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魂民国二十一年,上海。梅雨季的黏腻湿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把整个上海滩都罩在底下。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倾塌下来,
将这片华洋杂处、光怪陆离的土地彻底淹没。傍晚时分,
几滴冰凉的雨珠终于砸在了法租界霞飞路光滑的柏油马路上。起初只是稀疏的几点,
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冲刷着路边的梧桐树,也冲刷着那些精致洋房的百叶窗。
雨水在路面上汇成湍急的溪流,裹挟着尘土和落叶,朝着下水道口奔涌而去。
一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在雨幕中缓缓停下,车灯刺破雨帘,照亮了一扇气派的雕花铁门。
这里是霞飞路57号,实业家王怀安的府邸。司机老张跳下车,撑开一把大号黑布伞,
快步绕到后座。车门打开,一股带着檀香和雪茄混合的暖气涌了出来。王怀安弯腰走下车,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尽管年近六十,但身形依旧挺拔,
只是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泄露了岁月的痕迹。“老爷,快进去吧,这雨越下越大了。
”老张恭敬地把伞举过他的头顶。王怀安“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铁门。府邸内草木葱郁,一条石板路蜿蜒通向主宅。
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主宅的大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王怀安推开门,玄关处静悄悄的,只有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阿福?”他喊了一声,这是老管家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王怀安皱了皱眉,脱下沾了些许雨水的外套,递给旁边衣架上。往常这个时候,
老管家阿福总会等在这里,接过他的外套,递上一杯热茶。今天怎么回事?他换了拖鞋,
沿着铺着厚厚地毯的楼梯走上二楼。他的书房在二楼东侧,
是他平时处理公务和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走到书房门口,他发现门也是虚掩着的,
里面隐隐约约有灯光透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王怀安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书房很大,布置得古雅而奢华。巨大的红木书桌后,
是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书籍和古董。书桌前的地毯上,散落着几张纸张。
而他的保险柜,那个镶嵌在墙壁里、号称坚不可摧的德国进口保险柜,此刻柜门大开,
里面空空如也。王怀安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快步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桌面。就在这时,
他看到了趴在桌上的那个人。不,不是趴,是靠在椅背上。那是他自己。王怀安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他看到自己穿着和身上一样的西装,头歪向一边,眼睛闭着,
脸上没有任何痛苦或惊恐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
仿佛只是在办公时不小心睡着了。雨水还在窗外疯狂地敲打着玻璃,风声呜咽,
像是谁在黑暗中哭泣。王怀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出声,
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几本书“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响终于让他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跑去。
“杀人了!救命啊!”他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变形。
他的呼喊声在空旷的宅子里回荡,很快就被窗外的风雨声淹没。他冲到楼梯口,
正好遇到了闻声赶来的老管家阿福。阿福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一杯热茶。看到王怀安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愣了一下,连忙问道:“老爷,
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书房……书房里……”王怀安指着二楼东侧的方向,
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了。阿福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放下托盘,快步朝着书房跑去。
王怀安则瘫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背。
没过多久,书房里传来了阿福惊恐的叫喊声:“啊——!老爷!”紧接着,
是杯盘摔碎的声音。王怀安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一场无法预料的风暴,已经在这个雨夜,
悄然降临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府邸里了。与此同时,法租界另一端的贝勒路上,
“砚之侦探事务所”的灯还亮着。陈砚之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正借着台灯的光,
仔细看着一份旧报纸。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沉稳。
书桌上很整洁,除了报纸,只有一个墨水瓶和一支钢笔。
墙角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黄铜望远镜。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偶尔传来的电车叮当声,
构成了上海夜晚特有的旋律。陈砚之放下报纸,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他刚刚在看的,
是半个月前关于王怀安创办的“怀安实业”与英国一家公司签订合作协议的新闻。
王怀安这个人,在上海实业界算是个传奇人物,白手起家,如今身家丰厚,
只是行事一向低调神秘,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笃笃笃!笃笃笃!”陈砚之皱了皱眉,这个时间会是谁?
他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朝着楼下望去。雨幕中,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事务所门口,车灯亮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撑着伞,
焦急地站在门口,不停地按着门铃。看他的打扮和神态,不像是普通的市民。
陈砚之转身下楼,打开了门。“请问,您是陈砚之先生吗?”年轻人看到他,眼睛一亮,
连忙问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急切。“我是。”陈砚之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
“请问您有什么事?”“太好了!陈先生,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年轻人上前一步,
语气急促地说,“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出事了!”陈砚之看着他,
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家老爷是谁?出了什么事?”“我家老爷是王怀安!
”年轻人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他……他死在书房里了!”“王怀安?
”陈砚之的眉头挑了一下,心中有些意外。他刚刚还在看关于这个人的新闻,
没想到转眼间就传来了他的死讯。“是的!”年轻人用力点头,“警察已经过去了,
但我们听说陈先生您是上海最好的侦探,所以冒昧前来,请您务必去看看!
”陈砚之沉默了几秒钟,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夜。霞飞路离这里不算太远,但这样的天气,
路况恐怕不太好。而且,王怀安这样的人物死了,事情绝不会简单。“请稍等。”他说完,
转身回到楼上,很快就换好了风衣,拿起了桌上的望远镜和一个黑色的皮箱。“走吧。
”他对年轻人说。年轻人如蒙大赦,连忙引着陈砚之走出事务所,坐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在雨幕中疾驰,朝着霞飞路的方向驶去。陈砚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开始快速梳理着关于王怀安的信息。
实业家、合作协议、离奇死亡……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他隐约感觉到,
这起案件的背后,恐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车窗外的上海夜景一闪而过,
霓虹灯光在雨水中晕染开来,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陈砚之知道,
当他踏入那座府邸的大门时,一场复杂而凶险的调查,就将正式开始了。而他要面对的,
不仅仅是一个离奇的命案,更是这片繁华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与迷雾。
1现场勘查黑色的奥斯汀轿车在霞飞路57号门口停下时,
这里已经不再是雨夜初临时的宁静。府邸的铁门外,
停着两辆挂着法租界巡捕房牌照的黑色汽车。
几名穿着藏青色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巡捕正站在门内,低声交谈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气、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紧张感。
陈砚之推开车门,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冷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在雨幕中显得有些阴森的洋房。“陈先生,请跟我来。
”前来邀请他的年轻人——后来知道他是王怀安的秘书林辰——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两人穿过铁门,沿着石板路走向主宅。
陈砚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的环境:修剪整齐的花园,在暴雨中微微摇曳的灌木丛,
以及洋房外墙上那些精致但此刻显得有些冰冷的浮雕。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除了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霾。主宅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比外面亮堂了许多,
但气氛却更加压抑。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茶杯瓷片,旁边站着几个面色苍白的佣人,
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老管家阿福瘫坐在一张沙发上,双手撑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站在大厅中央,他穿着巡捕房的高级制服,
肩章上的标志显示他是探长级别。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落在了陈砚之身上。
“你就是陈砚之?”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正是。”陈砚之微微颔首,
“赵探长,好久不见。”来的正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赵毅。他和陈砚之算是老相识了,
过去也曾有过几次合作,彼此之间还算了解。赵毅“嗯”了一声,
语气算不上热情:“王家人请你来的?”“是的,林秘书刚刚找到我。”陈砚之看向赵毅,
“赵探长,现场情况怎么样?”提到现场,赵毅的脸色沉了下来:“情况很棘手。
死者王怀安死在二楼书房,初步判断是他杀,但现场……很奇怪。”“哦?怎么个奇怪法?
”陈砚之追问。“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赵毅转身朝着楼梯走去,“不过陈先生,
丑话说在前面,这里是巡捕房的办案现场,你可以看,可以问,但不要随便碰任何东西。
”“放心,赵探长,我有分寸。”陈砚之跟在他身后,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的脚步声。走廊尽头东侧的房门敞开着,
正是王怀安的书房。门口守着两名巡捕,看到赵毅和陈砚之过来,连忙让开了道路。
书房内的景象,比陈砚之想象中更加“整洁”。巨大的红木书桌后,
王怀安的尸体依旧靠在椅背上,姿势和林辰描述的差不多。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
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头歪向左侧,眼睛紧闭,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只是在享受一个宁静的午后小憩。
尸体的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书桌的桌面很干净,
除了散落着几张无关紧要的信纸,没有任何打斗或翻动的迹象。书桌的右侧,
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门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凌乱的文件袋。
书房的窗户紧闭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道缝隙透进些许外面的雨光。
墙角的壁炉里,还有一些未完全燃尽的木炭,散发出微弱的热气。
几名巡捕正在小心翼翼地勘查现场,有的在用放大镜观察桌面,有的在测量距离,
还有一个人蹲在保险柜前,似乎在检查锁芯。“怎么样?
”赵毅问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技术人员的巡捕。那名巡捕站起身,摇了摇头:“探长,
现场太干净了。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纹,也没有发现凶器的痕迹。
保险柜的锁没有被撬动过的迹象,像是用钥匙打开的。”“用钥匙打开的?
”赵毅皱起了眉头,“王怀安的钥匙呢?”“在他的西装内袋里找到了,”另一名巡捕回答,
“还有他的钱包、手表都在,里面的钱和贵重物品都没少。”“奇怪。”赵毅低声自语,
“保险柜里的东西不见了,但现金和珠宝却没动。这到底是图财还是别的什么?
”陈砚之没有说话,他已经戴上了一副白手套,开始仔细观察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忽略的角落。他先是走到书桌前,
俯身观察王怀安的尸体。他注意到,王怀安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这与他安详的表情形成了诡异的对比。他轻轻掀开王怀安的眼皮,瞳孔已经扩散,
并且有些浑浊。“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陈砚之问道。
正在检查尸体的巡捕回答:“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今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
具体时间还需要法医进一步鉴定。”陈砚之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了王怀安的袖口上。他发现,
在袖口的内侧,有一小块不自然的褶皱,像是被什么东西摩擦过。
他用手指轻轻抚平那道褶皱,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接着,他走到保险柜前,
蹲下身来。保险柜的内部很宽敞,内壁上有一些划痕,看起来是长期使用造成的。他注意到,
在保险柜底部的角落里,有一张小小的纸片,像是从什么文件上撕下来的,因为太小,
之前的巡捕似乎没有注意到。陈砚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张纸片,举到灯光下仔细观察。
纸片的颜色有些发黄,质地比较特殊,不像是普通的纸张。上面有一些模糊的印刷字迹,
但因为破损得太厉害,只能看到几个残缺不全的字母和一个类似符号的图案。
他把纸片递给赵毅:“赵探长,你看这个。”赵毅接过纸片,看了半天,
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什么?像是一张废纸。”“不一定。”陈砚之摇了摇头,
“这种纸张的质地很特别,我以前在英国学习的时候见过类似的,
通常用于印刷一些重要的机密文件。而且,你看这里,”他指着纸片上那个模糊的符号,
“这个图案,像是一个徽记的一部分。”赵毅凑近看了看,还是没什么头绪:“先收起来吧,
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陈砚之把纸片放回证物袋里,然后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他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的花园。窗户的玻璃很干净,没有任何划痕或污渍。
他又检查了窗户的锁扣,是从内部锁上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赵探长,”陈砚之转过身,
“书房的门是怎么打开的?”“是老管家阿福发现尸体后,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时,
不小心撞开的。”赵毅回答,“他说他来送茶的时候,发现书房门是关着的,但没有锁。
”“没有锁?”陈砚之的眼神微微一动,“王怀安平时在书房办公的时候,门都会关着吗?
”“这个我还不清楚,需要问问家里的人。”赵毅说。
陈砚之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墙角的壁炉上。他走过去,蹲下身,
仔细观察那些未完全燃尽的木炭。在木炭的灰烬中,
他发现了一小片黑色的、像是布片一样的东西。他用镊子夹起那片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
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然后,他的目光扫过壁炉旁边的地面。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
他发现了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像是面粉,但又比面粉更加细腻。他用手指蘸了一点,
放在舌尖轻轻尝了尝——没有味道,但舌尖有一丝微微的发麻感。“赵探长,
”陈砚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让人把这里的白色粉末和壁炉里的那片东西拿去化验一下。另外,
再仔细检查一下王怀安的胃内容物,我怀疑他是中毒身亡的。”“中毒?”赵毅愣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让人去办。”就在这时,书房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穿着旗袍、打扮雍容华贵但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在林辰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看到书桌后王怀安的尸体,双腿一软,差点晕了过去。“怀安!”女人凄厉地叫了一声,
扑到尸体旁,失声痛哭起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我和孩子怎么办啊!”“夫人,
您节哀。”林辰连忙扶住她,安慰道。赵毅皱了皱眉,走上前:“这位是王夫人吧?
我们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王夫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赵毅,
哽咽着说:“探长……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一定要为怀安报仇啊!”“我们会尽力的。
”赵毅说,“请问王夫人,今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您在哪里?在做什么?
”王夫人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我下午一直在卧室里看书,后来觉得有点累,
就睡了一会儿。大概五点半的时候,佣人进来送过一次点心,她可以作证。
”“那您有没有听到书房里有什么异常的声音?”赵毅又问。王夫人摇了摇头:“没有,
外面雨下得那么大,我什么都没听到。”陈砚之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王夫人的表情。
他注意到,在她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而且,
她的悲伤虽然看起来很真实,但总给人一种刻意表演的感觉。“王夫人,”陈砚之开口了,
“请问王怀安先生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比如和什么人结过怨,
或者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麻烦?”王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砚之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没有……怀安他为人一向和善,生意上虽然有竞争,
但也没到结怨的地步。”陈砚之看着她,没有再追问。他知道,
从王夫人这里恐怕暂时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就在这时,一名巡捕匆匆走了进来,
低声对赵毅说了几句。赵毅的脸色微微一变,
然后对陈砚之和王夫人说:“我们在王怀安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案件有关,
请你们跟我来看看。”陈砚之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他们跟随着赵毅,走出了书房,朝着王怀安的卧室走去。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
发出沉闷的声响。陈砚之走在走廊里,
房里的每一个细节:安详的尸体、打开的保险柜、奇怪的纸片、白色的粉末……他隐隐觉得,
这起看似简单的谋杀案,实际上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而王怀安的死,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2各怀心事王怀安的卧室与书房相隔不远,同样布置得奢华而不失格调。巨大的红木床,
丝质的锦缎被褥,墙角立着一个高大的衣柜,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巡捕们所说的“发现”,是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一个上锁的紫檀木盒子。此刻,
盒子已经被打开,放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赵毅指着盒子,
对陈砚之和王夫人说:“我们在搜查卧室时发现了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你们自己看吧。
”陈砚之和王夫人凑近看去,都愣住了。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秘密文件,
只有一沓厚厚的照片,以及几封用火漆封缄的信件。照片上的内容不堪入目。
主角都是王怀安,而与他在一起的,是几个不同的年轻女子,场景各异,有的在酒店房间,
有的在私人别墅。照片的角度和清晰度都很高,显然是有人刻意拍摄的。
王夫人看到照片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林辰连忙上前扶住她。“不……不可能……”王夫人的声音颤抖着,
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怀安他……他怎么会……”赵毅的表情很严肃:“王夫人,
这些照片您以前见过吗?知道是谁拍的吗?”王夫人用力摇着头,
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我没见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平时对我那么好,
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她说着,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陈砚之没有理会王夫人的哭喊,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信件上。他拿起一封信,仔细观察着火漆印。火漆的颜色是暗红色的,
上面没有任何标志。他试图打开其中一封,但火漆封得很严实,为了不破坏证据,
他没有强行撕扯。“这些信件可以交给我们带回巡捕房进行调查吗?”赵毅问王夫人。
王夫人哽咽着点了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陈砚之放下信件,目光扫过卧室的其他地方。
他注意到,衣柜的门没有完全关严,露出了一角黑色的风衣。他走过去,打开衣柜门,
里面挂满了王怀安的衣服,整齐有序。那件黑色风衣挂在最里面,看起来很久没有穿过了。
他伸手摸了摸风衣的口袋,从里面掉出了一张小小的卡片。卡片是黑色的,
上面用银色的字体印着一个图案——一只展翅的黑鹰,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黑鹰会会员证”。“黑鹰会?”赵毅凑过来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这个组织不是早就被取缔了吗?怎么王怀安会是他们的会员?
”陈砚之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看来,王怀安的死,可能和这个‘黑鹰会’有关。赵探长,
这个组织的情况你了解多少?”赵毅摇了摇头:“不太了解。
只知道是一个几年前在租界里活动的秘密组织,据说从事走私、暗杀等非法活动,
后来被巡捕房打击过几次,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看来,
我们的调查方向需要调整了。”陈砚之说,“除了王夫人,
我们还需要询问一下家里的其他人,特别是老管家阿福和王怀安的儿子。
”赵毅点了点头:“好,我让人把他们都叫到客厅来。”很快,
老管家阿福、王怀安的儿子王少谦,以及几个主要的佣人都被召集到了一楼的大厅里。
老管家阿福看起来还是惊魂未定,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
王少谦则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他似乎对父亲的死并不怎么伤心,
反而更像是在抱怨这场意外打扰了他的玩乐。“阿福,”赵毅首先开口,
“今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阿福抬起头,
声音有些沙哑:“我……我下午一直在厨房忙活,准备晚餐。后来五点左右,
我去给老爷送茶,走到书房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我敲了敲门,没人应。我以为老爷在忙,
就回来了。直到后来听到老爷的叫喊声,我才跑过去的。”“你送茶的时候,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赵毅又问。阿福摇了摇头:“没有,院子里很安静,
除了下雨的声音,什么都没有。”陈砚之看着阿福,突然问道:“阿福,
你在王家做了多少年管家了?”阿福愣了一下,回答:“回先生的话,
我已经在王家做了二十年了。”“二十年?”陈砚之笑了笑,
“那你应该很了解王怀安先生了。他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比如在书房办公的时候,
会不会锁门?”阿福想了想,说:“老爷在书房办公的时候,一般都会关门,但很少锁门。
他说这样方便佣人送东西。”“那你有没有见过王怀安先生和什么可疑的人来往?
”陈砚之继续追问。阿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犹豫了片刻,
才说:“没有……老爷的朋友都是些生意上的伙伴,我没觉得有什么可疑的。
”陈砚之注意到了阿福眼神中的那一丝犹豫,但他没有当场点破,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王少谦。
“王少爷,”陈砚之问道,“今天下午你在哪里?在做什么?”王少谦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地说:“我下午和几个朋友在百乐门跳舞,一直到刚才接到电话才回来。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的朋友。”“你父亲最近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比如生意上的麻烦,或者有人威胁他?”“麻烦?他能有什么麻烦?”王少谦嗤笑了一声,
“他整天就知道忙他的生意,根本不管我。至于威胁他?谁有那个胆子?
”“那你知道‘黑鹰会’吗?”陈砚之突然问道。王少谦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慌乱,
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黑鹰会?没听过。是什么东西?”陈砚之看着他,
微微一笑:“没听过就算了。”他知道,王少谦在撒谎。
从他听到“黑鹰会”三个字时的反应来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接下来,
赵毅和陈砚之又询问了几个佣人,但他们都说下午一直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
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情况,也不知道什么黑鹰会。询问结束后,佣人都被打发走了,
大厅里只剩下赵毅、陈砚之、王夫人和王少谦。“赵探长,陈先生,”王夫人擦干眼泪,
看着他们,“现在怎么办?怀安他到底是被谁杀的?”赵毅说:“王夫人,您放心,
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明真相,抓住凶手。现在,
我们需要把那些照片和信件带回巡捕房进行调查,另外,
王怀安先生的尸体也需要送去法医那里进行尸检。”王夫人点了点头:“好,
一切都听你们的。”王少谦突然开口:“我父亲的后事……”“后事的事情,
等案件有了眉目再说。”赵毅打断了他的话,“在调查期间,
希望你们家人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离开上海,也不要向外界透露太多关于案件的信息。
”王少谦撇了撇嘴,没有说话。陈砚之看着王少谦,突然说:“王少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如果有什么想起来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王少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地说:“没……没有不舒服,可能是有点累了。
我先上楼休息了。”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上了楼梯。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探长,”陈砚之对赵毅说,“我觉得这个王少谦和老管家阿福都有问题。特别是王少谦,
他听到‘黑鹰会’的时候,反应很不正常。”赵毅点了点头:“我也注意到了。看来,
这两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我们需要派人盯着他们。”“另外,
”陈砚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白色粉末的证物袋,“这个粉末的化验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还有壁炉里的那片东西,以及王怀安胃内容物的检测报告。”“我已经让人加急处理了,
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有结果。”赵毅说,“对了,陈先生,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看法?
”陈砚之沉吟了片刻,说:“目前来看,这起案件有几个疑点:第一,
凶手为什么要打开保险柜,却只拿走里面的文件,而不碰现金和珠宝?第二,
现场为什么会那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第三,王怀安是怎么中毒的?凶器是什么?
第四,那些照片和黑鹰会的会员证,到底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这些疑点确实让人头疼。
”赵毅叹了口气,“如果找不到凶器和凶手的线索,这个案子恐怕很难破。”“不一定。
”陈砚之笑了笑,“有时候,最不可能的人,往往就是凶手。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还太少,
等化验结果出来,也许就能找到新的突破口。”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一名巡捕跑进来报告:“探长,法医到了。”“让他进来。”赵毅说。很快,
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法医张教授。
“张教授,麻烦你了。”赵毅走上前,和他握了握手。张教授点了点头:“客气了,赵探长。
尸体在哪里?”“在二楼书房。”赵毅说,“我们上去吧。”陈砚之也跟了上去。他知道,
法医的尸检报告,将会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一步。雨还在下,夜色越来越深。
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寂静。而在这座寂静的府邸里,
一场关乎真相与正义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3毒源与线索法医张教授的尸检工作进行得很细致。他先是仔细检查了王怀安的体表,
确认没有任何暴力外伤。随后,他重点检查了王怀安的口腔、鼻腔和眼睛,
最后用一根细长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提取了一些胃内容物和血液样本。整个过程中,
他的表情始终很严肃,一言不发。陈砚之和赵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书房里只剩下张教授操作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大约一个小时后,
张教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摘下了口罩和手套。“怎么样,张教授?
”赵毅迫不及待地问道。张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地说:“可以确定,死者是中毒身亡。
”“中的是什么毒?”陈砚之追问。“从尸体的症状来看,像是一种神经毒素。
”张教授回答,“死者的瞳孔扩散,皮肤呈现青灰色,这些都是神经毒素中毒的典型特征。
不过,具体是什么毒素,还需要对提取的样本进行化验才能确定。”“那死亡时间呢?
”赵毅又问。“根据尸僵和尸斑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今天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
和我们初步判断的差不多。”张教授说,“另外,
我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很细微的白色粉末,
和你们之前发现的那撮粉末看起来很相似,应该是同一种物质。”“太好了!
”赵毅精神一振,“只要化验出粉末的成分,我们就能找到毒源了!
”张教授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对样本进行化验,明天一早给你们结果。”说完,
张教授收拾好工具和样本,离开了王怀安的府邸。赵毅看着张教授的背影,
对陈砚之说:“现在就等化验结果了。如果能确定毒素的种类,
我们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看看是谁有机会接触到这种毒素,
又是谁有机会把它下给王怀安。”“嗯。”陈砚之点了点头,但眉头却没有舒展,“不过,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凶手既然能把现场处理得这么干净,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而且,
那个‘黑鹰会’的会员证,始终是个谜。”“说起黑鹰会,”赵毅想起了什么,
“我回去后会让人查一下这个组织的底细,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
以及他们和王怀安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些照片和信件。”陈砚之说,
“照片上的那些女人是谁?是谁拍的这些照片?目的是什么?信件里又写了些什么?
这些都需要查清楚。”“放心吧,这些我都会安排人去查。”赵毅说,“时间不早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联系。”陈砚之看了一眼窗外的雨,
点了点头:“好。”两人一起走出了书房,下楼的时候,
正好遇到了准备回房休息的老管家阿福。阿福看到他们,愣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
想要快步走过去。“阿福,等一下。”陈砚之叫住了他。阿福停下脚步,转过身,
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先……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陈砚之看着他,
温和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王怀安先生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比如情绪低落,或者经常和人争吵?”阿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犹豫了片刻,
才低声说:“老爷最近……确实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
有时候还会发脾气。”“哦?”陈砚之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吗?
”阿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老爷从来不和我说这些。只是有几次,
我看到他在书房里打电话,语气很生气,好像和对方吵了起来。”“打电话?
你知道他是和谁打的电话吗?”“不知道……我离得太远,听不清对方是谁。”阿福说,
“不过,老爷挂了电话后,脸色很难看。”“谢谢你,阿福。”陈砚之说,
“如果你再想起什么,随时可以告诉我们。”“是,先生。”阿福点了点头,
转身匆匆上了楼。看着阿福的背影,赵毅说:“看来,王怀安最近确实遇到了麻烦。
这会不会和他的死有关?”“很有可能。”陈砚之说,“他的心事重重,他的反常举动,
还有那些神秘的电话,都可能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我们需要尽快查明他最近到底在和谁联系,以及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两人走出主宅,
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送你回去吧,陈先生。”赵毅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