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抱着我哭了快十分钟,肩膀一直抖,眼泪把我睡衣都浸湿了。
我拍着她的背,心里又乱又怕——刚才那黑衣人消失前的声音还在耳边转,“上六爻”的凶兆像块石头压在胸口,可看着林薇这副样子,我又没法真的怪她。
“好了,先起来吧,地上凉。”我把她扶到床边,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你跟我说实话,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你妈……真的得了重病?”
林薇擦了擦眼泪,眼神躲闪了一下,才慢慢开口:“他说他是‘比卦先生’,能帮我妈治病。我妈三个月前查出肺癌晚期,医生说没多少时间了,我急得没办法,就在网上看到他的联系方式……他说比卦能‘借命’,只要找个最亲近的人当‘替身’,把替身的命‘比’给我妈,我妈就能好。”
“借命?替身?”我皱着眉,想起爷爷旧书里的话,“我爷爷以前说过,正经的卦象都是趋吉避凶,从来没有什么‘借命’的说法,这根本就是邪术!”
“我那时候没空想这么多……”林薇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抠着衣角,“他让我先滴血认卦,把你引到六三爻的位置,说六三爻‘比之匪人’,最适合当替身。我一开始不同意,可他说要是我不做,我妈下周就会走……”
她说到这儿,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恐慌:“晓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刚才看到他要抓你,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骗我的,他不是要救我妈,是要拿我们当‘卦引’,唤醒什么东西!”
“唤醒东西?”我心里一沉,看向地上摔碎的陶瓷罐,碎片还散在那儿,黑色的头发和纸人被踩得乱七八糟,“他要唤醒什么?”
林薇摇了摇头,脸色更白了:“我不知道,他没说。但他给过我一张纸,让我每天半夜在厨房摆卦象,滴三滴自己的血在上面。我刚才在厨房,就是在摆今天的卦象……”
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厨房看到的卦象纸,赶紧问:“你摆的是哪一爻?纸呢?”
“是六二爻,‘比之自内,贞吉’。”林薇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纸还在台面上,我没来得及收。”
我起身想去厨房看看,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客厅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敲门,又像是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谁啊?这么晚了。”我心里发毛,刚才黑衣人翻窗户进来的样子还在眼前,赶紧回头看了眼林薇。
林薇也吓得站起来,抓着我的胳膊:“会不会是那个‘比卦先生’又回来了?”
敲门声没再响,可客厅里却传来了奇怪的笑声——“呵呵呵……”,很轻,像是老太太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的。
我们住的是老小区,隔音特别差,平时楼下王阿姨晚上看电视声音大了,我们都能听见。
可这笑声不一样,阴冷阴冷的,听得人后背发僵。
“是楼下王阿姨吗?”我试探着问,王阿姨平时挺热心的,经常给我们送点自己做的包子,怎么会半夜笑成这样?
笑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像是从客厅的窗户外面传进来的。
我慢慢走到客厅,透过窗帘缝往外看——楼下的路灯亮着,王阿姨正站在我们楼下的花坛边,背对着我们,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她在笑。
可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平时的睡衣,是一件黑色的长袍,和刚才黑衣人穿的款式有点像。
而且她手里好像拿着个东西,举在头顶,对着我们的窗户,像是在比划什么。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林薇凑过来,声音发颤。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突然看清了——是一张卦象纸,上面画着的,正是比卦的六二爻符号!而且那张纸好像还在发光,淡红色的,像是沾了血。
“不好!她也被那个‘比卦先生’骗了!”我赶紧拉上窗帘,“六二爻‘比之自内’,指的是亲近的人从内部呼应,她现在在楼下摆卦象,是要和你厨房的卦象呼应,把邪术引到我们这儿来!”
林薇吓得腿都软了:“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警说什么?说有人用卦象害人?警察不会信的。”我咬了咬牙,想起爷爷的旧书,“先去厨房把卦象纸收了,不能让两个卦象呼应上。”
我们俩拿着手机当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
台面上的卦象纸还在,上面滴着三滴暗红色的血,正是林薇刚才滴的。纸的右下角,还写着一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很淡,不仔细看看不清:
“六二引六三,血通上六门。”
“上六门?”我心里咯噔一下,比卦的上六爻辞是“比之无首,凶”,难道“上六门”就是黑衣人要唤醒的东西的入口?
我刚想把卦象纸拿起来撕掉,手指刚碰到纸边,就感觉纸特别烫,像是刚从火里拿出来一样。
我赶紧缩回手,纸上的血滴突然开始移动,慢慢连成了一条线,正好对着厨房的窗户。
“快看!血在动!”林薇尖叫起来。
我抬头看向窗户,窗外的笑声突然停了。
楼下的王阿姨不见了,只有她刚才站的地方,留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六二爻卦象纸,正对着我们的厨房窗户。
两张卦象纸之间,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线,把血连在了一起。
厨房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像是开了空调,可我们的空调早就坏了。
“咔嚓”一声,厨房的灯泡突然闪了一下,灭了。
手机的手电筒也开始闪烁,光线忽明忽暗的,照在台面上的卦象纸上,那些血线好像变成了一条条小虫子,在纸上爬来爬去。
“我们快出去!”我拉着林薇,想往厨房外跑。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滴答”声——不是刚才的滴血声,是水滴在地上的声音,很慢,很有节奏。
我们回头一看,厨房的水龙头竟然在滴水!
就是那个用胶带缠死了半个月的水龙头,现在胶带已经掉了,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滴在地上的卦象纸旁边,把纸浸湿了。
更诡异的是,滴下来的水不是透明的,是淡红色的,像掺了血。
“这不可能!水龙头早就坏了,怎么会出水?”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盯着水龙头,突然发现水龙头的开关上,缠着一撮黑色的头发——和刚才陶瓷罐里掉出来的头发一模一样!
“是那个黑衣人搞的鬼!”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没走,他在用卦象引我们到厨房,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话音刚落,厨房的门突然“哐当”一声关上了,还从外面反锁了。
手机的手电筒彻底灭了,整个厨房陷入一片黑暗。
“开门!开门!”林薇用力拍着门,喊得嗓子都哑了。
黑暗中,滴水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快,“滴答滴答”的,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鼓。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冰凉的,贴着我的后背,像是有人的手。
“晓晓……”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正是刚才楼下王阿姨的声音,“你是六三爻的替身,我是六二爻的引……我们都得死,才能打开上六门……”
我吓得浑身一僵,想转过身,可身体却动不了。
后背的冰凉感越来越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抓我的衣服。
“王阿姨,你醒醒!是那个黑衣人骗你的!”我大喊着,希望能唤醒她。
“骗我?”王阿姨的声音笑了起来,阴冷又诡异,“他没骗我,他说打开上六门,就能见到我死去的老伴……我想他了,我愿意当引……”
“你老伴已经死了三年了!你醒醒!”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后背的手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抓我的胳膊,指甲冰凉,像是要嵌进我的肉里。
林薇也在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别碰她!我当引!我来当六二爻的引!放她走!”
黑暗中,王阿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已经滴过血了,是六三爻的助,不能当引……只有苏晓,能当六三爻的替身,只有我,能当六二爻的引……”
她的话刚说完,我突然感觉手腕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黑暗中,我好像看到一道红光,从我的手腕流出来,顺着手臂,往台面上的卦象纸流过去。
“血通了……上六门要开了……”王阿姨的声音越来越兴奋,“老伴,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消失,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爷爷旧书里的一句话——“比卦以‘孚’为贵,孚者,信也,心不信,则卦不灵。”
心不信,则卦不灵!
我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心里默念:“这是邪术,不是真的比卦!我不信!我不会当替身!”
就在我念完的瞬间,手腕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后背的冰凉感也没了。
厨房的灯突然亮了,门“咔哒”一声开了。
我和林薇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厨房的台面上,卦象纸已经烧成了灰,水龙头也恢复了原样,胶带还缠在上面,没有滴水。
楼下的笑声也不见了,窗外安安静静的,只有路灯的光,照在花坛边——王阿姨还站在那里,已经睡着了,身上穿的还是平时的睡衣,手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幻觉。
“刚才……是怎么回事?”林薇扶着我的胳膊,慢慢站起来,脸色还是惨白。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清楚,那不是幻觉。
我的手腕上,还留着一个淡淡的牙印,台面上的灰还在,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爷爷的话救了我们。”我摸了摸手腕,“比卦讲究‘心信则灵’,可这是邪术,只要我们不信它,它就没办法控制我们。”
林薇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我往她的卧室跑:“对了!那个‘比卦先生’给我的纸,我还藏在枕头底下,上面可能有线索!”
我们冲进林薇的卧室,她掀开枕头,拿出一张黄色的纸,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有一个比卦的图案,每个爻位旁边都画着一个小人,小人下面写着名字——六二爻下面是“王秀兰”(王阿姨的名字),六三爻下面是“苏晓”,上六爻下面是一个空白的名字,旁边画着一个黑洞。
“上六爻的名字是空白的……”我指着那个黑洞,“他要找三个人,六二爻的引,六三爻的替身,还有上六爻的‘首’,才能打开上六门。”
林薇的手指在纸上滑动,突然停在最下面一行字上:“这里还有一行小字!‘上六首,在比中,亲者亲,仇者仇’。”
“上六首在‘比中’,‘比’就是亲近的人……”我心里一沉,“他要找的上六爻的‘首’,也是我们身边亲近的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那个黑衣人:“苏晓,你很聪明,竟然能破了六二爻的引。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上六爻的‘首’很快就会出现了,你们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下一个‘卦引’。比卦讲究‘亲仁善邻’,你们的‘亲’,很快就会变成‘仇’……”
电话挂了,我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林薇看着我,脸色越来越白:“他说的‘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谁?”
我没有说话,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我男朋友陈阳。他是我在这个城市最亲近的人,每天都会来接我下班,有时候还会在我们这儿吃饭。
如果上六爻的“首”是他,那他就会变成下一个“卦引”,甚至可能反过来害我们。
我捡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陈阳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没人接……”我的声音发颤,“他平时这个点不会不接电话的……”
林薇也拿出手机,拨通了她妈妈的电话,同样没人接。
我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那个黑衣人没有骗我们,上六爻的“首”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可能已经被他控制了。
厨房的灯突然又闪了一下,灭了。
黑暗中,传来“滴答”声,不是水龙头的声音,是从客厅的方向传来的,像是有人在滴血。
我们慢慢走到客厅,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地上有一滩淡红色的液体,正从门口往里面流,旁边还放着一个东西,是陈阳平时戴的手表,表盖已经碎了,指针停在三点三十五分,和刚才我醒过来的时间一模一样。
“陈阳……”我心里一紧,顺着血迹往门口走。
门口的防盗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画着比卦的上六爻符号,符号下面写着一行字:
“上六首已到,今夜子时,比卦成。”
子时,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我突然想起黑衣人刚才说的话——“你们的‘亲’,很快就会变成‘仇’”。
陈阳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被变成了上六爻的“首”?今夜子时,比卦成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紧紧握着爷爷的旧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出现在了我的包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能让那个黑衣人打开上六门。
可我没注意到,林薇的眼神慢慢变了,她盯着地上的血迹,嘴角勾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和刚才王阿姨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盯着林薇的侧脸,刚才那抹笑太怪了——像谁用手指捏着她的嘴角往上扯,僵硬得很,连眼角的纹路都没动一下。
等我再想仔细看时,她已经低下头,蹲在地上捡我掉的手机,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只剩个发顶对着我。
“快、快看看陈阳的电话能不能打通。”她的声音有点发飘,手指在我手机屏幕上乱戳,像是慌了神,又像是在故意避开我的眼神。
地上的血迹还在往门口渗,淡红色的,带着点奇怪的腥气,不像平时见的血。
我走过去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冰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而且沾在手上不粘,一擦就掉,更怪了。
“这不是陈阳的血。”我心里松了口气,又紧起来,“血是从门外流进来的,他可能就在楼道里。”
林薇一听,立马站起来往门口走,手还在发抖:“那我们快去找他!万一他被那个黑衣人抓了怎么办?”
我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又摸了摸包里的爷爷旧书——书还在,硬邦邦的,像是能给我壮胆。
打开门的瞬间,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黑黢黢的,只有楼上邻居家的窗户透下来一点光,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像有人站在那儿。
“嗒嗒……”我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得吓人,林薇跟在我后面,呼吸声很重。
血迹从我们家门口一直往楼下延伸,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几滴,像是在给我们指路。
走到三楼和二楼的转角时,我突然踩到个硬东西,“咔哒”一声。
用手机照了照,是陈阳的手机,屏幕碎了,还在亮着,停在通话界面——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打给我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分,正好是我在厨房门口看到林薇的时候。
“他给我打过电话!”我赶紧捡起手机,心里又急又悔,“我刚才在厨房,没听到……”
林薇凑过来看,手指点了点屏幕:“有录音!他好像录了东西!”
我点开录音,里面先是一阵杂音,然后传来陈阳的声音,很慌,像是在躲什么人:“晓晓,你别回出租屋!那个黑衣人在找你,他说你是六三爻的替身,还说……还说林薇骗了你,她妈妈根本不是生病,是被比卦邪术缠上了!”
我心里“嗡”的一声,转头看向林薇。
她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没敢开口。
录音还在继续,陈阳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他还说,上六爻的‘首’是我,只要把我、你,还有那个六二爻的引凑齐,就能打开上六门……晓晓,你快找你爷爷的旧书,里面有破局的办法,我看到他翻书的时候,里面夹着一张老照片……”
录音突然断了,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林薇,他说的是真的?”我攥着手机,手都在抖,“你妈妈不是生病,是被邪术缠上了?你从一开始就骗我?”
林薇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蹲在地上哭:“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妈一开始就是感冒,后来突然变得不正常,每天半夜坐在客厅摆卦象,说什么‘比卦要找引’,那个黑衣人找到我,说只有凑齐三爻,打开上六门,才能把邪术从她身上弄走……我没办法,才跟他合作的!”
“那你刚才在卧室的笑是怎么回事?还有地上的血迹,是谁的?”我追问,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
“我没笑!”林薇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刚才就是害怕,你看错了!血迹……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可能是陈阳的?他被黑衣人抓的时候,是不是受伤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