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坠落1金茂大厦61层的香槟塔塌了第一块水晶杯时,
沈砚舟正盯着对面巨幕LED上的女人。深金色酒液顺着桌布纹理狂奔,
一路咬向“砚石资本二周年”的立体字,把“石”字右下角泡成深色霉斑。
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刚才助理方祺还在耳边低语“B轮1.5亿到账,
您是2023年最年轻的单基金GP”,下一秒,宴会厅音响就爆出刺啦电流声。
大屏切黑又亮起,
发新闻弹窗像淬了毒的刀:【紧急爆料:砚石资本核心项目云图链涉嫌伪造2.3亿交易额,
合伙人秦盛卷走2000万共管资金,已失联】。沈砚舟手里的酩悦杯“哐当”砸在地毯上。
酒液渗进羊毛纤维的样子,让他想起去年签下“星轨智能”投资时,
溅在TS协议上的咖啡渍——那是他最风光的时刻,现在成了全网围观的笑话。“沈总!
”方祺的声音发颤,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投资人微信群里,
某省国资母基金的联络人消息刷屏:“立即启动撤资流程!法务已介入!”他转身,
撞进苏芷的目光里。女人穿去年他送的Prada雾霾蓝定制西装,
手里捏着张香氛纸——是他生日时定制的,印着“砚石资本”的LOGO。递过来时,
指尖凉得像刚从冰桶里捞出来:“砚舟,你教会我‘止损’,现在我用在你身上。
”沈砚舟笑出声,胸腔震得发疼:“所以你提前48小时清空公寓?连那只布偶猫都带走了?
”去年冬天,那只猫还蜷在他办公室的真皮椅上打呼。苏芷没答,侧身让出身后的男人。
顾行之,顾氏控股少东,也是他B轮最大的潜在LP。男人指尖把玩着枚银质鹰徽,
轻描淡写:“沈总,你的B轮我撤了。苏芷现在是顾氏传媒的‘独家顾问’,以后多关照。
”胃里的酒精突然烧起来,像吞了团火。沈砚舟踉跄着扶住桌角,
看见方祺手机弹出新推送——《资本眼》官微刚发的头条,
标题刺眼:【独家:砚石资本数据造假实锤,前合伙人秦盛爆料,沈砚舟知情不报】。
配图是苏芷的亲笔签名。他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胃酸混着血丝溅在瓷砖上,
像极了当年签“深瞳医疗”投资协议时,不小心滴在条款上的钢笔水。2凌晨一点,
地下车库的排气管滴水声格外清晰。司机老赵打开迈巴赫车门,欲言又止:“沈先生,
刚才苏**的助理来把她的行李……都拿走了。”沈砚舟“嗯”了一声,弯腰坐进后排。
车窗升起,隔绝了外面阴湿的霉味,却挡不住手机里疯狂震动的消息提示。他划开屏幕,
置顶对话框里,苏芷的头像还是那只白底橘纹猫,
最后一条消息停在昨晚22:47:【今晚我回公寓收拾点东西,明早飞深圳录节目,
别等我】。指腹在“别等我”三个字上摩挲,像要把油墨揉进皮肤里。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的雨夜,苏芷窝在沙发看剧本,猫在她膝盖打呼,她随口问:“砚舟,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怎样?”当时他正对着电脑看云图链的交易数据,
头也没抬:“你不会走,你舍不得陆家嘴的view。
”语气笃定得像评估一个稳赚不赔的项目。如今,view还在,人没了。车子滑出隧道,
夜雨突然砸下来。老赵从后视镜看他:“沈先生,回浦东还是去苏**那儿?”“回浦东。
”他顿了顿,补了句自欺欺人的话,“她最近忙,别打扰。”公寓在星河湾,一层一户,
电梯直达。玄关灯自动亮起时,冷白光铺在意大利灰石地面,像撒了层薄霜。
沈砚舟把钥匙扔在托盘,金属撞击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旋——太静了,
静得能听见腕表秒针走动,却听不见猫叫。他喊了声“芷”,尾音在吊顶里碎成渣。迈两步,
脚底踩到硬物,低头看见粉**铃铛,皮革带断口处齿痕狰狞。心脏猛地一坠,
他快步冲向衣帽间,指纹锁“滴”一声弹开,半壁空荡撞进眼里。原本挂满高定的左侧衣架,
现在只剩几件黑色西装,像被拔掉羽毛的鸦。妆台抽屉敞开,
珠宝盒、面膜、她常用的TF白管,全没了。唯一留下的,是床头香氛机里没挥发完的精油,
甜香冷得像冰。沈砚舟掏出手机拨苏芷号码,
机械女声冰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微信语音过去,
红色感叹号刺得眼疼——他被拉黑了。3凌晨两点零五分,窗外雨势像撕碎的帘。
沈砚舟从冰箱拿出巴黎水,玻璃瓶壁凝着水珠。拧盖时,指节因用力泛白。水气扑面的瞬间,
他想起云图链项目启动会那天,秦盛拍着他的肩说:“砚舟,这项目能让我们进福布斯!
”当时秦盛眼里的光,和现在手机里弹出的彩信照片里的光,一模一样。
彩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里,苏芷挽着顾行之站在深圳湾一号私人会所门口,
笑得眉眼弯弯。男人只露出半张侧脸,沈砚舟却一眼认出那枚鹰徽领针。
配字只有四个字:【沈总,承让】。“啪”的一声,玻璃瓶砸向墙面。碎渣四溅,
水珠顺着墙纸往下爬,像成群的透明蚂蚁。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被划开,血珠滚进袖口,
竟感觉不到疼。手机疯狂震动,投资方、媒体、前同事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沈砚舟机械地按掉,把号码拉进黑名单,动作像在做一场失败的路演。最后,他索性关机,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客厅电视自动亮起,默认停在财经频道。
主播的声音穿透寂静:“今夜突发,
独角兽猎手沈砚舟旗下砚石资本被曝核心项目云图链数据造假,
B轮融资或面临终止……”画面切到酒会现场,他举杯的侧影被红圈圈出,
字幕刺眼:【沈砚舟尚未回应】。沈砚舟冲过去关电视,手指却顿在遥控器上。
屏幕下方滚动的股市行情里,顾氏控股的股价正逆势上涨——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有人已经布好了局,等着看他坠落。4凌晨三点,雨停了。城市霓虹被洗得发亮,
像撒了一地碎钻。沈砚舟冲了个冷水澡,伤口被花洒冲得发白,血丝蜿蜒而下。
他懒得贴创可贴,套上件黑T就拿车钥匙出门。电梯下到B2,那辆迈巴赫GLS沾着水汽,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一脚油门踩到底。轮胎碾过水洼,溅起半人高的浪花,像替他泄愤。
导航没开,车速却飙到一百二,浦东空荡的深夜大道,成了他的临时赛道。
车载蓝牙自动连上车机,随机播放的是苏芷最爱的《TheNightWeMet》。
前奏一响,他指节收紧,方向盘发出细微的塑料**。副驾储物格半开,
露出一只Tiffany蓝盒子。里面是苏芷二十五岁生日他送的粉钻项链,
当时她扑过来亲他,说要用它搭配婚纱。沈砚舟伸手去够,盒子“啪”地掉在地上,
项链链子勾住脚垫,钻石碎光刺眼,像在嘲笑他的天真。一个分神,前方红灯跳转,
横向窜出一辆外卖电动车。他猛打方向,刹车片发出尖锐的尖叫,车头狠狠撞上隔离带,
气囊“嘭”地糊住脸,世界瞬间静止。鼻腔里全是硝烟味,他懵了两秒,
抬手摸额角——湿热的触感,满掌是血。外卖员摔在三五米外,保温箱裂开,汤面洒了一地,
白气在冷夜里升腾,像廉价舞台的干冰。那人一瘸一拐走近,拍着车窗骂:“**疯了?
红灯也闯!”沈砚舟降下车窗,想道歉,嗓子却发不出声。他把钱包整个抽出来,
现金全塞过去。外卖员捏着厚厚一沓粉红票子,愣了愣,骂骂咧咧地后退了。发动机盖变形,
白雾翻滚。沈砚舟尝试重新点火,失败。夜风灌进破碎的车窗,吹得伤口生疼,他却笑了,
笑得肩膀直颤——像个刚被投决会全票否决的创业者,终于承认自己一败涂地。
5凌晨四点二十,沈砚舟坐在马路牙子上。额头贴着纱布,交警刚做完笔录,
拖车正把迈巴赫往平板上拖。手机没电了,钱包空了,只剩一张裂成蜘蛛网的工作证。
他把证轻轻放在长椅上,像给过去的自己立了个无字碑。
然后脱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那是苏芷送的三十岁礼物,表镜碎成雪花。他扬手,
把表扔进黄浦江。“咚”一声轻响,水花被早潮吞没,没有回头浪。
风带着雨后的土腥味吹来,沈砚舟忽然想起十七岁的晚自习。他逃课去网吧打CS,
林羡拎着校服外套在校门口堵他,板着脸说:“沈砚舟,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当时他少年气盛,回了句“谁稀罕”。后来,她真的走了,一声招呼没打,十年杳无音讯。
他以为早就忘了,原来记忆一直蹲在暗角,等他最狼狈时扑上来咬人。他沿着滨江步道走,
远处天际线开始泛蟹壳青。走到第十二根路灯下,晨光像稀释的牛奶,漫过对岸的陆家嘴。
沈砚舟忽然生出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松:原来丢掉所有,才是真正的清仓止损。6清晨六点,
街角24小时药店的卷帘门刚拉起。沈砚舟进去买了瓶矿泉水、两板达喜。
坐在门口台阶上仰头灌药,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下一堆带棱角的石头。
药店小哥好奇地打量他,他回以礼貌的笑,眼尾弯出细纹,却冷得像刀。起身时,眩晕袭来。
他扶住玻璃门,掌心一片冰凉。昨夜的失血、空腹、烈酒,再加上一整夜的情绪过山车,
身体终于发出**预警。他弯腰干呕,吐出来的全是酸水,混着血丝,落地生花。
意识开始飘,耳边嗡嗡作响,像有架无人机在脑壳里盘旋。最后一刻,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
长按开机键。屏幕亮起,只剩3%的电。他点开拨号界面,
凭着肌肉记忆输入那串十年没存的号码——+86139……0520。
对面响到第三声,接起。女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明显被吵醒,
却在听到他呼吸声的瞬间清醒:“沈砚舟?”他靠在墙角,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林羡,
我可能要死了。”“定位发我,别挂电话,我十二个小时后到。”他想说“你疯了吧,
从伦敦飞回来”,可黑暗先一步扑上来,把他整个拖进漩涡。手机从指缝滑落,屏幕闪了闪,
彻底熄灭。晨光照在他脸上,照出额角干涸的血迹,像一道失败的纹眉。
也照出他嘴角奇怪的弧度——那竟是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第二卷:月光归来1沈砚舟再睁眼时,最先撞进视野的是冷白灯带。
空气里飘着消毒水与咖啡混合的味道,像极了他曾在路演厅闻过的廉价提神剂。
额头伤口被重新包扎,透出头孢的清凉。手背粘着输液贴,床侧监护仪滴滴作响,
提醒他心跳还维持在每分钟五十七次,比昨晚的基金净值顽强得多。“醒得挺快,
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个轮回。”声音从右侧飘来,低而稳,带着点英伦腔的尾音,
像凌晨四点未关的收音机。沈砚舟偏头,看见女人坐在输液架旁的折叠椅里。黑发挽成低髻,
穿烟灰色衬衫,袖口卷了两道,露出细瘦的手腕。她正低头剥橙子,
指甲盖透着健康的淡粉——和记忆里那截总沾着2B铅笔灰的指尖,不太一样。“林羡?
”他张了张口,喉咙涩得发苦。“嗯,还活着,没改名。”女人把最后一瓣橙衣撕掉,
递到他嘴边,“先补充血糖,省得又晕给我看成GIF。”沈砚舟没接,
目光落在她无名指上——那里有一圈极细的银环,冷光闪了一下,像某种警示。
林羡顺着他的视线笑了:“别紧张,婚是家里订的,戒指是道具,可以退。”说完,
强行把橙子塞进他唇齿间。指腹擦过他的下唇,带着点冰凉而潮湿的甜。2护士来拔针时,
反复叮嘱48小时内忌酒、忌熬夜、忌剧烈运动。沈砚舟“嗯”了一声,把病历本卷成筒,
在掌心敲了敲,像在敲自己的招股说明书。“费用你垫的?”“刷的支付宝,
你回头折现给我就行。”林羡拿手机给他看账单:两千一百四十六元八角,精确到分。
沈砚舟摸向口袋,只摸到一张作废的地铁单程票。昨晚迈巴赫被撞后,
交警把他的私人物品一股脑塞进塑料袋,此刻那袋子正躺在床底,像只被踩扁的流浪猫。
他垂眼:“现在利率日万五,我按季给你复利。”“行,不过要人民币,不接受可转债。
”林羡笑了,眼尾弯出细小的褶,像十年前晚自习的窗棂,被月光打出毛茸茸的边。
出院手续办完时,是清晨六点四十。医院门口停着辆黑色阿尔法,
司机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华人,右舵牌照还挂着“LONDON”字样。林羡拉开侧门,
冲他偏头:“上车,先去洗漱换衣,你这身血T恤再穿就要申请IP了。
”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晨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青紫的结痂:“林羡,你回来干什么?
”“投资。”她答得干脆,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A4纸,“这是项目计划书,你是CEO,
我来投钱。”沈砚舟接过,
封皮黑底白字——《北外滩十六铺码头城市更新项目(重启基地)》。
他挑眉:“你要做联合办公?现在赛道尸横遍野。”“不是联合办公,
是‘失败创业者收容所’。”林羡抬眼,瞳孔里映着将亮未亮的天色,
“我给它起名叫——离岸之舟。”3车行驶在空阔的滨江大道,路灯一盏盏后退,
像旧胶片被抽离。沈砚舟翻着计划书,目光在财务预测栏停住——首轮融资需求三千万元,
出资方:LINARCHITECTURELIMITED(BVI),占股40%,
剩余60%归团队。“你哪来这么多钱?”“伦敦五年,我替人画图纸,
也替自己买了点比特币。”林羡语气轻描淡写,像在陈述别人的PPT,“当然,
还有我未婚夫家的政治资源——不过那是过去式。”沈砚舟合上书,
指背抵着下颌:“先声明,我名下只剩一套按揭房,负债率94%,个人征信随时可能爆雷。
你投我,等于投废墟。”“废墟才有上升空间。”林羡望向窗外,“况且,
我信的不是你沈砚舟,是十七岁替我挡**的那块钢板。”车厢陷入短暂沉默。
沈砚舟侧过脸,看见她左臂内侧那道浅色瘢痕,像被月光吻过的丘陵。十年过去,
仍隐约可见。那年高二,校外小混混来堵林羡,他冲上去,**泼在他背上,
却有几滴溅到她手腕。他休学两周,她每天在病房门口做卷子,不说话,
只把错题集贴在他床头。后来高考结束,她拿到UCL建筑系offer,
出国前夜给他发短信:【等我回来,带你离开这片弄堂】。他回了一个字:【好】。
可第二天,她没登机,他也没去送。再后来,他忙于保研、进投行、升VP、创基金,
一路把少年热血熬成估值数字;而她,像被谁从人生里拉黑,再无音讯。
4阿尔法停在北外滩一处废弃码头。铁门锈迹斑斑,
门柱上“十六铺”三个字被岁月啃得只剩轮廓。林羡下车,从后备厢拿出安全帽,
顺手递给他一顶:“现场勘查,沈总请。”沈砚舟踩着碎瓦与海藻混合物,
鼻腔里灌满铁锈与柴油的腥。眼前,三座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仓库沿江排布,屋顶塌了半边,
木梁横陈,像巨兽暴毙后的肋骨。“**要在这建邮轮母港,但原住民拆迁成本太高,
PPP项目流标两次。”林羡踢开一块水泥,“我拿到三十年特许经营权,
条件是——必须解决两百三十七户渔民安置就业,并保留码头工业遗迹。”沈砚舟眯眼,
看江面晨雾缭绕:“你想把仓库改造成创客空间+邮轮商业,用渔民做运营团队?”“不止。
”林羡掏出激光笔,指向最外侧仓库,“一号仓做失败创业者重启基地,免租半年,
提供住宿、共享厨房、心理法律援助;二号仓做邮轮后勤配套,
让渔民做供应链;三号仓顶楼——”她顿了顿,光束落在坍塌的屋顶,“留给我们自己,
造一所离岛式的房子,看得见日出,也沉得住黑夜。”沈砚舟心口被某句话轻轻叩了一下,
像有人拿羽毛敲他胸腔里的铜钟。“林羡,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连身份证都抵押在银行?
”“知道。”她收好激光笔,冲他伸手,“所以,我带了现金。”掌心摊开,
是一张黑金借记卡,背面签名栏潦草写着:LIN。“里面三百万,人民币,密码你生日。
”沈砚舟没接,只静静看她,目光像在做尽职调查:“条件?”“三个。”林羡竖起手指,
“第一,72小时内,你去把云图链的烂尾代码买回来,我要你亲手公开所有漏洞,
让市场看你笑话,也让你自己看。第二,一个月内,说服三十个破产创业者入住重启基地,
他们欠银行的债,我替他们展期。第三——”晨风吹得她衬衫领口猎猎作响,
“别再让苏芷有机会接近你,哪怕她跪下来求你。”沈砚舟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无声收紧。
半晌,他握住那张卡,指腹触到凹凸的签名,像触到一块滚烫的烙铁。“成交。”5午后,
阿尔法把他送到浦东一处老公寓——林羡回国的临时住所。八十平方米,两居,
客厅堆满建筑模型与英文标书。她扔给他一套全新洗漱用品,指了指客卧:“先睡,
晚上七点,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沈砚舟站在浴室镜子前,看见自己眼眶凹陷,
下巴一片青色胡茬,像“失败”本身。热水冲下来,伤口隐隐作痛,他却舍不得关,
仿佛要把一整年的晦气都冲进下水道。洗完澡出来,
发现床尾摆着一套干净衣物——白T、灰色针织长裤,标签还没拆,
是他大学时常穿的国棉品牌。他盯着那简洁的布标,
忽然想起林羡高二给他递水时说的话:“沈砚舟,你穿白衬衫最好看,
像一张没被估值的资产负债表,干净,但潜力无限。”十年过去,她竟还记得他的尺码。
躺下不足三秒,睡意像铅块砸下。迷糊间,他听见客厅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
间或穿插几句英文:“Schedule推到周五……对,
把顾氏那边的civilengineeringteam换掉,
我不信任他们的biddingprice……”他想说“谢谢”,却沉入黑天。梦里,
少年时代的弄堂长得没有尽头,林羡站在路灯下,冲他伸手,而他背后,是烧得通红的夕阳。
6晚上七点,华灯初上。林羡开车,目的地是虹桥一家私人康复中心。电梯上到七楼,
走廊铺了静音地毯,尽头病房门口守着两名穿黑西装的保镖。林羡冲他们点头,
对方恭敬地开门。病房里,躺着位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鼻插氧管,眼珠却亮得吓人。
“云图链前CTO,周穆。”林羡低声介绍,“也是你前合伙人秦盛的Harvard同窗,
真正的代码之父。”沈砚舟瞳孔猛缩——当年,正是秦盛以“技术泄密”为由,
把周穆送进看守所。三个月后,周穆保外就医,从此销声匿迹。“他怎么了?
”“被秦盛雇人注射了神经类毒素,智商退化到八岁,但肌肉记忆还在。”林羡走到床尾,
把笔记本翻开,插上U盘,“我花了一百万,把他从疗养院偷出来。
他硬盘里的原始git记录,是推翻‘数据造假’指控的唯一证据。”周穆突然激动,
嘴里发出“啊啊”声,手指在空中乱抓。沈砚舟走近,半蹲下,
握住那只枯枝般的手:“老周,是我,砚舟。”周穆定定看他,浑浊的眼球滚出泪,
顺着太阳穴滑进枕套。林羡把电脑屏幕转向沈砚舟——密密麻麻的代码注释,
时间戳停在去年十月,正是秦盛对外宣称“技术团队发现漏洞、紧急回滚”之前两周。
“只要公开这份记录,就能证明造假是秦盛个人指示,与你无关。”她声音低却笃定,
“但——”“但这也意味着,我要亲手把云图链的遮羞布撕给全市场看,承认我沈砚舟眼瞎,
引狼入室。”他苦笑,“从此,资本圈再无我容身之处。”林羡俯身,掌心覆在他手背,
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熨到心脏:“不是眼瞎,是盲点。盲点可以修正,瞎了才真的没救。
”沈砚舟抬眼,与她视线相撞——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并肩作战的锋利。他忽然笑了,
笑得胸腔震动:“林羡,你比我还疯。”“不然怎么做你老板?”她挑眉,按下U盘弹键,
“明天上午十点,开发布会,你、我、周穆,一起出镜。”沈砚舟深吸一口气,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