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顾晏真的每天都来。

他雷打不动地在开店前一个小时就到，默默地排在队伍的第一个。不再试图插队，也不再试图和我搭话。

他就那么站着，无论刮风下雨。

一开始，街坊邻居还把他当成新鲜事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你看，那个帅哥又来了。”

“真是痴情啊，老板娘到底给他下了什么**？”

“我看啊，是以前不懂得珍惜，现在后悔了。”

渐渐地，大家也习惯了他的存在。他成了“暖心小筑”门口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一个穿着阿玛尼西装的男人，每天准时准点地出现在老城区的巷子口，只为了一碗不到三十块钱的汤。

每次轮到他，他都会点一碗汤，然后找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喝完。有时候我会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悔恨，有痛苦，有哀求，还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我始终无动于衷。

心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复活？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讽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这天，我照例推出今日例汤——山药茯苓鸽子汤，健脾养胃。

顾晏喝完汤，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他走到我面前，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

“苏晴，我妈……病了。”

我正在算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哦，送医院了吗？”

我的冷淡让他有些错愕。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表面上也会立刻表现出关心。

“送了，医生说是老毛病，高血压犯了，主要是……主要是心情郁结。”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她……她想见你。你能不能……回去看看她？”

我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顾晏，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笑？”

“我没有……”

“你妈想见我？”我冷笑，“她是想见我，还是想骂我？骂我这个狐狸精勾引她儿子，害得他现在茶不思饭不想，连公司都不管了，天天跑到这个破地方来丢人现眼？”

顾晏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句句属实。

前几天，他母亲就来闹过一次。

那天下午，店里没什么人。一辆黑色的宾利嚣张地停在巷子口，他母亲穿着一身珠光宝气的衣服，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冲了进来。

“苏晴你这个**！你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一进来就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们顾家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作践阿晏！离婚了还不安分，非要跑到这种穷酸地方来开个破店，故意让他难堪是不是？”

她声音尖利，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我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淡淡地说：“这位女士，如果你要喝汤，欢迎。如果要在这里发疯，麻烦出去，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你！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信不信我让你这家店开不下去！”

“我信。”我点点头，“顾夫人神通广大，想让我一家小店关门，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我的平静让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气急败坏。

“你马上跟阿晏断了联系！让他回家！否则我……”

“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顾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冲进来，一把拉住他母亲。

“妈，你在这里闹什么！”他脸色铁青。

“我闹？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顾夫人指着顾晏，痛心疾首。

“我的事不用你管！”顾晏低吼道，然后转向我，眼神复杂，“苏晴，对不起，我……”

“顾总，管好你妈。”我面无表情地说，“再有下次，我就报警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顾晏在他母亲面前如此强硬。也是那次之后，他母亲大概是气病了。

此刻，他竟然还想让我回去看她？

“顾晏，你听清楚。”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是医生，治不好**病。**心病是什么，你比我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应该做的，不是来求我，而是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或者，让她接受我们已经离婚这个事实。”

“苏晴，她毕竟是长辈……”

“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长辈就可以随意辱骂、伤害别人吗？”我打断他，“当初，我躺在病床上，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妈拉着你去烧香，说我娇气。现在她病了，就想起我这个‘娇气’的前儿媳了？真是讽刺。”

“我求你，苏晴。”他几乎是在乞求，“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我不想让她……再出什么意外。”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

这个男人，永远都在为他母亲考虑。为了他母亲，他可以牺牲我的感受，牺牲我们的婚姻，现在，他又想牺牲我的尊严，去安抚他母亲。

“帮你？”我自嘲地笑了笑，“顾晏，我帮你，谁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