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里的一口热汤我四十四岁,离异五年,带着十二岁的儿子许之行,
住在一套老小区的六楼。楼道灯坏了很久,晚上回家要用手机照着走。
更年期像一条看不见的蛇,时不时从背脊窜上来一阵热浪,把我汗湿的衣领吹得冰凉。
我叫许南乔,职业是家政公司金牌管家兼收纳师。别人收纳衣柜,
我收纳的是别人的生活:把乱七八糟的婚姻、孩子、宠物、老人、保姆、快递和垃圾分类,
在一日八小时里尽量排在“可控”的格子里。只有我的生活,常常被排到最末一格。
那天傍晚接到公司派单:“临时高端管家,要求:经验丰富,能做饭,会应急,
地点:星河湾17栋,时间:18:00-23:00,价高。”“价高”两个字,
对我来说像冬天的电热毯。我没犹豫,跟儿子打了语音,说冰箱有鸡汤,作业写完别看视频,
十点后我到家。星河湾我不是没进过,那些小区像精致的展览。真正住的人不多,
保安多、花更多、空气最好。我拎着工具箱进门,电梯里的镜面把我照了个透。淡妆,
发鬓有几根白,围裙叠得像文件夹。我叮嘱自己:别出错,别多问,别留下味道。
门开的是个年轻男人,黑色毛衣配休闲裤,纵然戴着口罩也看得出鼻梁很直。
他微微点头:“许女士?辛苦。麻烦先帮我做份清淡的晚饭。我母亲胃不舒服。
”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点不自然的客气,像常年把“谢谢”当标点的人。“好的,
有没有忌口?”我问。“少油少盐,不辣。”“需要我顺便把客厅归置一下吗?
”“……劳烦。”我换鞋进门的那一刻,下意识扫了一眼:东西并不凌乱,凌乱的是气氛。
茶几上两份病历夹没合上,几支未拆封的进口药瓶侧倒在地。沙发靠垫堆了一角,
像有人刚睡过。阳台的落地窗没拉帘,远处二环的车灯是一串冷白的珠链。我去厨房。
冰箱里有剥好虾仁、鲜鸡胸、青菜和一小盒骨汤底。地面极干净——不是保洁的“拖干净”,
而是住户本人习惯很好。我先煮了米粥,起另一口锅做清蒸虾,顺手把操作台擦得发亮。
做着做着,客厅那位开口:“不好意思,我刚从外地回来,家里有些乱。
”我笑笑:“这已经算很整齐了。年轻先生自己保持得这么好,很少见。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不到四十分钟,
清粥、清蒸虾、鸡胸汆汤、两碟小素菜端上桌。男人刚要动筷,卧室门忽然开了,
出来一位穿灰色家居服的女士,五十出头,气色苍白,眉头紧到像打了结。她看见我,
脚步顿了顿,转向男人:“阿曜,这位是?”“临时请的管家。”男人放下筷子,“妈,
你先吃点粥。”“我不想吃。”她皱眉,“那件事你到底怎么处理的?
你爸走得还不到三年,你就……唉。”男人捏紧筷子,指节泛白,
半晌才压着嗓音:“我已经拒绝了。”空气里立刻有了裂纹。我赶紧后退一步,装作没听见,
去厨房把汤再加热。端出来时,女士没看我,把粥碗推开:“胃里翻江倒海,哪里吃得下。
”我没说话,只把一小碗汤搁她手边,柔声:“先含一口热汤,别急着吞。胃温了,
身子才暖。”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像是在衡量我的分寸。男人抬眼看了我一下,
目光里第一次有轻微的惊讶。她最终还是端起了汤。喝到第三口,
脸色缓了一些:“味道不错。”“鸡骨和生姜去腥,不**。”我笑,“我妈以前胃不好,
我跟着她折腾过。”“你妈呢?”“走了几年了。”她的眼神软了一瞬,点点头,
不再问。我心里松口气:客人的胃口,比我业绩表上任何一条记录都重要。
饭后我收拾桌面,又把客厅归置。男人起身去阳台接电话,语速很低:“景铄说了,
明早九点再开……不,我不回她的信息。”“顾总,媒体那边——”对方声音透过玻璃,
隐约可闻。男人垂眼,沉默。短短几句,我拼出一个关键词:“顾总。
”我只把这个词放回心里的抽屉,没有打开。对我而言,客户是不是“顾总”,
和我要不要把垃圾分类并不矛盾。那位女士——后来我知道她姓周——突然捂住了胸口。
我眼角余光一闪,她唇色迅速发白。“阿曜……”她一手撑桌一手按胸口,声音在抖。
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手按她手背,一手去摸她颈侧的脉搏,
顺口问:“有长期服用的药吗?有没有**?”男人已经翻开药盒找出来。
我把药片塞进她口里,扶她坐正,解开领口扣子,命男人把窗稍开一道缝。半分钟后,
她呼吸平稳些,额头出了汗。男人额角也渗出汗,低声道:“谢谢。
”我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笑着逗她:“您刚说粥吃不下,现在身子暖了,等等喝两口?
我不走,陪您看着。”她居然被我说笑了,扯了扯嘴角:“你这个人会说话。
”我回以一个“让人放松”的笑。其实后背早湿透了——这类突发,我不是第一次遇见,
却每次都像踏在一只空心的桥上。她缓过来后去卧室休息。我把药盒按疗程重新装好,
用标签机贴上“早”“中”“晚”和“应急”。男人站在一旁看我做事,神情松下来,
眉峰仍有余悸。“你会这些?”他问。“照顾病人这些年学的。”我说,“家里有老人,
最怕的不是病,是慌。东西归位,人心就能稳一点。”他看着我,
像第一次认真打量我:不年轻,不漂亮,额角有浅纹,眼神却亮。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我把工具箱合上,语气平常:“您还有别的安排吗?没的话,我把厨房做个深度清洁就撤。
”他忽然道:“再帮我一个忙。”“您说。
”“帮我把我妈妈的药和病历装进一个随身包。明早她要去复诊,我怕忘东西。”我点头。
边装边和他确认药名、剂量、医院、路线。做完已经十点半。我换好鞋准备离开,
他打开玄关灯,低声说:“今晚多亏你。费用我让助理加倍。”“不必。”我笑,
“按公司价格走就好。您满意,下次再约我。”走入冬夜,风像刀。我掏手机,
看见儿子发来一张照片:鸡汤碗见底,作业打勾。他给我留了信息——“妈,
今天数学被老师夸了。”我在车站等车,热浪又从背脊窜上来,我把围巾解了一半。突然,
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许南乔吗?”男人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夜风让他声音有点沙,
“你刚走,我妈说想吃你做的粥。我想问你明早能不能来一趟。”“可以。”我笑,
脚边的冷空气也跟着暖了,“我要送孩子上学,九点到。”“好。”他顿了顿,
又加了一句,“谢谢你。”我把手机揣回口袋,
忽然觉得生活也有被照亮的时候——哪怕只是一碗热粥那么大。2人各有局第二天九点,
我带着食材和工具上门。周女士状态好了许多,坐在餐桌旁翻杂志。我把粥熬上,
又收拾昨晚没来得及理的药柜。男人不在家,给我留了张便签:“许女士,
冰箱里有一条青鱼,请按少盐清蒸。谢谢。——阿曜”字干净,像他的人。我做清蒸时,
周女士忽然开口:“许女士是离婚?还是……”我一怔,轻轻笑了笑:“离异,
带一个男孩。”“年纪多大?”“十二。”“你看着比同龄人稳。”她又盯了我一眼,
“但眼睛里有火。很少见。”我没接话,只把粥端过来。她喝了几口,
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我年轻时也像你这样。遇事不怕,夜里也会哭。后来我学会了不哭,
可更孤独。”我轻声:“人不怕孤独,怕没盼头。”她点头,没有再问。吃过粥,
她去卧室休息。我把鱼上锅,时间卡得精确。男主人十点二十回到家,
解围巾时寒气一并带进来。他看见桌上的粥碗空了,松一口气。“我妈今早说梦见我爸了。
”他把围巾搭在椅背上,“她这些年最怕病痛,也最怕人心。昨天你在,她难得吃得下。
”我“嗯”了一声,把蒸鱼的火关小。“许女士。”他突然叫住我,
“昨晚……抱歉让你遇到突发。我后来想了想,你那一套应急很专业。
”“以前跟护工学过。”我笑,“我们这行要会的多,才对得起客户。
”他站在厨房门口,像在酝酿下一句话。半秒后,
他却换了个话题:“我下午要带我妈去医院,可能晚点回来。费用我让助理发你微信,
今天也按双倍。”我没拒绝,只点头。临近中午,我准备离开。刚出电梯,
遇见对面一位贵妇打扮的女人,香水味浓,踩着细跟。她一眼就认出我的围裙,
眼尾挑起来:“新来的阿姨?顾先生家挺挑人,你运气不错。”我笑笑:“工作而已。
您好。”她“啧”的一声,从我身边掠过,顺手拍了拍我肩:“以后在这里做事,
嘴严一点。懂吗?”我没理会。心里却记住她的一脸熟稔。**她叫我“顾先生”,
又一副主人腔调。**我把这张脸丢进心里另一个抽屉,贴上“可能惹麻烦”的标签。
下午三点,正在回家路上,前夫陆强的电话打进来。“南乔,周末把孩子给我。
我和玲玲要带他去看比赛。”“他周末要补习。”我压下火气,“上次你带他去游乐场,
作业拖到周一,班主任打电话到我公司。”“别这么紧。”陆强哼了一声,“再说,
你现在不是接了高端单子?赚了钱,孩子跟我也不差。”“抚养费你三个月还没打。
”那端沉默两秒,语气立刻不耐烦:“我最近**——算了,我晚上过去拿他。
”“我不同意。”“你有啥资格不同意?法律上我是父亲。
”“法律上你还欠我们俩生活费。”我把电话挂了。血从胸口往头顶冲,
热**得我把羽绒服拉链拉开了一截。我知道,“爽”这种东西,在现实里昂贵。
我深吸气,给儿子发微信:“今晚我早点回,咱们一起写英语。”夜里七点,门铃响。
我以为是外卖,开门却看见陆强。他穿着成套运动服,笑得油光水滑,
身后还跟了个红唇长发女——玲玲。“我们带小行出去吃个饭。”陆强一脚就要往里迈。
我侧身挡住:“吃什么我做。”玲玲拿出一盒昂贵蛋糕晃在眼前:“阿姨,
这家小孩都爱。别总把孩子管得跟老头一样。”“我儿子不吃这么甜。”我淡淡,“谢谢。
”她的笑瞬间挂不住:“真扫兴。”陆强伸手推门:“别闹。你就爱把事闹大。
”我抬眼,正冷声准备拒绝,玄关那头传来清清冷冷的一句:“抱歉,
这里是不是许女士家?”我们齐刷刷回头。**是星河湾那位男人。**他换了深灰长大衣,
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和昨晚在家时冷淡的松弛完全不同——像换了一个身份。
“你怎么……”我下意识问。他礼貌点头:“周女士突然想吃你做的粥,
我在附近开完会,就顺路来取食材清单——怕买错。没打扰吧?”他说完才看向陆强,
目光很客气:“你是……?”陆强自觉气势输一头,腔调却没降:“她前夫。
”男人“哦”了一声,眼神平静,像医生看病历一样看着他:“许女士说她和孩子有安排。
你们可以改天。”陆强脸上“噌”地挂不住:“关你什么事?”男人没接这个问句,
只又看了我一眼:“我在楼下等,十分钟。抱歉唐突。”他转身下楼,
背影像一条很直的笔。我没料到他会出现在我的门口。陆强和玲玲面面相觑,
被他简短的一句话堵住了嘴。我趁机说:“今天不方便。你们先回。
”玲玲不甘心:“你男朋友还挺帅的。”“他是客户。”我说,“像你们这样来,
客户会误会我的职业边界。”陆强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最终甩脸离开:“行,大客户。
别求我抚养费就行。”门关上,**在门上长出一口气。儿子从卧室探出头,小声:“妈,
那位叔叔是谁?”“客户。”我换上笑,“还给阿姨点了赞的那种。”“他刚才好帅。
”儿子认真,“帅得让我想起我们体育老师生气的时候。”我被他逗笑,
敲敲他脑袋:“写作业。”我下楼把食材清单递给男人。他没有开口问“刚才是谁”,
只把我写的纸折好收进外套口袋:“谢谢,晚点麻烦你再来一趟?”“周女士胃口不好,
晚餐清淡就行。”我顿了顿,“刚才……谢谢。”“没什么。”他若有所思,
忽然伸手:“忘了跟你正式介绍。顾承曜。”我愣了愣,伸手去握:“许南乔。
”他的手掌温暖、干净。
经新闻里出现得频繁:城北新城的投资人、连锁医养品牌的董事、几家科技公司的早期股东。
那一刹,我才反应过来——‘顾总’不仅是一个称呼。
他似笑非笑:“看起来你认出我了。”“回去再认出也不迟。”我撤回手,“晚些见。
”他上车离开,车灯掠过我鞋尖。手机震动,是他发来的短信:“谢谢你守住边界。
”短短六个字,我胸口像被轻轻拍了一下,热浪退得比平时快。
3被看见的能力晚上一切顺畅。周女士吃了三分之一碗粥,
笑着对我说:“难得我能把胃留给人。”顾承曜坐在一旁,没说话,偶尔抬眼看。
我收拾厨具准备离开,他忽然问:“许女士,你有没有兴趣做一份长期工作?
我母亲需要稳定的生活管理;另外,我在做一个家政标准化项目,
需要一个懂前线又能把流程落地的人。”我一愣:“我学历一般。”“我看的是能力。
”他语气平常,“价钱你定。”我吸一口气,
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长期稳定、可观收入,
对我和孩子意味着从六楼可以搬到有电梯的楼房,
意味着他这学期的培训班不再需要我和老师来回解释“对不起下个月再交”。
我没有马上答应,
时间、边界、佣金、保险、你母亲的医生意见、你们家庭成员的配合度——这些我都要清楚。
否则我做不好。”顾承曜盯着我,眼里像是有了光:“可以。你开一份清单给我。
”我点头:“明天给你。”他说“嗯”,又俯身倒茶。灯下,他的侧脸线条很干净。
**我发现自己在看他的手。**那手指瘦长,关节分明,倒茶时杯壁没有一滴洒。
一个人做事的方式往往暴露他对世界的态度——顾承曜是“控制型”,把风险分割,
把人事清楚。这样的男人一般不会轻易敞开自己,但一旦敞开,便是十成十。回家路上,
手机里跳出新闻推送:“顾氏医养集团或与海外基金达成战略合作。”我点开看了两眼,
又退回。那样的世界离我很远。电梯到六楼,我拧开家门。儿子在做英语阅读,
抬头朝我笑。我忽然觉得心里特别安——我的世界虽小,但有灯。夜里两点,我被热醒。
喉咙干得像砂纸。我拿水杯去厨房,窗外风刮过晾衣绳,把夹子拍得“啪啪”响。
我忽然想到白天电梯口那个贵妇的眼神——像在宣告“这里是她的地盘”。
若我接受顾承曜的“长期工作”,我就要踏进那片“地盘”。
我对着黑暗里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我不是来争地盘的,我是来把柜子分好格的。
4一纸诉状与一张请柬第三天,我把工作清单和报价做成了A4表格。上午发给顾承曜,
下午他回了邮件,主题只有三个字:“都同意。”我回他:“那我们试用两周。
”他发来一个“好的”表情,配一句玩笑:“许管家,我听你的。
”我盯着“听你的”三个字,心口忽然像被猫抓了一下——不疼,但意外。黄昏时分,
物业代收处给我打电话,让我下楼拿快件。我以为是收纳袋,签字时发现是法院寄来的。
抬头那一刻,手背像被冻住。——陆强起诉,理由:要求变更抚养权。
我站在风口翻完那几页纸,指尖冷得没知觉。“妈?”儿子在窗后看见我,推窗喊,
“怎么了?”我抬头对他笑,摇摇头——孩子不能被吓到。回到家,我把文件收进抽屉。
热浪又一次爬上来,我双手撑桌,
深呼吸、数拍、喝水——这是我从心理医生那里学的“自救法”。手机恰在此时亮了,
是顾承曜发来的微信:“周六晚上有一场家宴,给我母亲压压惊。她想请你吃饭说谢谢。
来吗?”后面是一张电子请柬。请柬右下角有手写体:“南乔,
给你和小朋友的座位都留了。”我看着那行字,胃底忽然烧了一点火。一个诉状,
一张请柬,像两股力,把我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拉。我给顾承曜回:“我来。谢谢。
”同时把法院的短信截图发给律师朋友。夜深,我躺在床上,后背仍有热。
窗外有远远的车鸣。我忽然很平静——把清单一项项完成,人就不容易被恐惧吞没。
可在睡过去的前一秒,我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周六的家宴上,我要穿哪件衣服?
我笑自己,四十四岁的人,还会在一张请柬面前紧张。5家宴开局,
边界被温柔打破一、请柬之前——我把生活先收纳好周六上午,
我照常把家务按清单推进:洗衣、晾晒、备菜、检查孩子作业。
桌子角上压着两样东西——法院来函和电子请柬。我把请柬放进手提包,来函留在抽屉。
儿子许之行拿着领带问:“妈,我能打个半Windsor结吗?帅一点。”“可以,
但别勒太紧,吃饭会难受。”我手把手给他演示,
心里却在背律师朋友教我的要点:“变更抚养权,关键看谁更稳定、更利于孩子成长。
你把‘稳定’做扎实,法庭会看见。”中午,陆强的微信闪来一条语音,
声音刻意温柔:“南乔,别把官司弄僵了。我只是想给孩子更好的条件。
你现在跟那些有钱客户走得这么近……别怪我担心。”我能听见他的得意被棉布包着。
我只回了一句文字:“我们法庭见。”二、家宴——不同世界的灯光晚七点,星河湾会所。
灯从天花像一层层温柔的瀑布,落在每个人肩背上。服务生引我们到包厢,门一推,
里面已有几位亲友落座。周女士换了淡杏色针织衫,气色较前两日好,
见到我笑着招手:“南乔,之行,坐我旁边。”顾承曜起身,脱下外套递给服务生,
朝我们微一点头:“欢迎。”他的眼神先停在我脸上半秒,又落到儿子身上:“小许,
喜欢喝什么?橙汁还是酸奶?”儿子挺直背,“橙汁,谢谢顾叔叔。
”他的“顾叔叔”叫得自然,我的心也自然地软了一下。
桌上一位戴珍珠项链的女士打量我,笑意并不锋利:“这位就是许女士?
最近承曜嘴里挂着的‘许管家’?”顾承曜淡淡:“我母亲的生活管理顾问,
也是我的项目合作者。”她像被噎了一下,旋即转向周女士:“嫂子有福气,找到贴心人。
”我抬眸,礼貌点头:“谢谢夸奖。”门再开,那位电梯口的贵妇踩着细跟进来。
她今晚穿一袭黑金紧身裙,眉梢眼尾都是胜券在握。她看见我明显一怔,随即笑:“许女士?
真巧。”周女士介绍:“唐家小女,唐颂。从小和承曜一起长大。”唐颂在我身边坐下,
低声道:“我还以为你只做临时。没想到升格做‘合作者’了。”“工作而已。
”我拿纸巾垫好杯底,稳稳把橙汁递给儿子,“我更擅长做清单。”她“哦”一声,
玩笑似的把我上下看了一遍:“你气质和普通阿姨不太一样——不像会被任何男人左右。
”我笑笑:“没人能左右会做清单的人。”她的眼神一瞬间有细小的裂纹,
很快又合上:“也是,承曜最怕被情绪打乱。”菜一一道来。我照顾周女士的口味,
把油重的让服务生撤下。顾承曜不过多言,只是每次我起身帮忙时,
都微不可察地往旁边让开一步,把出入口的空间留给我。这种尊重,是慢热的火。
席间有亲戚兴致来,提了句:“承曜,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你爸走前也念叨。
”空气里浮起一丝尴尬。周女士眉心一紧。我低头给自己倒茶,不接任何话。
唐颂笑眯眯接棒:“长辈们放心,合适的人就在眼前。”她说这话时眼睛不看我,
只看顾承曜。顾承曜放下杯,语调平平:“**我不急。**目前主要精力在项目上。
”那位亲戚还要再劝,周女士忽然把茶杯一搁:“吃饭说婚事容易噎,我胃小,别给我堵。
”全桌一笑,她顺势把话题岔开。我暗暗松气。在这种桌上,人情是刀,
要随时学会接住刀背。甜品上桌前,顾承曜忽然侧头问我:“海盐奶盖可以?还是太甜?
”“我更喜欢热的。”我指了指周女士,“她也一样。”他点头,和侍者耳语两句。
很快,一壶温热的芝麻豆乳端上,甜度恰到好处。周女士喝了两口,心情显见地舒展开。
唐颂盯着那壶豆乳看了几秒,转头笑道:“承曜还挺细心。
许女士是怎么懂他和周阿姨口味的?”“我问的。”我平静看她,“问,
是成本最低的尊重。”唐颂笑容淡了一瞬,开口却更柔:“许女士说得对。
”饭后移步休息厅。玻璃墙外的水景反着光。周女士被表妹拉去说话。
儿子被顾家堂弟拉着去看遥控赛车,我只好跟着去草坪外沿。
顾承曜不声不响走到我旁边:“风大,衣服薄了。”我抱着手臂:“我更怕热,风刚好。
”他侧脸看我一会儿,忽然问:“你怕我吗?”这问题像一枚小石子丢进水里。
“怕什么?”我反问。“怕‘靠近带来的麻烦’。”我诚实:“怕。
但比怕更清楚的是尺度。”他哦了一声,似乎在思考我的“尺度”在哪里。
然后他做了件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他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替我盖在肩上。
**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点不可拒绝的体贴。“风再大也别硬撑。”我愣了半秒,
唇边溢出一个非常轻的笑:“顾先生,这叫越界。”“今晚我允许自己越一次。
”他看着我,眼神坦荡,“放心,不会让你难做。”我想把围巾还给他,他按住我的手背,
力道极轻,却让人不好继续挣:“留着,回去再给我。”他第一次碰到我的手。
那一下短得像电,却把一整晚的克制点燃了一寸。
三、回马枪——前夫和贵妇各使一招散席。顾承曜安排车送我们回老小区。刚进单元门,
陆强就从阴影里跳出来,脸上挂着“偶遇”的笑:“这么晚才回?小行,跟爸爸走一趟,
明早我送你上学。”儿子缩在我身后,声音不大:“我明早有早读。”陆强脸色一沉,
冲我挤眉弄眼:“别这么紧。今天我心情好,带孩子住酒店玩乐高。”“不行。
”我拦在门口,“法院通知没看到吗?在判之前,一切按原来安排。
”“你别仗着有人撑腰。”他低声骂,“许南乔,你以为换个对象就能把儿子抢走?
我有房有车,我老婆愿意当后妈——你有什么?你绝经了!你能给他什么温柔?”那一刻,
我后槽牙咬紧。“我有时间、有耐心、有底线。”我盯着他,“还有法律。
”我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再重复一遍刚才那句?”他“啧”了一声,伸手欲推我肩。
“再动一下试试。”背后响起一个平静的男声。我们一起回头——顾承曜立在楼道口,
外套领翻着,神情不怒自威。他可能让司机绕了个圈,又折回来看我们有没有安全到家。
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把手机对准陆强:“对方试图强行带走未成年人并有推搡行为,
现场有录音录像。”陆强被镜头吓怔了两秒,骂骂咧咧后退:“行,你厉害。”他走后,
我才发现手在抖。顾承曜把围巾从我肩上拿下,叠好,递给我:“别怕。
”我勉强笑:“我没怕,只是生理反应。”他“嗯”了一声,
换了正式语气:“明天开始,我的法务会和你的律师对接。抚养权这件事,
不会让你一个人扛。”“费用我自己出。”“费用我预支,你按月还我。”他淡淡,
“我投资回报率向来不错。”我无声地笑了:这人连温柔都用商业语气包着。第二天一早,
唐颂的回马枪来了。她在朋友圈发了张模糊的合影——她与顾承曜在某慈善晚宴同框,
配文:**“少年旧识,感谢陪伴。”**底下一排太熟稔的点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把手机扣在桌面。儿子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活动单:“妈,学校组织冬令营,三天两夜。
我要报名吗?”费用不便宜。我正犹豫,他补一句:“不用勉强。”我笑,
摸摸他的头:“先填上,妈妈想办法。
”四、项目第一把火——我在会议桌上“收纳”人心周一,
顾氏集团“家政标准化项目”启动会。会议室玻璃透亮,
长桌另一端坐着运营、法务、品牌、公关,各一个部门一个表情。顾承曜没有坐主位,
而是把主位让给我,自己坐在侧边。“许女士主导内容,你们配合。”他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