嗡嗡的蜂鸣。

她走得很稳，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们的心跳上。

最终，她停在了我的面前。

一股淡淡的、像是清晨花园里带着露水的花香飘了过来。

我看到她从包里拿出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瓶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她把水递到我面前。

“陆知许，做我男朋友吧。”

她的声音不大，很清冷，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整个报告厅里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最后变成了滔天巨浪。

全场死寂。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震惊的、嫉妒的、难以置信的，像探照灯一样全部打在我身上。

我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我没看她，也没看她手里的水。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大屏幕上还未关闭的PPT。那是校史介绍的最后一页，上面有一张老旧的机械工程学院实验楼的照片。

我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我开口，声音在死寂的报告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挡住我看PPT了。”

华海大学的开学典礼，空气里都是躁动不安的荷尔蒙。

聚光灯像追逐鲨鱼的导航鱼，死死咬住第一排中央的姜泠月。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裙摆随着空调风轻轻摆动。她只是坐在那里，就成了全场目光的中心点。

冗长的校领导致辞终于结束。

在所有人以为典礼即将散场时，姜泠月站了起来。

她没有走向主席台，也没有理会身边那些殷切的目光。她穿过一排排座椅，径直走向报告厅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男生，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PPT课件。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跟随着姜泠月移动。

她停在那个男生面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瓶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陆知许，做我男朋友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那个叫陆知许的男生，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他皱了皱眉，目光越过姜泠月和她手里的水，看向她身后的大屏幕。

“不好意思，”他说，“你挡住我看PPT了。”

时间好像凝固了三秒。

姜泠月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体。有错愕，有不解，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恼。她那双总是像含着秋水一样的眼睛，第一次显露出真实的波动。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话。

周围的死寂被压抑的抽气声打破。

“他……他刚才说什么？”

“我没听错吧？他让姜泠月让开？”

“这人谁啊？疯了吧！”

我没理会那些声音，我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张老旧的照片上。照片里实验楼的结构，和我在【未来工坊】里见过的一个早期德式建筑模型很像，那种承重结构很有意思。

姜泠月似乎也僵住了，递水的动作还悬在半空。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

“麻烦让一下。”我又说了一遍，语气很平静。

这次，她终于有了反应。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手。那瓶挂着水珠的矿泉水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水瓶滚了几圈，停在我的脚边。

我没有去捡。

我只是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像绕过一个路边的广告牌。我的目标很明确，离开这里，回宿舍。

身后，是逐渐沸腾起来的哗然。

“**！真走了！”

“这哥们儿是真牛逼还是真**啊？”

“姜泠月……被当众拒绝了？就这么走了？”

我能感觉到姜泠月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但我没有回头。

为什么要回头？

我不认识她。她嘴里念出我的名字，或许是提前做过功课。可那又怎么样？她的表白，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告，一种女王对自己看上的东西的占有宣言。她习惯了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得到她想要的。

但我不想要。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回到宿舍，舍友王胖子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嘴里嚷嚷着“弄死他，弄死那个法师”。

我放下包，开始整理我的书桌。几本厚重的专业书，还有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些老旧机械零件。

没过多久，宿舍门被猛地推开。

“老陆！老陆！出大事了！”另一个舍友赵文冲了进来，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震惊。

王胖子摘下耳机：“咋了？楼下食堂打折了？”

“比打折**一百倍！”赵文指着我，手指都在抖，“老陆！你火了！你上咱们学校论坛头条了！”

他把手机怼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加粗标红的标题：《震惊！开学典礼上演史诗级表白，神秘新生当众拒绝校花姜泠月！》

下面已经盖了上千楼。

“**！”王胖子也凑过来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陆，这是你？！”

我瞥了一眼照片，拍得很模糊，是我绕过姜泠月离开的背影，还有一个她愣在原地的侧影。照片拍得很有故事感，像一部电影的截图。

“是我。”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用抹布擦拭一个旧齿轮。

“**！真是你啊！”王胖-子一**从椅子上弹起来，“哥们儿，你是我亲哥！那可是姜泠月啊！你知道她是谁吗？身家几十个亿的姜氏集团的千金！跳舞能上国家大剧院的那种！追她的人能从咱们校门口排到市中心！”

“哦。”我应了一声。

“哦？就一个哦？”赵文急得抓耳挠腮，“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那是通往人生巅峰的直通车票啊！你给撕了？”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们俩。

“她的家世，她的才华，是她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而且，我不喜欢别人挡着我。”

“挡着你……看PPT？”王胖子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我点点头：“嗯，那个PPT上有我想看的东西。”

他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这人没救了”的神情。

我没再解释。

他们不懂，也不会懂。

从我脑子里出现那个名为【未来工坊】的虚拟空间开始，我的世界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在那个空间里，我可以把一晚上的时间拉长到相当于现实中的一个月。我可以接触到从古至今所有的知识，可以亲手拆解、组装、创造任何我想象出来的东西。

现实中的一天，我在工坊里就能读完一个学期的课程，并且完成所有实验。

所以，当别人还在为大学的新鲜感而激动时，我已经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技术难题。

姜泠月的出现，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打扰。她的光环，她的美貌，在【未来工坊】里那些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精密图纸和公式面前，显得一文不值。

我拿起擦干净的齿轮，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它的磨损痕迹。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文转发到宿舍群里的论坛链接。

我点开看了看。

评论区已经彻底炸了锅。

“1楼：这男的是谁？有点骨气，我敬他是条汉子！”

“18楼：骨气？我看是傻气！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都不要，脑子有坑吧？”

“55楼：我打赌，他现在肯定躲在宿舍里后悔得捶胸顿足！”

“123楼：楼上的+1，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想引起女神更多的注意。手段太低劣了。”

“258楼：我是新生，刚打听了一下，陆知许，机电工程学院的，普通家庭，成绩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想不通姜校花怎么会看上他？”

看着这些评论，我没什么感觉。

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放弃我真正热爱的东西？

我笑了笑，关掉手机，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手中的齿轮上。

对我来说，这比论坛上那些无聊的口水战，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