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以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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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契约伊始深秋的桐城,总是笼罩在一层湿冷的薄雾里。沈听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着楼下花园里凋零的玫瑰,指尖冰凉。这里是江辰屿的别墅,桐城最顶级的豪宅之一,

也是她结婚一年的“家”。一个华丽而冰冷的囚笼。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用回头,

她也知道是谁。那种独特的、带着雪松凛冽气息的古龙水味,混合着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早已刻入她的骨髓。“明天晚上七点,兰庭轩,顾家的宴会。”江辰屿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像他此刻的眼神一样,公事公办地砸过来,“礼服和首饰会有人送过来。”沈听雪转过身,

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是一双很好看眼睛,狭长,内双,眼尾微挑,看文件时专注,

看合作伙伴时锐利,唯独看她时,只剩下化不开的冰霜。“知道了。”她轻声应道,

声音柔顺,听不出任何情绪。一年前,沈家摇摇欲坠,父亲在去世前求她,为了家族,

接受与江辰屿的联姻。她记得自己当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不是因为这是父亲临终前的托付,而是因为,那是江辰屿。她偷偷爱了十年的江辰屿。

从十六岁在学校的礼堂后台,那个穿着白衬衫、眉眼清隽的少年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手帕,

擦去她因为演砸了话剧而委屈的泪水开始,她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十年。

她看着他一步步从青涩少年成长为桐城翻云覆雨的商业帝王,

看着自己从沈家毫不起眼的旁支女儿,变成如今需要仰他鼻息才能生存的“江太太”。

这场婚姻,于他而言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于她,却是飞蛾扑火般的孤注一掷。

江辰屿走近几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伸出手,指尖微凉,挑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抬起头。“记住你的身份,沈听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在外面,你是我江辰屿的太太,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他的指尖像带着电流,

所过之处却是一片寒凉。沈听雪的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明白。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可能泄露的情绪,“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满意了,松开手,

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

然后随手将手帕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那个动作,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沈听雪的心口。他总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对她体贴入微,堪称模范丈夫,

一旦回到这栋只有他们两人的房子里,就卸下所有伪装,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

她不知道为什么。最初,她以为他只是天性冷漠,不习惯与人亲近。直到后来她才渐渐明白,

那冷漠里,还掺杂着些许恨意。他在恨她。可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在嫁给他之前,

他们甚至没有过多的交集。这恨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真实刻骨。“你最好明白。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客厅,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沈听雪站在原地,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二楼的主卧方向,她才缓缓地蹲下身,抱紧了自己。

客厅里暖气很足,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第二天晚上,兰庭轩。

桐城的名流皆汇聚于此,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沈听雪穿着一身江辰屿让人送来的月白色刺绣旗袍,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

颈间戴着配套的珍珠项链,温婉典雅,像一朵静静绽放的玉兰花。她挽着江辰屿的手臂,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对着上前寒暄的每一个人。

江辰屿果然天生就是个完美的“演员”。他会细心地为她介绍每一位重要的人物,

会在她酒杯将空时示意侍者添上果汁,会在别人称赞她时,露出一个带着淡淡宠溺的笑容,

揽着她腰肢的手也会稍稍收紧,做出保护者的姿态。他的手掌温热,

透过薄薄的旗袍面料熨贴在她的皮肤上,却让她忍不住的想要战栗。只有她知道,

这温柔假象之下,是有着怎样的冰冷。“江总和太太真是恩爱有加,羡煞旁人啊。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奉承道。江辰屿笑了笑,侧头看了沈听雪一眼,

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听雪性子静,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沈听雪配合地低下头,

脸颊微红,扮演着羞涩幸福的妻子角色。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闷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细密的疼。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火红深V长裙,妆容明艳,风情万种的女人走了进来。是苏晚晴。

江辰屿曾经的初恋女友,桐城社交界有名的名媛,

也是……江辰屿心中可能一直未曾忘却的白月光。沈听雪感觉到,揽在她腰际的手,

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苏晚晴径直朝他们走来,笑容明媚,眼神却像带着钩子,

直直地落在江辰屿身上。“辰屿,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娇柔,带着熟稔的亲昵。

然后才像是刚看到沈听雪一般,故作惊讶,“这位就是江太太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那话语里的轻蔑和打量,毫不掩饰。沈听雪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微微颔首:“苏**,

你好。”苏晚晴却不再看她,转而对着江辰屿嗔道:“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你联系我,

是不是娶了美娇娘,就把老朋友给忘了?”江辰屿脸上的温柔面具没有丝毫变化,

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纵容的调侃:“怎么会,只是最近比较忙。你刚回国,一切还习惯吗?

”“习惯是习惯,就是有点想……”苏晚晴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

“想以前的一些人和事了。”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言语间的默契是沈听雪从未拥有过的。她像个局外人,僵硬无比地站在江辰屿身边,

挽着他胳膊的手也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带着同情、怜悯、还有看好戏的意味。沈听雪感觉脸上完美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轻轻动了动,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下一秒,江辰屿却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身边,

甚至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嘲说:“怎么?

江太太这点场面就受不住了?”沈听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

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苏晚晴面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位置。她不再挣扎,

重新挺直了背脊,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温婉动人。她不能失态,不能让他看笑话,

也不能让沈家沦为笑柄。宴会继续进行,江辰屿和苏晚晴相谈甚欢,甚至一起跳了开场舞。

舞池中,他们是绝对的焦点,郎才女貌,般配得刺眼。沈听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安静地看着,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果汁。指尖用力到泛白。不知过了多久,

江辰屿才回到她身边,身上带着一丝苏晚晴留下的浓郁香水味。“走吧。”他语气淡漠,

之前的温柔假象荡然无存。回去的车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沈听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一言不发。“以后见到晚晴,客气点。”江辰屿忽然开口,

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冰冷。沈听雪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他:“我对她不够客气吗?

”江辰屿嗤笑一声:“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沈听雪,记住,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要去招惹晚晴。”“我招惹她?”沈听雪觉得荒谬又心酸,

“江辰屿,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你?”江辰屿侧过头,

车窗外的流光掠过他俊美却冷酷的侧脸,他的眼神像淬了冰,“你们沈家的人,

骨子里流着什么样的血,你自己不清楚吗?”又是这样!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指控!

“我们沈家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们?恨我?

”沈听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江辰屿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黑色浪潮。他猛地伸手,

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会碎掉。“做了什么?”他凑近她,

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酒气和寒意,“沈听雪,别在我面前装无辜。你父亲,你们沈家,

欠我们江家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他甩开她,仿佛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拿出手机,

不再看她一眼。沈听雪瘫坐在座椅上,下巴**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心脏。

父亲……原来是父亲吗?可是父亲从未提起过与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看着身边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她永远无法穿透的寒冰。这一刻,

她清晰地感觉到,她那满腔孤勇的爱意,正在这无休止的冰冷和恨意中,一点点被消耗,

被冻结。2心死如灰那次宴会之后,江辰屿似乎更加肆无忌惮。

他开始频繁地带着苏晚晴出入各种场合,甚至几次被八卦周刊拍到两人亲密同行的照片,

“江氏总裁婚姻亮红灯,旧爱强势回归”的新闻甚嚣尘上。

沈听雪成了整个桐城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尽量不去看那些新闻,

不去听那些流言蜚语。她把自己关在别墅里,画画,插花,看书,

试图用这些琐事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和荒凉。偶尔,江辰屿会回来,带着一身酒气,

或者属于苏晚晴的香水味。但他从不进她的房间,偶尔在走廊遇见,眼神也是冰冷而厌恶的。

沈听雪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她用十年的暗恋和满腔热忱,换来的是无边的羞辱和折磨。直到那个清晨的到来。

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却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半天,

什么也没吐出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她的月经,好像推迟了快半个月了。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带着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盼。

她偷偷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回到家,反锁了卫生间的门。当看到那清晰的两道红杠时,

沈听雪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手指颤抖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这里……有了一个孩子?她和江辰屿的孩子?尽管他们关系冰冷,尽管他恨她,

但这个意外降临的小生命,依旧像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她灰暗绝望的生命里。

这是他们之间的纽带,是爱情的结晶,或许……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和喜悦的暖流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她靠着冰凉的瓷砖墙壁,

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这是她嫁给他一年来,第一次流泪。

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虔诚的希望。

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决定告诉江辰屿。无论如何,他是孩子的父亲,

他有权利知道。她甚至卑微地幻想,也许,只是也许,这个孩子能融化他心底的一角寒冰。

晚上,沈听雪精心准备了几道江辰屿喜欢吃的菜,虽然他很少回来吃饭。她坐在餐桌前,

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快九点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汽车引擎声。江辰屿回来了,

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他进门,沈听雪立刻站起身,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我做了……”“吃过了。”江辰屿打断她,脱下西装外套,

看也没看餐桌一眼,径直朝楼梯走去。“辰屿!”沈听雪急忙叫住他。江辰屿停下脚步,

不耐烦地回头:“有事?”他的冷漠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

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清晰。

“我……怀孕了。”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江辰屿脸上的不耐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沈听雪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表情——震惊,错愕,

然后迅速转化为一种近乎狰狞的冰冷和……厌恶。对,是厌恶。沈听雪看得清清楚楚,

那眼神,就像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沈听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但她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

快两个月了。”江辰屿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她剖开。半晌,他忽然冷笑起来,

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寒意。“怀孕?”他一步步逼近她,“沈听雪,你真是好手段。

”沈听雪被他逼得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江辰屿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用孩子来绑住我?

嗯?你以为你有了孩子,就能改变什么?就能让你,让你们沈家,高枕无忧了?”“我没有!

”沈听雪挣扎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孩子?

”江辰屿的眼神狠戾,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配生我的孩子!你们沈家的人,

骨子里就流着肮脏卑劣的血,不配生下江家的继承人!”“江辰屿!”沈听雪尖声叫道,

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开,“你可以恨我,可以羞辱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你的骨肉啊!

”“无辜?”江辰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甩开她的手,沈听雪踉跄了一下,

差点摔倒,慌忙扶住旁边的楼梯扶手才稳住身体。他站在她面前,像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

终于说出了那个埋藏已久的、残忍的真相。“好,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们沈家不配!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二十年前,桐城跨江大桥的竞标项目,你父亲沈修明,

为了抢夺项目,故意制造事故,害死了我父亲!**当年差点因此破产!

我母亲因为承受不住打击,一年后也郁郁而终!”沈听雪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拼命摇头,

“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你骗我!”“骗你?”江辰屿眼神阴鸷,“我有确凿的证据!

沈听雪,我娶你,就是为了报复!我要让你父亲看着,他唯一的女儿,

是怎么在我身边活得生不如死!我要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痛苦一生的滋味!

”他看着她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但与此同时,心脏深处某个地方,

却传来一阵莫名的抽痛,被他强行忽略。“现在,

你还要生下这个流着沈家肮脏血液的孩子吗?”他冷酷地宣判,“明天,

我会让李助理联系医院,把这个孩子打掉。”打掉……这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利刃,

狠狠刺穿了沈听雪最后的防线。她猛地抬起头,原本盈满泪水的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败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江辰屿……”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你说,我父亲害死了你父亲?”“是!”“所以,你娶我,

是为了报复?”“是!”“所以,这个孩子,你不想要,因为他流着沈家的血?”“是!

”江辰屿斩钉截铁,每一个“是”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沈听雪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戚,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

“好……好……我都明白了……”她止住笑,用一种近乎陌生的、冰冷的目光看着江辰屿,

那目光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恋、隐忍和期盼,只剩下彻骨的恨意和决绝。“江辰屿,

你会后悔的。”她一字一顿地说,“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话,所做的一切,

付出代价。”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艰难地朝楼上走去。

她的背影单薄而挺直,却仿佛承载了全世界的重量。江辰屿看着她的背影,

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抽痛感再次袭来,甚至比刚才更强烈。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强行将那股不适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这是沈家欠他的,这是她父亲应得的报应!第二天,

江辰屿派了他的特助李铭和两个女佣,

几乎是半强迫地将沈听雪带去了江氏旗下的一家私人医院。沈听雪没有反抗,从昨晚之后,

她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布。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无影灯刺眼的光芒让她睁不开眼睛。她能感受到医生和护士在她身边忙碌,

器械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她的手下意识地覆上小腹,那里曾经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一个她曾无比期盼的孩子。现在,她就要亲手……终结他。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就在这时,

手术室门外似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争执声。声音不大,

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李铭拿着一个正在震动的手机,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也顾不得什么消毒规定了。“江总!

紧急电话!”李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主刀的医生皱起眉头。

躺在手术台上的沈听雪,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李铭快步走到手术台边,

直接将手机递到了沈听雪耳边不远处,似乎是为了让她也能听到。电话那头,

传来江辰屿急促而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声音,那声音透过话筒,

清晰地传入了沈听雪的耳朵。“手术停了!立刻停下!李铭,拦住他们!!

”他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错了……全都错了!二十年前的事,不是沈修明!是苏家!

是苏晚晴的父亲!我们查到的证据是伪造的!是苏家栽赃嫁祸!”“……”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愣住了。李铭举着手机,手在微微颤抖。

沈听雪躺在手术台上,眼睛缓缓地睁大,无影灯的光芒直直地刺入她的瞳孔,

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刺痛。

错了……恨错了人……报复错了对象……她父亲是清白的……她这一年多所受的折磨、羞辱,

她此刻躺在这冰冷手术台上即将失去的孩子……全都源于一个可笑的、残忍的错误!

“啊————————!!!!”一声凄厉到极致,仿佛濒死野兽般的哀嚎,

从沈听雪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不是哭,不是叫,是灵魂被彻底碾碎时发出的最后悲鸣。

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地捂住小腹,一股温热的、汹涌的液体,

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下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洁白的手术单。剧烈的,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疼痛,像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在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秒,

她仿佛看到了江辰屿疯狂冲进手术室的身影,

看到了他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惧和悔恨的表情。真可笑啊……她想。可是,

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无边的、冰冷的黑暗与死寂。

3追妻火葬场沈听雪好像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海。冰冷,窒息,

无处不在的压力仿佛u要将她碾碎。偶尔,她会浮上意识的表层,

模糊地感觉到身边有人走动,说话,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刺痛(是在输液吗?),

感觉到小腹处空落落的、撕扯般的剧痛。但更多的是听到声音。一个她熟悉入骨,

此刻却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声音,反复地在耳边响起。

……看看我……”“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孩子……我们的孩子……”是江辰屿。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哭。哭?怎么可能呢?

那个冷酷无情、恨她入骨的江辰屿,怎么会哭?这一定是幻觉,是她在彻底心死之后,

产生的荒谬的幻觉。她不想听,不想醒。就这样一直沉睡着,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现实太痛了,痛得她无法承受。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积蓄了一丝力气,

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是医院。

她转动干涩的眼珠,看到了趴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陷入浅眠的男人。是江辰屿。

他看起来糟糕透了。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眶深陷,

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那张总是冷漠矜贵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和……痛苦?

沈听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恨,没有爱,什么都没有,

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动了动手指,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惊醒了江辰屿。他猛地抬起头,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时,先是一愣,

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小心翼翼。“听雪!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握着她的手收紧,仿佛生怕她消失,“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我去叫医生!

”他激动地就要起身。“放开。”沈听雪开口了,声音虚弱,

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江辰屿的动作僵住,他看着她,

眼神里的惊喜慢慢被慌乱和痛楚取代。“听雪,我……”“放开我的手。

”沈听雪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江辰屿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

那只原本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

为沈听雪做了详细的检查。“江太太身体还很虚弱,流产对子宫损伤较大,

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医生谨慎地对江辰屿说道,又嘱咐了沈听雪一些注意事项。

自始至终,沈听雪都沉默着,没有看江辰屿一眼。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江辰屿站在床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听雪……”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相是……”“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沈听雪打断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江辰屿,孩子没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像最锋利的刀,同时刺穿了两个人的心脏。江辰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对不起……”他除了这三个字,似乎已经不会说别的话。

巨大的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残忍的话,

想起她躺在手术台上绝望的眼神,想起那染红了手术单的鲜血……是他!

是他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是他将她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不重要了。

”沈听雪依旧重复着这句话,她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他,那眼神里的空洞和死寂,

让江辰屿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惧。“江辰屿,我用孩子的命,还了你以为的‘父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