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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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终究是来了,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惨淡的光亮。

周鸣和周扬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勉强站稳。母亲王氏站在破损的柴房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满地的碎木屑和两个儿子苍白如纸的脸。

“真是风刮的?”王氏的语气里满是怀疑,她走上前,摸了摸周鸣冰凉的额头,“怎么这么冰?是不是吓着了?还有这味儿……”她皱了皱鼻子,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铁锈腥甜,尚未完全散尽。

“没、没事,娘。”周鸣强挤出一个笑容,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就是风大,门撞坏了,我和小扬都没事。这味儿……许是河边带上来的水腥气,还没散干净。”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母亲望向墙角那堆杂物的视线。

周扬也低着头,小声附和:“嗯,风好大……”

王氏看着兄弟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人没事就好。赶紧收拾一下,等会儿你爹回来看到,又该着急上火了。”她转身去准备早饭,脚步略显沉重。

支走了母亲,周鸣立刻动手收拾狼藉。他将破碎的门板勉强立起,堵住门口,又仔细清扫了地上的木屑。在做这些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始终无法从那个被旧桌子和更多杂物牢牢堵死的墙角移开。

那里很安静。搏动声、低鸣、乃至那诡异的幽光,都仿佛随着夜色一同隐去了。但周鸣能感觉到——不是用耳朵,也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种在他体内扎根的、冰凉的牵引感。那东西还在,如同蛰伏的毒蛇,在黑暗的巢穴中沉默地等待着下一个黑夜。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小腹丹田处,那股阴寒的气息似乎凝聚不散,甚至……壮大了一丝?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种异物盘踞的感觉清晰无比。他试着活动手脚,力气似乎没什么变化,但身体的温度明显偏低,手脚末端总是泛着凉意。

“哥,”周扬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后的依赖,“那块石头……它还在吗?”

周鸣沉重地点点头,指了指墙角:“堵死了。小扬,昨晚的事,还有那块石头,对谁都不要说,爹娘也不行,记住了吗?”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周扬看着哥哥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早饭的气氛异常沉闷。父亲周水生看着破损的柴房门,眉头拧成了疙瘩,但听着周鸣重复那套“夜风太大”的说辞,又看看两个儿子明显精神不济的样子,最终只是闷头喝粥,没有多问。只是在他放下碗筷时,低声说了一句:“村正说了,最近不太平,尤其是后山和响水涧上游,让你们都避着点。”

周鸣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应了一声。

饭后,父亲照常下田,母亲收拾碗筷。周鸣以受惊后需要休息为由,拉着周扬回到了勉强修补过的柴房。他需要信息,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弟弟昨晚情急之下提到的只言片语。

“小扬,”周鸣关好门,确保父母听不到,才郑重地看向弟弟,“你昨晚说的‘血月门’,还有那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跟哥说说。”

周扬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惧,似乎回忆本身就能带来痛苦。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声道:“是……是前些天,我去后山崖边掏鸟蛋,不小心听到的……”

(周扬的回忆)那是个阴天,后山崖壁上的风很大。周扬像只灵巧的猴子,攀在岩石缝隙间,寻找着最肥的鸟蛋。就在他快要够到一个隐蔽的鸟窝时,崖下传来了说话声。

那不是鹿鸣村的口音,语调冰冷而怪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标记’已布下,只待‘绯焰’燃尽,‘门’便开开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

“‘饵’呢?鹿鸣村这些‘资粮’,数量倒是够了,就怕质量……”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接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挑剔和不耐。

“放心,‘圣石’自会甄选合适的‘容器’。届时,血气魂光,皆为我‘血月门’复苏之祭礼。”苍老声音淡淡道,仿佛在谈论收割庄稼,“枯桃林下的‘那座门’,沉寂太久了……此次借助地脉异动和这满村生灵,定能……”

后面的话,被一阵突兀掠过的山风吹散了大半。周扬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贴在岩壁上,只模糊听到“魔道”、“祭坛”、“一个不留”等零星词语,每一个词都让他浑身发冷。

他悄悄探头,看到崖下站着两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人,袍角绣着一轮滴血般的弯月图案。他们的脸看不太清,但那种阴森邪异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让周扬如坠冰窟。

两人很快离去。周扬连滚带爬地逃回家,吓得病了两天,没敢跟任何人提起。病好后,他越想越怕,想起村尾独居的、据说年轻时在外面闯荡过的瘸腿老书生那里,有很多杂书,他曾无意中翻到过一本破旧的、记载着附近宗门传闻和奇闻异事的野史杂记。

他偷偷又去了一次,在那本落满灰尘的《云荒杂录》中,找到了关于“血月门”的零星记载。书上说,那是一个极其隐秘歹毒的魔道宗门,崇拜血月,擅长血祭魂炼之法,行事诡谲,手段残忍,数百年前曾被正道修士联手重创,近乎灭门,没想到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回忆结束)

周扬说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哥,我……我是不是闯祸了?我不该偷听的……他们说的‘饵’,是不是就是我们?‘容器’又是什么?还有那块石头……”

周鸣的心沉到了谷底。周扬听到的只言片语,与他从晶石呓语中捕捉到的“血祭”、“标记”、“容器”、“门”完全对上了!

这不是简单的山精作祟,而是一个针对整个鹿鸣村的、酝酿已久的巨大阴谋!由那个叫做“血月门”的魔道宗门主导。枯桃林一夜花开,绝非天象,而是某种邪恶仪式的开端!响水涧里的晶石,恐怕就是所谓的“圣石”,是用于甄选“容器”和引导仪式的东西!

而他,周鸣,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个“容器”!

难怪那晶石会与他产生诡异的联系,难怪那些邪异的东西会找上门!他不是被随机选中的倒霉蛋,他是被这魔道布置的“饵”和“圣石”主动标记的猎物!

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少年,如何能与这种传说中的魔道宗门抗衡?整个村子,恐怕都只是对方计划中待宰的羔羊!

“不,小扬,你没闯祸。”周鸣用力按住弟弟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坚定,“你立了大功!你让我们知道了敌人是谁。”他不能慌,至少不能在弟弟面前慌。

“那……那我们怎么办?告诉村正爷爷?告诉爹娘?”周扬急切地问。

周鸣缓缓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苦涩:“不能告诉。小扬,你想过吗?村正爷爷一早带人去看枯桃林,他知不知道内情?村里还有没有像瘸腿书生那样,知道点什么却沉默不语的人?甚至……有没有人,本身就是‘血月门’的眼线?”

周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周鸣继续分析,思维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变得清晰:“如果我们贸然说出去,打草惊蛇,可能不等魔道的人动手,我们一家就会先‘意外’消失。那些魔道修士,杀我们比碾死蚂蚁还简单。”

他回想起早上村正巡视时,那刻意避开上游和桃林的眼神,回想起村民们议论牲畜死亡时那隐晦的恐惧,越发觉得这看似平静的村庄,底下早已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那我们……等死吗?”周扬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周鸣的目光投向那个被堵死的墙角,又感受了一**内那冰凉的牵引,“我们不能等死。但我们也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

他有了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想法。

那块晶石,是灾祸之源,但似乎也蕴含着某种力量,并且与他产生了联系。如果他……如果能反过来利用这种联系,窥探到一丝这邪异力量的本源,或者找到这“标记”的破解之法呢?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玩火自焚。那晶石的邪异和冰冷,昨夜差点吞噬了他的神智。但除此之外,他一个凡人,还能有什么办法?指望路过的正道修士?那太渺茫了。

“小扬,”周鸣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那本《云荒杂录》,我们必须拿到手。里面可能还有更多关于血月门和类似邪术的记载,那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指望。”

“可……瘸腿爷爷他看得紧,而且他那屋子,阴森森的……”

“再阴森,也比不过我们现在的处境。”周鸣眼神决绝,“我们必须去。但不是现在,等午后,找个机会。”

他将计划低声告知周扬,兄弟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周鸣让周扬在门口守着,自己则走到那堆堵住墙角的杂物前。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尝试着主动去“感应”那块被掩盖的晶石。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的冰冷。但当他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探出意念(如果他这粗浅的专注能算意念的话),那股清晰的牵引感再次出现,并且变得更加具体。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那晶石静静地躺在墙洞深处,表面那些扭曲的白色纹路如同沉睡的血管,内里蕴含着狂躁而阴冷的能量。它似乎在呼吸,与他的呼吸,甚至与他丹田那缕寒气,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一些更加清晰的碎片信息,断断续续地涌入他的脑海:

“…地脉…节点…桃林为眼…”

“…七日…绯焰凋零…血月当空…”

“…容器…承纳…引魂…”

周鸣猛地睁开眼,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七日!绯焰凋零,血月当空之时,就是仪式完成,鹿鸣村覆灭之刻!

而“容器承纳引魂”,更是让他通体冰凉。这似乎意味着,他不仅是被标记,到时候还可能被用来作为某种引子,或者……直接被“献祭”掉?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拿到那本书,找到应对之法,或者……找到能够破坏这仪式,至少能让自己和家人逃脱的方法。

午后,阳光勉强驱散了一些空气中的寒意。周鸣以带弟弟去捡柴火为由,和周扬一起离开了家。他们没有走向平日里砍柴的后山,而是绕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朝着村尾那片更为荒僻、靠近枯桃林边缘的区域走去。

瘸腿老书生的茅屋,就孤零零地坐落在那里,被几丛枯死的竹子半围着,显得格外破败和阴森。

越靠近那里,周鸣体内那冰凉的牵引感似乎就越是活跃,仿佛与远处枯桃林方向某种无形的力量遥相呼应。空气中那股铁锈腥甜味,在这里也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些。

周鸣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再无回头路了。他不仅要面对魔道的阴影,还要直面这村子里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一小块磨尖了的石块——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武器”,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扇仿佛通往更深黑暗的破旧木门,走了过去。

村尾的空气仿佛都比别处粘稠几分。

瘸腿老书生的茅屋孤零零地杵在那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土坯,几丛枯死的竹子歪斜地环绕,像一圈不祥的篱笆。越是靠近,周鸣丹田处那股阴寒的牵引感就越是活跃,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经脉游走,仿佛在与远处枯桃林方向某种无形的存在窃窃私语。空气中那股铁锈混杂腐败桃花的腥甜气味,在这里也浓郁得令人作呕。

周鸣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示意周扬留在远处一棵老槐树后望风。“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跑,回家,别管我。”他低声嘱咐,语气不容置疑。

周扬紧张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粗糙的树皮。

周鸣独自走向那扇歪斜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他抬起手,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敲了下去。

“咚、咚、咚。”

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枯竹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刮挠。

周鸣又敲了三次,力道加重。

依旧是一片沉寂。仿佛这茅屋早已被遗弃。

他心头疑云骤起。瘸腿书生虽然孤僻,但平日白天很少出门,更不会无故离家。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试着轻轻推了推门。

“吱呀——”

门竟没有闩,应声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霉味和陈旧纸张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周鸣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回头看了一眼周扬藏身的方向,咬了咬牙,侧身挤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败的窗纸窟窿里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地方不大,除了一张破木床,一个歪腿的桌子,就是靠墙摆放的几个破烂书架,上面堆满了泛黄、卷边的书籍,许多已经破损不堪。

而瘸腿书生,就倒在书架旁的地上。

他面朝下,一动不动。那件常年穿着的、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背部,浸染开一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血迹的范围不大,但位置……正在后心!

周鸣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他死了!被人从背后杀了!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杀人灭口!是因为那本《云荒杂录》?还是因为瘸腿书生知道了别的什么?

他不敢耽搁,立刻在书架上翻找起来。书籍杂乱无章,多是些乡野志异、农桑杂谈,甚至还有些不入流的春宫图册。他心急如焚,动作不免粗重了些。

“哗啦——”一摞旧书被他碰落在地。

就在书籍散开的瞬间,一本用深蓝色粗布包裹着、没有书名的厚册子露了出来。周鸣心中一动,急忙捡起,入手沉甸甸的。他解开布包,露出了里面略显破旧的书册封面——

《云荒杂录》!

他强压住激动,飞快地翻开。书页泛黄脆弱,墨迹深浅不一。里面果然记载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传闻,山川异兽,宗门秘辛。他直接翻找关于“血月门”和奇异矿石的部分。

很快,他找到了相关记载:

“……血月门,魔道巨擘,崇血月,行血祭,以生灵血气魂光修炼邪功,尤擅‘引魂炼魄’之术,可布‘万灵血阵’开启异界之门或召唤邪魔……”

“……其门下行走,常以‘阴石’为媒,标记‘血食’,牵引地脉阴煞之气。阴石者,非天地灵气所钟之‘灵石’,乃极阴之地怨气、死气凝结所化,触之冰寒刺骨,常伴异象腥甜,能蚀生灵精气,乱其神智,久伴则生机渐绝,化为行尸走肉,尤易吸引阴邪鬼物……”

“……阴石亦是阵法核心之物,可汇聚阴煞,amplify邪术威能。若以特定法门催动,可于‘血月’之夜,以其为引,将标记‘血食’之魂魄气血尽数抽离,献祭……”

周鸣看得遍体生寒!

他捡到的根本不是机缘,而是催命符!“阴石”!能侵蚀生机,吸引鬼物,更是血祭仪式的关键引子!所谓的“容器”,恐怕就是被阴石标记后,用来在仪式中更高效地被抽干一切的工具!而他,不仅成了“容器”,还把这最要命的东西带回了家,藏在身边!

难怪昨夜会有那恐怖的眼睛和黑暗!那是被阴石吸引来的邪物!

必须扔掉它!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他合上书,正准备塞入怀中离开,眼角余光却瞥到瘸腿书生的尸体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掉落的毛笔拨开尸体蜷缩的手指。一枚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漆黑如墨的碎片露了出来。这碎片质地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却散发着比那块阴石更加纯粹、更加死寂的阴寒气息!

这是……另一块阴石碎片?还是别的什么?

周鸣不敢用手去碰。他扯下一块桌角的破布,包裹着将那黑色碎片捡起。就在碎片离地的瞬间,他体内那阴石的牵引感陡然变得狂躁起来,不再是简单的冰凉,而是带着一种灼烧般的刺痛,仿佛在渴求、在呼唤这枚黑色碎片!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云荒杂录》里,某一页似乎因为他的动作而自动翻过,上面一行潦草的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阴石有核,谓之‘阴煞源核’,乃万阴汇聚之精粹,若得之,或可……反制?”

反制?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扔掉阴石,或许能暂保平安,但血月门的仪式仍在,鹿鸣村的危机未解,他作为被标记的“容器”,真的能逃脱吗?而这枚所谓的“阴煞源核”,竟然有可能反制阴石?

一个极其疯狂、无比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如果他……不扔掉阴石,反而利用这枚“源核”,尝试去“反制”体内的阴石标记,甚至……反过来影响血月门的仪式呢?

这是在悬崖边缘走钢丝,是在吞噬自身的毒药中寻找解药!稍有不慎,他就会比死更惨!

屋外,突然传来了周扬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哥!快出来!有人往这边来了!”

周鸣悚然一惊,来不及细想,立刻将《云荒杂录》和用破布包裹的黑色碎片死死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迅速扫视一圈,确保没有留下明显痕迹,然后闪身出了茅屋,轻轻带上门。

他刚拉着周扬躲到老槐树后,就看到两个穿着短打的村中青壮,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朝着茅屋方向走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和晦气。

“村正也真是,让我俩来请这老瘸子去问话,他能知道个啥……”

“少废话,赶紧看了回去交差,这地方阴气森森的……”

周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显然是村正派来的!村正已经开始调查,或者说,开始“清理”可能的知情者了?瘸腿书生的死,会不会和村正有关?

他不敢再听,拉着周扬,借着树木和荒草的掩护,猫着腰,飞快地逃离了村尾。

回到家,周鸣立刻将柴房的门再次加固,然后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气。怀里的《云荒杂录》和那枚“阴煞源核”如同烙铁般烫人。

“哥,拿到书了吗?那里面……”周扬急切地问。

周鸣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得吓人。“拿到了。但我们麻烦更大了。”他简要将阴石和阴煞源核的记载,以及瘸腿书生死讯告诉了周扬。

周扬吓得小脸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周鸣看着弟弟,声音嘶哑,“第一,想办法扔掉阴石,然后听天由命,祈祷血月门仪式失败,或者有正道修士恰好路过。第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赌一把,利用这‘源核’,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线生机!”

“可……可那太危险了!书上不是说,阴石会侵蚀生机吗?”周扬抓住哥哥的胳膊,声音颤抖。

“我知道危险。”周鸣感受着丹田处那越来越清晰的阴寒刺痛,以及怀中源核传来的、与之呼应的死寂波动,“但扔掉它,我们可能死得更快,更莫名其妙。赌一把,至少……主动权在我们自己手里一点点。”

他不再犹豫,让周扬守在门口,自己则再次走到那堆杂物前。这一次,他没有只是感应,而是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用破布包裹的“阴煞源核”拿了出来。

当源核暴露在空气中,靠近那被掩盖的阴石时,异变陡生!

墙角被堵住的阴石猛然爆发出强烈的、红黑交织的幽光,甚至穿透了杂物的遮挡!整个柴房的温度骤降,墙壁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细密的霜花!周鸣体内那阴石的牵引感瞬间变得狂暴,如同无数根冰针在经脉中攒刺!

而手中的源核,却散发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黑暗,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开始疯狂地吞噬从阴石那边涌来的阴寒能量,以及周鸣体内被引动的阴煞之气!

“呃啊——!”

周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两股恐怖的阴寒力量撕碎、冻结!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冰冷中迅速模糊,眼前发黑,耳中只剩下能量激荡的尖锐鸣响和某种……来自幽冥深处的、贪婪的嘶嚎……

“哥!”周扬惊恐地扑过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周鸣仿佛看到,手中那枚漆黑的源核,表面似乎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的、淡金色的细密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