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双璧:莲扇护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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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声刚过,苏州城的街道便陷入了沉沉的寂静,只有巡夜的灯笼在远处晃悠,昏黄的光线下,连青石板缝里的青苔都透着几分冷意。

雷昆裹着件深色外袍,攥着铁骨折扇站在布庄后门外的巷子里,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肩头,凉得人一激灵。他刚想抬手叩响约定好的暗号——三下轻敲木门,就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墙头翻了下来,裙角扫过矮墙的枯草,连声音都没带起半分。

“苏**这轻功,倒比戏文里的侠女还厉害。”雷昆压低声音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串用红绳串着的铜铃上——铃身刻着细碎的花纹,看着像女子的饰物,却不知有什么用处。

苏晚卿把铜铃往门环上一挂,铜铃没发出半点声响,她指尖在门闩内侧摸索片刻,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后门竟应声而开。“这布庄的门闩是老样式的,我早让消息阁的人摸清了机关。”她侧身钻进门内,回头示意雷昆跟上,“后院厢房在东边,护卫大多守在前院,我们动作快些。”

后院的月光被梧桐树挡得支离破碎,地面上的杂草长得半人高,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两人刚绕到厢房窗下,就听见屋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两个男人的嗓音,其中一个正是白天在知味斋的店小二。

“……那苏**和雷昆要是真找来怎么办?田契的原件还在柜子里,要是被他们搜走,知府大人那边可不好交代。”店小二的声音带着慌意,像是在跟谁争辩。

另一个声音更粗哑些,应该是布庄的护院头领:“怕什么?知府大人早安排好了,只要他们敢来,就按‘盗匪’的罪名抓起来,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他们怎么狡辩。”

雷昆的手指在扇骨上轻轻摩挲,眼底冷意渐浓——原来对方早有埋伏,这哪是查证据,分明是请君入瓮。他刚想扯住苏晚卿往后退,就见她从锦囊里掏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轻轻从窗缝里穿了进去,手腕微转,屋里的门闩竟“咔嗒”一声落了锁。

“先把他们困在里面,免得打草惊蛇。”苏晚卿凑到雷昆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厢房的窗户是活动的,我们从窗棂爬进去。”

雷昆点点头,抬手按住窗沿,指腹刚碰到木头,就觉掌心一凉——窗沿上竟沾着些湿润的泥土,不像是后院该有的东西。他心里刚起疑,就听身后传来“咻”的一声轻响,一支短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了梧桐树上,箭尾还缠着一张纸条。

苏晚卿反应极快,一把拉过雷昆躲到墙角,伸手取下箭上的纸条,借着月光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柳依依,在厢房内。”

“是顾衍之的人?”雷昆皱眉,他和顾衍之同窗三年,知道对方最擅长用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柳依依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不管是不是陷阱,田契原件必须拿到。”苏晚卿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袖中,从锦囊里掏出那根沾了墨汁的红绣线,“这绣线是柳依依常用的,她的绣品上总爱用这种颜色。要是她真在里面,或许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

两人刚要再次靠近厢房,就听见屋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柜子被推倒了。紧接着,店小二的惨叫声响起:“救命!你别过来!”

雷昆和苏晚卿对视一眼,立刻推开窗户爬了进去。屋里一片混乱,柜子倒在地上,田契散了一地,而柳依依正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还滴着血,店小二倒在她脚边,胸口插着另一把短刀,已经没了气息。护院头领则被银线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柳姑娘倒是好身手。”雷昆举起折扇,挡在苏晚卿身前,目光紧盯着柳依依手中的匕首,“不过,杀了知府的人,你就不怕顾衍之怪罪吗?”

柳依依听到“顾衍之”三个字,握匕首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本是奉命来盯着布庄的,可刚才听到他们说,要把你们当盗匪抓起来,还要烧了所有田契……雷才子,你当年在京城救过我妹妹,这个恩情,我必须还。”

苏晚卿往前走了一步,捡起地上的田契原件,上面的印章清晰可见,确实是知府的官印:“**妹?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有个妹妹?”

“我妹妹当年在京城被人贩子拐走,是雷才子用诗句引来巡捕,才救了她。”柳依依收起匕首,声音低了些,“顾衍之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把我当眼线。今晚我把你们引来,一是想还恩情,二是想让你们看看,顾衍之到底是个什么人。”

雷昆看着柳依依,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京城的事——那天他在街头写诗,见一个小女孩被人贩子拽着,便故意写了首“拐童诗”,引来了巡捕。原来那个小女孩,竟是柳依依的妹妹。

“多谢柳姑娘相告。”苏晚卿把田契叠好放进袖中,“不过,现在我们得赶紧走,刚才的惨叫声,肯定会引来其他护卫。”

柳依依点点头,走到护院头领身边,用匕首挑开他嘴里的布团:“你要是敢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我就把你和知府勾结的证据,送到巡抚大人手里。”护院头领吓得连连点头,浑身都在发抖。

四人刚从后门逃出,就听见布庄里传来“抓贼”的喊声,灯笼的光在巷口晃悠,越来越近。柳依依指了指巷子尽头的暗门:“从那里走,能通到秦淮河畔,我的船就在那里等着。”

雷昆回头看了眼追来的人影,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晚卿和柳依依,忽然觉得这场风波,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知府、顾衍之、柳依依,还有苏晚卿的消息阁,就像一团乱麻,而他和苏晚卿,已经站在了这团乱麻的中心。

秦淮河的水声在巷口隐约传来,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雷昆攥紧了手中的折扇,心里清楚,今晚的布庄之行,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是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