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不行了，在市一院，赶紧过来！”

电话是姨妈打来的。

声音尖利。

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林岚的耳膜。

她的大脑嗡地一声，瞬间空白。

林岚冲进医院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刺鼻。

病房里围着一圈亲戚，姨妈、舅舅、舅妈……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病床上，她的母亲刘梅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戴着氧气面罩，看上去随时都会断气。

“妈！”

林岚扑到床边，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爸三年前就因为意外走了，现在，她妈也要离开她了吗？

“岚岚……你来了……”

刘梅虚弱地睁开眼，费力地抬起手，指向旁边的一个保温箱。

林岚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保温箱里，一个皱巴巴的、像小老头一样的婴儿正在睡觉。

这是谁的孩子？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但她立刻就掐灭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姨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沉痛：“岚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妈……她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才搞成这样的。”

林岚的身体僵住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刘梅，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刘梅扯下氧气面罩，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足以将林岚打入地狱的话。

“这是你弟弟，林安。”

“你爸……留下的。”

轰！

林岚觉得整个世界都炸开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试管婴儿？

弟弟？

她爸都走了三年了！

用冷冻的**，在她爸死后三年，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疯狂！

“为什么？”林岚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梅的眼泪流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种解脱和祈求。

“你爸走了，家里就剩我们娘俩……我怕啊，我怕林家的香火断了……我将来到了地下，没脸见你爸……”

“所以你就生个儿子？为了不断香火？”林岚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震碎了，“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自私！”

“咳咳……”刘梅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岚岚，妈知道对不起你……但妈真的没办法了……”

她颤抖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林岚手里。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是妈全部的积蓄了……以后，你弟弟……就交给你了……”

“你要好好把他养大……告诉他，他爸是个英雄……”

说完这句话，刘梅的头一歪，像是彻底昏了过去。

旁边的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医生！医生！”

姨妈和舅舅们惊慌地大喊起来。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将林岚推出了病房。

“家属在外面等着！”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

林岚一个人被隔绝在外，手里捏着那张冰冷的银行卡，怀里被护士塞过来一个温热的襁褓。

她低头。

襁褓里的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林岚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好像彻底完蛋了。

亲戚们围了上来。

“岚岚，你妈把孩子托付给你，你可得担起这个责任啊。”姨妈语重心长。

“是啊，这可是你们林家唯一的根了。”舅舅也跟着附和。

“你妈这也是为了你们老林家，你不能怪她。”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帮忙。

林岚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说完了吗？”

亲戚们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愣。

“说完了就都走吧，我妈这里有我。”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姨妈有些不高兴。

林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我就是这么说话的。你们要是真关心我妈，就该想想她以后怎么办，而不是在这里教育我怎么当一个好姐姐。”

她的话像一记耳光，打得在场所有亲戚脸上都**辣的。

他们讪讪地对视一眼，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走了。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林岚和怀里这个陌生的“弟弟”。

她抱着孩子，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五万块钱。

养一个孩子。

在这个城市里，五万块钱能干什么？连好的奶粉都买不了几罐。

她一个月工资才六千，自己一个人生活都紧巴巴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拿出手机，想给自己的男朋友张浩打个电话。

他们已经谈了两年，感情一直很好，正在计划着结婚。

可现在……

她看着怀里的婴儿，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该怎么跟他说？

说她妈给她生了个弟弟，现在丢给她养了？

张浩会怎么想？他的家人又会怎么想？

林岚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还需要留院观察。不过……”医生顿了顿，看着林岚，“她签了拒绝治疗协议，执意要出院。”

林岚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

她冲进病房，里面已经空了。

床上只留下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林岚颤抖着手打开。

上面是她妈熟悉的字迹。

“岚岚，妈走了，不要找我。照顾好弟弟。”

没有解释。

没有道歉。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林岚捏着纸条，气得浑身发抖。

装病？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为了把这个孩子丢给她，她竟然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苦涌上心头。

她冲出医院，发疯似的在周围寻找。

但哪里还有刘梅的影子。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怀里的林安似乎被她的动作惊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又响又亮，瞬间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林岚的脚步顿住了。

她低头看着这个满脸通红、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心里一片茫然。

她该拿他怎么办？

送去福利院？

可他是她名义上的弟弟，是她父亲的血脉。

她做不到。

可是……留下来养？

她拿什么养？

夜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寒意。

林岚抱着孩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