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嗡鸣,可偌大的新房里,只有指尖划过丝绸被面的细微声响,
以及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跳动,沉闷得让人发慌。沈姝坐在床沿,婚纱厚重的裙摆铺陈开,
像一朵凋零在奢华牢笼里的花。空气里还残留着喜庆的香槟酒气,
混合着窗外清冷的夜风——那是两个小时前,顾琛离开时,洞开的房门带进来的。
他走得毫不犹豫。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聊天界面。最顶上是备注“林薇薇”发来的照片,
巴黎埃菲尔铁塔下,女人笑靥如花,配文:“幸好有你,这个生日才不孤单。”下面,
是顾琛在登机前,大概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发给她的言简意赅的通知:“公司急事,
出差几天。”拙劣的借口,连掩饰都懒得用心。冰凉的液体从眼眶滑落,砸在手背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沈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点不争气的湿意逼了回去。哭有什么用?
从那个荒诞的、由一场意外和双方长辈压力促成的婚姻决定落地起,她就知道,
通往顾琛的路,布满荆棘,而且,很可能永远也走不到他心上。她只是,
还残存着一点点可怜的期待罢了。现在,这点期待也被他亲手捏碎了。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片刻,她点开了与婆婆的聊天框。再抬起时,
眼底那片朦胧的水汽已被一种近乎冷静的清明取代。她慢慢敲下一行字,
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妈,阿琛说他最近工作再忙,也想要个孩子呢,
让我先调理好身体。」点击发送。想象着电话那头,贵妇人脸上可能出现的惊喜笑容,
以及随之而来的、对儿子“急切”的调侃,沈姝的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顾琛,
你想让我独守空房,成为圈里的笑柄?那我就先让你体会一下,被全家族“关怀”的滋味。
第二天,家族群里果然炸开了锅。三姑六婆的祝福和打趣刷了屏,中心思想高度一致:恭喜,
等着抱孙子!顾琛的电话在中午时分气势汹汹地打了过来,
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那边的低气压。“沈姝!你跟我妈胡说八道什么!
”沈姝正对镜描摹口红,闻言,动作不停,声音温软得能滴出水来:“怎么了阿琛?
我哪句说错了吗?昨晚你走之前,不是还说过……要抓紧的嘛?”她故意顿了顿,
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电话那头呼吸一窒,显然是被她的厚颜**噎住,
最终只憋出一句冰冷的警告:“别耍这些无聊的心机!”随即挂断。心机?沈姝放下口红,
端详着镜中妆容完美、无懈可击的脸。是啊,就是心机。往后的日子还长,
总不能一直任由他们,把她当成可以随意践踏的泥。林薇薇的挑衅接踵而至。
她在社交平台上晒出九宫格照片。居中c位的,是一条钻石项链,流光溢彩,
配文:“谢谢某人的心意,他说我戴比星辰还耀眼~”定位,巴黎某顶级酒店餐厅。
照片角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入镜,沈姝认得那袖扣,是顾琛常戴的那对。
评论区瞬间被“顾总好宠”、“薇薇好幸福”、“郎才女貌”淹没。阿月捧着手机,
气得脸颊鼓鼓:“**!你看她!太不要脸了!”沈姝只扫了一眼,便平静地划开。
她登录自己几乎长草的基金会账号,上传了一张捐赠证书,金额后面的零足够让人数上几秒,
用途明确:五所希望小学。配文只有简单一句:“愿更多孩子,眼底有星光。
”没有指名道姓,没有激烈情绪。但“眼底星光”与“星辰耀眼”放在一起,高下立判。
很快,舆论开始转向,称赞她“人美心善”、“真正的名媛风范”,
将林薇薇那点炫耀衬得小家子气十足。顾琛从巴黎回来那天,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径直走到沈姝面前,将一份文件摔在茶几上。“看看你干的好事!薇薇被网友攻击,
心情很差!”沈姝正在插花,闻言,修剪花枝的剪刀“咔哒”一声,利落干脆。她抬眼,
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脸上:“我做了什么?是晒了不该晒的项链,还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又或者,我捐钱建学校,也碍着林**的眼了?”顾琛被她堵得一噎,眼神复杂地审视着她。
眼前的沈姝,还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可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眼神躲闪的女孩。往后的日子,
类似的交锋不断上演。林薇薇崴了脚,半夜打电话给顾琛,哭得梨花带雨。
顾琛掀开被子就要出门,沈姝在一旁幽幽开口:“这个月爸好像派人盯着公司几个项目呢,
尤其注意高管纪律,听说董事会最近对某些生活作风问题颇有微词?
”顾琛迈出的脚步顿住了。家族季度聚会,林薇薇“不小心”将红酒洒在沈姝昂贵的礼服上。
沈姝惊呼一声,在众人看过来时,却已迅速换上得体的微笑,一边用湿巾擦拭,
一边语气轻松地对顾琛道:“幸好没泼到薇薇**身上,她这条裙子是香家新款吧?
我记得弄脏了很难处理的。哦对了,阿琛,你上次穿回家那件外套,袖口沾了咖啡渍,
我让阿姨送去特洗了,就是薇薇**常去的那家,应该能洗干净。”她语气自然,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顾琛却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他那件外套,
确实是上次去见林薇薇时不小心弄脏的。她怎么知道?还知道是哪家洗衣店?一次,两次,
三次……顾琛开始不自觉地在家里寻找沈姝的身影。
他发现她的书房里有很多他从未了解过的书籍,涉及金融、艺术甚至哲学。
他听见她在电话里条理清晰地处理着基金会的事务,语气果断干练。他注意到她插的花,
独具匠心,她泡的茶,火候恰到好处,甚至她不经意间指出他看的一份企划案里的数据漏洞,
都精准得让他心惊。她像一本被尘封的、扉页朴素的书,他曾经连翻开的欲望都没有,
如今却一页页呈现出惊心动魄的内容。他开始按时回家,虽然借口往往是“妈让回来吃饭”。
他开始在她轻描淡写化解林薇薇的刁难时,保持沉默,甚至偶尔,
会在她几句绵里藏针的话让林薇薇哑口无言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出差回来,
鬼使神差地,会给她带一份礼物,不是什么精心挑选的东西,
可能只是当地特色的点心或工艺品。沈姝照单全收,礼貌道谢,笑容标准,看不出喜怒。
她不再像刚结婚时那样,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也不再因为他偶尔的晚归而坐立不安。
一种莫名的焦躁攫住了顾琛。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顾琛去书房找一份遗忘的文件,
无意间碰掉了书架顶层一本厚重的旧词典。词典落地,摊开,
里面竟夹着一个薄薄的、封面泛黄的笔记本。他蹙眉捡起,下意识的翻开。
纸张边缘已微微卷曲,上面是略显青涩,却依旧能看出是沈姝笔迹的字。「9月12日。
今天他打球扭伤了脚踝,龇牙咧嘴的样子丑死了。我把攒钱新买的止痛喷雾,
偷偷塞进他书包最外层了。希望他能发现,又希望他发现不了。」「10月3日。
林薇薇今天又穿着他的校服外套招摇过市了。那件外套……是我攒了三个月早餐钱,
买来想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直不敢。后来怎么到了她那里?大概是他借给她了吧。
心口有点闷。」「12月25日。新年晚会。他弹了钢琴,是那首《梦中的婚礼》。
光打在他身上,真好看了。我在台下黑暗里,偷偷许了个愿。明知不可能实现的愿。」
一页页,一行行,记录着那些他全然不知的、属于沈姝的,漫长而无声的青春。
日期终止在他们结婚前一个月。最后一行字写着:「就到这里吧。沈姝,该醒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顾琛踉跄了一下,扶住书桌才站稳。那些被他忽略的、遗忘的细节,
潮水般涌上脑海。书包里莫名出现的药瓶,林薇薇身上那件他根本不记得来历的校服,
还有无数次,他总觉得身后有道目光,回头却只看见人群……原来,不是错觉。原来,
她那么早,就已经在他身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胀痛,
几乎无法呼吸。他握着那本日记,指节泛白,猛地冲出了书房。沈姝刚沐浴完,
正坐在梳妆台前护肤。从镜子里看到顾琛闯进来,他眼眶通红,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眼熟的旧本子。他走到她身后,
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沙哑和颤抖:“沈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问了一半,
却再也接不下去。答案,已经**裸地摊开在他手里,灼烧着他的掌心。沈姝动作一顿,
通过镜子,
平静地看着他脸上那些震惊、懊悔、以及汹涌而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
她没有惊讶,没有慌乱,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她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日记本上,然后,伸出手,极其冷静地,甚至可以说是从容地,
将那本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这个啊……”她语气轻淡,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没什么好看的。”下一秒,在顾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抓住日记本的边缘,毫不犹豫地,
“刺啦——”“刺啦——”,缓慢而坚定地,将它撕成了两半,四半,碎片纷纷扬扬落下,
像一场埋葬过去的雪。她抬起眼,看向僵在原地、瞳孔骤缩的顾琛,脸上绽开一个无比得体,
却冰冷彻骨的微笑。“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侧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
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到他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顾琛,
离婚协议,签一下?”顾琛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飘落的纸屑上,
仿佛那些碎片割裂的是他某根至关重要的神经。
他几乎是机械地、缓慢地将视线移到那份递到眼前的文件上。
“离婚协议”四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眼底。空气凝滞了,
只剩下彼此间压抑的呼吸声。梳妆台暖黄的灯光落在沈姝脸上,她神情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谈判桌上才有的疏离客气,仿佛刚才撕碎的不过是一沓废纸,
而非她珍藏多年的、全部的心事。“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艰困。沈姝举着协议的手很稳,没有半分颤抖。“我想我的表达很清楚。
顾琛,我们离婚。”她顿了顿,唇角那点程式化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放心,除了我应得的,
顾家的东西,我多一分都不会要。当然,我带来的,也希望你爽快放手。”顾琛猛地抬头,
眼底翻涌着红丝,是震惊,是荒谬,还有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尖锐的恐慌。
“就因为那本日记?就因为那些……过去的事?”他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赌气的痕迹,
一丝欲擒故纵的表演,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神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投下再大的石块,也激不起半分涟漪。“过去?”沈姝轻轻重复了一遍,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不,是因为现在,和可以预见的未来。
”她将协议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他的胸口,“这样的婚姻,对你,对我,
都是消耗和侮辱。不如及时止损。”“我不答应!”顾琛几乎是低吼出来,
他一把挥开那份文件,纸张散落一地,与那些日记碎片混在一处,狼藉不堪。他上前一步,
抓住沈姝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沈姝,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些事……我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又如何?”沈姝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
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凉意,“早知道,你就会在婚宴当晚留下来?早知道,
就不会在林薇薇每次召唤时匆匆离去?早知道,就会在我被她刁难时站在我这边?顾琛,
别自欺欺人了。”她用力,一点点挣开他的钳制,揉着被他捏痛的手臂,
眼神疏淡:“你的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你的目光从未有一刻,真正停留在我身上。
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顾琛僵在原地,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剖开他所有试图粉饰的借口。是啊,不知道?不过是漠不关心罢了。他看着她弯腰,
将地上散落的离婚协议一页页捡起,整理好,再次放在梳妆台上,动作有条不紊,
带着一种彻底的、斩断一切的决绝。“协议你可以慢慢看,条款很清晰。有什么异议,
可以让你的律师联系我的律师。”她说完,转身走向衣帽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姿态利落,没有半分留恋。顾琛看着她的背影,那曾经在他看来温顺甚至有些单薄的背影,
此刻却像一堵冰冷的墙,将他彻底隔绝在外。心脏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陌生的抽痛,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接下来的日子,顾琛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文件上的字迹会模糊成沈姝平静无波的脸;他应酬到深夜回家,
面对的不再是偶尔亮着的灯和温好的醒酒汤,只有空荡冰冷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去了几次以前常和林薇薇约会的餐厅、画廊,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那些曾经让他觉得轻松愉快的时刻,如今回想起来,都蒙上了一层虚浮的尘埃。
林薇薇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打电话来,语气带着惯有的娇嗔和试探:“阿琛,
最近很忙吗?都不见你人影。我新看中一个包包……”“薇薇,”顾琛打断她,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以后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林薇薇的声音冷了下来:“是因为沈姝?她要离婚,
所以你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顾琛,你别忘了,你当初说过,娶她只是不得已!”是啊,
不得已。顾琛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当初那个“不得已”,如今像一枚回旋镖,
狠狠扎回了他自己心上。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婚后的点点滴滴。
想起她默默替他打理好老宅长辈的人情往来,从未出过差错;想起他在酒会上被对手刁难,
是她几句不着痕迹的话轻松化解;想起他胃病犯时,
她递过来的那杯温度刚好的药和水……那些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忽略无视的细节,
此刻清晰得令人心惊。他猛地睁开眼,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他去了沈姝现在临时落脚的一套公寓楼下。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守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他看到她和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一起出门,言笑晏晏,神态轻松,
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看到她和朋友去喝茶,
穿着简约却气质出众,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她离开他,似乎过得……更好。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几天后,顾母突然驾临公司,
脸色不豫地将一叠照片摔在顾琛桌上。“你看看!这都是什么!那个林薇薇,
是不是又去找小姝麻烦了?还有你!老婆都要跑了,你还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牵扯不清!
”照片是**的角度,有林薇薇在某个场合拦住沈姝的画面,
也有他之前和林薇薇一起进出餐厅的模糊侧影。顾琛看着照片,
第一次对母亲口中“不三不四”的评价没有立刻反驳。他沉默了片刻,抬头:“妈,
这件事我会处理。”“处理?你怎么处理?我告诉你顾琛,小姝这个儿媳妇,我认定了!
你要是敢把她气跑,我第一个不答应!”顾母撂下狠话,怒气冲冲地走了。顾琛靠在椅背上,
揉了揉眉心。连母亲都看得分明,他过去是有多眼盲心瞎。他拨通了内线电话:“张秘书,
把我接下来一周的非紧急行程全部推迟。另外,帮我约沈**的律师,
就说……关于离婚协议,我想当面和沈姝谈谈。”他必须见她一面。他不能,
就这么让她离开。约定的地点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包间。沈姝准时到来,
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裙,气质沉静。她身后跟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一丝不苟的男律师。
“顾先生。”她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称呼疏离。顾琛的心沉了沉。“小姝,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沈姝抬眼看他,目光清澈:“顾先生,我想我们今天见面,
是为了讨论协议细节,而不是叙旧。如果您对条款没有异议,签字即可。”“我有异议!
”顾琛脱口而出,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我不同意离婚。”沈姝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轻轻挑了挑眉:“理由?”“我……”顾琛语塞。理由?说他后悔了?
说他发现其实早就习惯了她在身边?说他看到那本日记后,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些在此时此刻,听起来多么苍白可笑。“顾琛,”沈姝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终结话题的力量,“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有些路,走错了,就要及时回头。
纠缠下去,只会让彼此更难堪。”她站起身,对旁边的律师示意了一下:“李律师,
后续事宜麻烦你跟进。顾先生如果改变主意,随时联系。”她转身欲走。“等等!
”顾琛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那本日记……那些事,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沈姝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她沉默了几秒,
窗外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也显得她的背影愈发决绝。“顾琛,
太晚了。”她轻声说,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再停留一秒。顾琛僵在原地,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只觉得胸口那个空洞,越来越大,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太晚了。
这三个字,像最终的审判,敲碎了他所有残存的侥幸。顾琛在空荡荡的包间里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敲门询问是否需要续杯,他才恍然回神。“不用了。”他声音沙哑,
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甚至没看清具体数额,便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太晚了。
”那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扎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只是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却照不进他眼底半分光亮。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他是真的要失去沈姝了。不是以前那种带着笃定的、认为她永远会在原地的“忽视”,
而是彻底的、永远的失去。接下来的几天,顾琛像是变了个人。他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应酬,
准时下班,却只是回到那个愈发显得冰冷空旷的别墅。他不再接受林薇薇的任何邀约,
甚至连她的电话也直接挂断。他像个偏执的考古学家,
开始疯狂地在家里寻找沈姝存在过的痕迹。衣帽间里还挂着她没带走的几件衣服,
他抚过那柔软的布料,似乎还能闻到一丝她身上惯有的淡雅香气。
书房里属于她的那一半书架,依旧整齐排列着她看过的书,他一本本抽出来翻看,
试图从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里,拼凑出他从未了解过的、她的思想轨迹。他甚至去了厨房,
看着那些她精心挑选的、他曾认为毫无意义的厨具,想象着她曾经在这里忙碌的身影。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他过去的盲视与冷漠。林薇薇终于按捺不住,
直接找到了公司。她精心打扮过,穿着当季最新款的连衣裙,妆容完美,
却在看到顾琛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郁时,心头猛地一沉。“阿琛,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走到办公桌前,语气带着委屈和质问,“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顾琛从文件里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温度。
“我很忙,薇薇。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来公司找我。”林薇薇被他眼神里的疏离刺伤,
声音拔高:“是因为沈姝要离婚?所以她闹脾气,你就也跟着失魂落魄?顾琛,你别忘了,
你爱的人是我!她沈姝算什么?一个靠着手段爬上你床、又靠着长辈逼你结婚的女人!
”“够了!”顾琛猛地打断她,声音冷厉,带着骇人的压迫感,“林薇薇,注意你的措辞!
还有,我和沈姝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