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咔嗒转动，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子推门而入，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她看也没看床上躺着的老人，自顾自地走到靠墙的衣柜里翻找起来。

“妈，房产证放哪了？”女子转过头，颊边的横肉高高隆起。

“人都快不行了还死守着？现在直接给我，省得你咽气了我还得费功夫找！”

真没想到老太太的女儿竟然这样凉薄，说出来的话令我这个旁观者都心头发寒。

“冬冬快订婚了，你这个做外婆的就出个房子吧。”

“这可是你欠我的。”

我侧头看向身旁的老太太，她神情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不过是在看旁人的故事罢了。

“要不是你当初执意要跟我爸离婚，非要带我过这种穷日子，我本该早就出国留学，毕业后顺理成章进爸爸的公司当高管。”

“哪像现在，天天在糕点铺累死累活也凑不出冬冬婚房的首付。”

“我这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女子的声音像浸了冰，越来越冷，每说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她一步步走到床前，阴影恰好罩住床上的老人。

“人老了又有病，就成了累赘。”说着她抬手一扫，床头柜上的药瓶“哗啦”全被扫进垃圾桶，玻璃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你这病也没多少日子了，早点走才解脱，省得自己遭罪，也别拖累人。”

她俯身盯着床上的老人，语气突然变得阴恻恻：“为人父母的，本就该为子女牺牲，对吧，妈妈？”

“妈妈”二字被她咬得牙根发紧，带着说不出的怨毒。

下一秒，她猛地伸手，强行拽下了老人脸上的氧气面罩——呼吸机瞬间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

“住手！”我本能地出声喝止，老太太却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没事。”她淡然开口：“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攥紧了拳头，眼睁睁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胸口猛地一挺，接着像漏了气的皮球般瘪下去。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那双始终没睁开的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浑浊的水，顺着皱纹滑进鬓角。

“哦？”女子喉间溢出一声轻佻的疑问，脚步陡然加快，上前粗暴地扳开老人早已僵直的手指。

指根处，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正泛着幽冷的光。

“差点把这祖传的宝贝忘了。”她低笑一声，急切地将戒指从老人指节上拽下。

下一秒，那枚还残留着逝者余温的戒指，便被她喜滋滋地套进了自己的无名指。

方才，正是她亲手终结了母亲的生命。

可此刻，她既没有弑母的愧疚，也没有半分丧亲的悲戚，转动欣赏着戒指的眼中，只有卸下“累赘”的轻松和攫取到财物的快意。

“那枚戒指，是我出嫁时母亲给我的嫁妆。”老太太突然开了口，语气满是怅然，“我本想着外孙结婚时送给外孙媳妇的。”

“当初嫁给她爸，我还以为是件好事。”

“那人家境好，相貌好，可实际上却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婚后没多久就暴露了真实面目，他不光打我，连刚出生的女儿都舍得挥巴掌。”

“为此，我不惜跟娘家决裂都要跟那畜生离婚。”

“后来日子过得艰难，我白天在工厂流水线上熬着，夜里去餐馆刷碗，把自己榨成了个空壳子，只为了让她过得不比别的孩子差。”

“可你看，我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孩子？”

老太太向我扬起了一个凄凉的笑容，示意我伸出手。

我不解地照做，一枚血红的硬币落在了我的掌心。

“这是我的愆。”老太太最后说了一句，身影便被重新漫上来的雾气悄悄裹住，一点点淡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朦胧的白茫里。

我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