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夜重生冷。刺骨的冷。意识像是沉在冰海深处,又被尖锐的疼痛硬生生拽回。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阴司地府,而是熟悉的、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帐顶。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她前世闻了二十年的,属于沈家嫡女房间特有的暖香。"醒了?
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宫里采选在即,老爷吩咐了,明日就送你入宫。
"一个略带刻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清辞僵硬地转过头,
看到嫡母身边得力的王嬷嬷正站在床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宫籍文书……入宫为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前世家破人亡的血色和冰冷雪夜的绝望。
她,沈清辞,吏部侍郎沈弘的庶女。前世,她为了这个冷漠的家族,听从安排入宫为婢。
凭借小心谨慎和一点运气,最终成为宠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她呕心沥血,
利用在宫中经营的人脉和消息,一次次帮助家族渡过难关,扶持兄长官运亨通。可结果呢?
当家族需要更大的靠山时,当嫡姐需要一块更稳固的垫脚石时,
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顶罪。构陷、污蔑、屈打成招……最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她被乱棍打死在沈府后门,罪名是"勾结外臣,窥探宫闱"。她死前最后看到的,
是嫡姐沈清柔站在廊下,披着雪白的狐裘,嘴角那抹冰冷而得意的笑。
"呵……"一声低不可闻的冷笑从沈清辞喉间溢出。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回到了十六岁,
即将被送入宫为奴的这一天!王嬷嬷被她那声笑弄得一愣,随即皱眉。"三姑娘,
你莫不是魔怔了?能入宫伺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
别不知好歹……"沈清辞缓缓坐起身,目光扫过房间。还是那个她住了十六年,
却从未真正属于她的偏僻小院。窗外,阳光正好,与她死前那个冰冷的雪夜截然不同。福气?
前世她就是被这"福气"活活磨死的!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些负了她、欺了她、害了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福气?"沈清辞抬眸,
目光清凌凌地看向王嬷嬷,那眼神锐利如刀,竟让在宅门里浸淫半生的王嬷嬷心头一凛。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你!"王嬷嬷气结。沈清辞却不再看她,径自下床,
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但难掩清丽的脸,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褪的稚气。
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沉淀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冰冷和沧桑。很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章:当众撕书沈府花厅。吏部侍郎沈弘端坐主位,面色威严。嫡母王氏坐在一旁,
妆容精致,神态雍容。嫡姐沈清柔则挨着王氏,摆弄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带着看好戏的意味。下首还坐着几位族老,
显然是沈弘请来"见证"的。沈清辞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衣裙,缓!缓走入花厅,
步履平稳,背脊挺得笔直。"清辞来了。"沈弘清了清嗓子,
语气带着惯常的、施恩般的威严。"宫里的文书已经下来了,明日便送你入宫。
虽说只是充入掖庭为婢,但只要你谨守本分,用心伺候,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这也是为了我们沈家的将来,你要体谅为父的苦心。"苦心?
是将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的苦心吗?沈清辞心中冷笑。王氏也假惺惺地开口:"是啊,
清辞。宫里规矩大,不比在家。你去了要好好听管教嬷嬷的话,莫要丢了我们沈家的脸面。
”她说着,示意身边的丫鬟将一个不大的包袱递给沈清辞。"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些体己,
到了宫里,打点用度也方便些。"沈清柔掩口轻笑:"妹妹放心,你虽入了宫,
家里一切有我照应。说不定日后,姐姐我还要仰仗妹妹在宫中的照拂呢。"话里的讽刺,
在场谁听不出来?若是前世的沈清辞,此刻只怕早已惶恐又卑微地跪下谢恩了。但现在的她,
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张张虚伪的面孔,眼神平静无波。她伸手,接过了那个轻飘飘的包袱,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看也没看,随手丢在了地上。"你做什么!"沈弘脸色一沉。
沈清辞抬起手,手中赫然拿着那份刚刚由宫人送来,象征着"恩典"与"命运"的宫籍文书。
在沈弘、王氏、沈清柔以及所有族老不敢置信的注视下,她双手用力——"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花厅里格外刺耳。纸张被她从中撕开,再撕,变成碎片,
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地。"沈清辞!你疯了!"沈弘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是大不敬!是要连累我们全家的!"王氏也尖声道:"反了!反了!
快把这失心疯的孽障拿下!"沈清柔更是惊得捂住了嘴,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
沈清辞自毁前程,再好不过!沈清辞却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决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美丽。
"不必麻烦。"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要入宫,
但不是为奴为婢——"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沈弘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去给她当宫女。"她伸出手,纤细的食指,
遥遥指向一个方向——那是皇宫西北角,最偏僻、最荒凉,象征着耻辱与绝望的所在,冷宫。
满堂哗然!"她?她是谁?"有族老茫然。
"冷宫……那里如今只住着一位因家族获罪被贬的梁美人!"有人失声道。"梁美人?
那个据说已经疯癫了的废妃?"沈清柔惊呼,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沈清辞,"三妹妹,你真是……病得不轻啊!
"沈弘更是暴怒:"混账东西!你去给一个冷宫弃妃当宫女?
你是存心要让我沈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我沈弘没有你这样的女儿!"面对父亲的怒吼,
姐妹的嘲讽,族人的惊疑,沈清辞脊背依旧挺直。他们不知道,
现在这个被所有人视为废棋、疯妇的梁美人。将会在三年后,
在新帝登基、朝局动荡的惊涛骇浪中,以其隐藏的智慧和手腕,被尊为太后,权倾天下,
垂帘听政十余载!他们更不知道,眼前这个他们视为弃子、疯子的庶女,
体内装着的是一个来自未来、知晓大势的灵魂。沈清辞迎着沈弘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缓缓地,
扯出一个极淡,却充满嘲讽和决绝的笑。"父亲,"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今日起,我沈清辞,与沈家,恩断义绝。我的路,我自己选。是笑柄还是通天梯,我们,
拭目以待。"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一步,
坚定地走出了这个禁锢了她前世今生,充满虚伪与算计的沈家花厅。
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衣。她的战场,在皇宫,
在那个被世人遗忘的冷宫角落。第三章:踏入冷宫沈清辞离开沈家的过程,并不顺利。
沈弘试图将她强行关起来,但沈清辞以死相逼,
甚至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关于沈弘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进行暗示。最终让沈弘投鼠忌器,
恨恨地甩袖而去,对外宣称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王氏和沈清柔乐见其成,假意劝了几句,
便不再阻拦。于是,沈清辞只带着一个极小的包袱,
里面装着她生母留下的一点微薄首饰和几件换洗衣物。以及她前世记忆这个最大的依仗,
孤身一人,走向了那扇象征着腐朽与绝望的宫门——冷宫,永巷。
办理入宫手续的宦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反复确认。"你确定?要去梁美人那儿?
那可是冷宫!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我确定。"沈清辞语气平静,
递过去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生母的遗物之一),"有劳公公通融。"那宦官掂了掂玉佩,
摇摇头,终究没再说什么,给她办了手续,指派了一个小太监引路。越往皇宫西北角走,
周遭的环境越发荒凉。朱红色的宫墙褪了色,露出斑驳的痕迹。
青石板的缝隙里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屋檐下结着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
与皇宫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香气馥郁形成了鲜明对比。引路的小太监缩着脖子,脚步匆匆,
似乎不愿在此地多待一刻。"就是这儿了。
"小太监在一扇掉漆严重、甚至有些歪斜的木门前停下,指了指。"梁美人就住在里面。
姑娘……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沈清辞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几间低矮的厢房窗纸破损,
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杂物。
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宫装、头发花白的老宫女。正坐在井边,
费力地搓洗着木盆里几件看不出颜色的衣物。听到推门声,老宫女抬起头,
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脸,警惕地看着沈清辞:"你找谁?""嬷嬷安好。
"沈清辞福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我是新分派来伺候梁美人的宫女,沈清辞。
"老宫女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解。
已经多少年没有新人被分到这里来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清秀体面,
不像是因为犯错被罚来的姑娘。"这里没什么梁美人,只有一个等死的废人。
"老宫女语气冷淡,低下头继续搓洗衣物,"姑娘走错地方了,回去吧。"沈清辞知道,
这是冷宫之人的自我保护。她并不气馁,走上前,挽起袖子,自然地蹲下身,
帮老宫女一起搓洗那沉重的衣物。"嬷嬷,我没走错。"她一边用力搓洗,一边轻声说,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以后,我来帮您一起照顾……里面那位。
"老宫女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看了沈清辞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让出了一点位置。就在这时,正屋那扇破旧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净到近乎寒酸的月白色旧裙,未施粉黛,
长发也只是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形消瘦,但背脊却挺得笔直。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并非传闻中的疯癫浑浊。而是如同古井深潭,沉静、幽深,
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就是梁美人,梁知微。
前世的沈清辞在宫中多年,也只远远见过成为太后、凤仪天下的她几次。但那通身的气度,
与眼前这个落魄女子依稀重合。梁知微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审视,并无多少温度。
"你是何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虚弱。沈清辞站起身,
从容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奴婢沈清辞,是新分派来伺候美人的宫女。
"梁知微微微蹙眉:"掖庭令派你来的?"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冷宫之人,
如同被遗忘的尘埃,掖庭巴不得这里的人自生自灭,
怎么会好心派来新的、而且还是看起来如此正常的宫女?沈清辞抬起头,
迎上梁知微审视的目光,坦然道:"不是。是奴婢自己求来的。""自己求来的?
"梁知微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和警惕,"为何?
冷宫清苦,人人避之不及。"沈清辞看着她,知道面对梁知微这样的聪明人,
任何虚伪的借口都是徒劳。她需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也需要抛出一点"诚意"。她上前一步,
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因为奴婢知道,美人并非池中之物。
潜龙在渊,终有腾飞之日。奴婢愿在微末之时,效犬马之劳。"梁知微瞳孔微缩,
盯着沈清辞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冷意。"潜龙?
小丫头,你看错了。这里只有一条即将腐朽的枯骨罢了。""美人何必妄自菲薄。
"沈清辞神色不变,继续说道,"奴婢还知道,三日后,宫中会有一场风波,
与北疆战事有关。届时,或许会是转机。"她说的,是前世记忆里,
三日后因为一份关于北疆战事的紧急军报处理不当,导致一位颇有权势的宦官倒台,
牵连数位官员的事件。这件事,现在外面都还没影,更别提消息闭塞的冷宫了。
梁知微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深深地看着沈清辞,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言辞清晰,举止有度,眼神清明而坚定,完全不似疯癫,
更不像是来刺探或者看笑话的。而且,
她竟然能说出"北疆战事"这样的词……冷宫与世隔绝,但她梁知微,
并非真的对外界一无所知。她有自己的秘密渠道,只是极其隐秘和有限。这个少女,
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她口中的"转机"又是什么意思?沉默,在破败的院落里蔓延。
只有老宫女搓洗衣物的声音,单调地响着。良久,梁知微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疏离:"你叫沈清辞?""是。""以前在何处当值?
""奴婢昨日刚入宫。"刚入宫?梁知微眼中讶色更浓。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
不仅主动要求来冷宫,还似乎知道一些隐秘……这实在太不寻常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梁知微最终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这里没什么规矩,只有一条,安分守己,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奴婢明白。"沈清辞再次行礼。她知道,这第一关,
她算是勉强通过了。信任的建立非一日之功,
尤其是对梁知微这样经历过巨变、心性多疑的人。但她有耐心,也有信心。
第四章:初露锋芒沈清辞在冷宫住了下来。她的日子确实清苦。
住处是和老宫女苏嬷嬷挤在一间狭小的厢房里,吃的多是粗粮咸菜,偶尔有些新鲜的菜蔬,
也是苏嬷嬷想办法从外面换来的。用水需要自己去井里打,衣物需要自己洗,
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但这些对于经历过前世宫廷倾轧和最终惨死的沈清辞来说,并不算什么。
身体的劳碌,远比心灵的煎熬更容易忍受。她手脚勤快,性子沉稳,不仅包揽了大部分杂活,
还将破败的院落收拾得整洁了许多。她对待苏嬷嬷恭敬有礼,对待梁知微更是恪守本分,
细心周到,却又从不过分谄媚或探听。她默默地观察着。梁知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
有时看书(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本旧书),有时写字,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
望着窗外荒凉的景色出神。她很少说话,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深思和疏离。沈清辞知道,
梁知微还在观察她,试探她。第三天,
沈清辞借着去领份例(虽然常常被克扣或干脆没有)的机会,在外面稍微逗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