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赵珩这是急了啊。他以为切断粮草,就能逼我妥协?真是太天真了。”
秦戈皱了皱眉:“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军中的粮草虽然还有三个月的储备,但若是朝廷一直不供应,迟早会用完的。”
“放心,我有办法。”陈砚眼神锐利,“他断我们的粮草,我们就自己找粮草。秦戈,你立刻备马,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秦戈疑惑地问。
“边境最大的盐商,陆家。”陈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赵珩打压商人,陆家早就对他不满了。我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陆家合作。”
秦戈眼睛一亮:“将军英明!”
当天下午,陈砚就带着秦戈,乔装成普通商人,离开了军营,前往边境的城镇——黑石镇。
那里,是陆家的大本营。他知道,这一趟,不仅关乎北境军的粮草,更关乎他未来的帝王之路。
黑石镇的风里都裹着盐粒。
陈砚勒住马缰,看着眼前这座被黄沙半掩的城镇——夯土城墙泛着灰褐色,城门上方“黑石镇”三个大字被风沙磨得有些模糊,进出的商队大多牵着驮满盐袋的骆驼,马蹄踏过石板路,溅起细碎的盐屑,空气里满是咸涩的味道。
“将军,前面就是陆家的商行。”秦戈勒马停在他身侧,低声提醒。他特意换上了普通商人的青布长衫,腰间的佩刀藏在宽袖里,眼神却依旧锐利,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陈砚点点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为了掩人耳目,他也换了一身男装——月白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件藏青色披风,头发束成男子的发髻,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若不是这具身体太过纤细,声音还带着几分女子的清脆,旁人几乎看不出破绽。
两人牵着马,慢慢走到镇子中央的“陆记商行”前。
这商行比周围的铺子气派得多,朱红色的大门,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楣上刻着精致的祥云纹,门口站着两个精壮的护卫,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进出的人。
“请问二位是?”一个护卫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
秦戈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北境”二字的腰牌,低声道:“我们是镇北侯府的人,想见陆家长子陆承先生,有要事相商。”
护卫看到腰牌,眼神变了变,没有立刻放行,而是说:“二位稍等,我去通报一声。”说完,转身走进了商行。
陈砚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商行的窗户。他能看到里面的伙计正忙着记账、搬货,动作麻利,显然是常年打交道的老手。
陆家能在边境立足这么多年,靠的不仅是盐铁生意,更是这份滴水不漏的谨慎。
没过多久,护卫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商人特有的精明,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虽然是冬天,却只是随意地拢在手里,姿态从容。
“在下陆承,不知二位是侯府的哪位大人?”年轻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陈砚上前一步,微微颔首:“陆公子不必多礼,我是苏凛。”
话音刚落,陆承手里的折扇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显然没想到,来的会是镇北侯本人,更没想到这位传说中能征善战的女侯,会穿着男装出现在自己的商行里。
秦戈在一旁补充道:“我家将军微服而来,是为了北境粮草之事,想与陆公子私下谈谈。”
陆承很快收敛了惊讶,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苏将军,失敬失敬。里面请,我们到后院的书房详谈。”
跟着陆承走进商行,穿过喧闹的前堂,后院却是另一番景象。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种着几棵腊梅,枝头已经冒出了花苞,墙角摆着几盆假山石,显得清幽雅致。
书房的门是梨花木做的,推开后,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将军请坐。”陆承请陈砚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又让仆人端来两杯热茶,“不知将军此次前来,所谓的粮草之事,具体是指什么?”
陈砚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语气平静:“陆公子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太子殿下近日切断了北境的粮草供应。我此次来,是想向陆家借粮。”
陆承笑了笑,扇了扇手里的折扇:“将军说笑了,陆家虽有些薄产,但北境四十万大军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再说,借粮给将军,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陆家怕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后果?”陈砚抬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陆公子觉得,现在的陆家,在太子殿下眼里,还有‘后果’可谈吗?”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推行‘重农抑商’,去年查抄了江南三家盐商,上个月又提高了边境盐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一步步削弱商人的势力,把盐铁生意收归朝廷。陆家现在看似风光,其实早已是太子的眼中钉——就算你不借粮给我,他日太子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们陆家。”
陆承手里的折扇停住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位女侯不仅会打仗,对朝堂的局势看得也这么透彻。
“将军说的是实话,”陆承收起折扇,语气严肃了些,“但借粮给将军,风险太大。万一将军输了,陆家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不会输。”陈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自信,“我手里有四十万北境铁军,将士们个个能征善战;我还有太子挪用军饷的证据,一旦公布出去,天下人都会知道他的真面目。更重要的是,我能给陆家的,远比太子能给的多。”
他看着陆承,一字一句地说:“若他日我能掌权,不仅会废除‘重农抑商’的政策,还会许陆家盐铁专营权,让陆家的生意,遍布大靖的每一个角落。”
盐铁专营权——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陆承的心上。这是陆家几代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是太子绝对不会给他们的东西。
陆承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陈砚,眼神里满是探究:“将军真的有把握?要知道,对抗太子,就是对抗整个朝廷。”
“朝廷?”陈砚冷笑一声,“现在的朝廷,早已不是百姓的朝廷,而是太子谋取私利的工具。我要做的,不是对抗朝廷,而是夺回属于百姓的朝廷。”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腊梅:“陆公子,你我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是风险,什么是机遇。现在,机遇就在你面前——要么跟着太子,等着被慢慢蚕食;要么跟着我,赌一个光明的未来。”
陆承看着陈砚的背影,虽然她穿着男装,身形纤细,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但值得一试。
“好。”陆承站起身,语气坚定,“我答应借粮。十万石粮草,五百匹战马,三日内送到北境军营。”
陈砚转过身,脸上露出笑容:“陆公子果然是有远见之人。我向你保证,他日我登基,今日的承诺,必定兑现。”
“将军客气了。”陆承拱了拱手,“不过,在送粮草之前,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将军。”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名单,递给陈砚:“这是京城官员的名单,上面标注了哪些人是太子的亲信,哪些人对太子不满。其中,废王赵瑜,虽然没有兵权,却在朝堂上有不少支持者,而且一直被太子打压,或许可以成为将军的盟友。”
陈砚接过名单,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标注都很详细,显然是陆家多年收集的情报。她心里一喜,这份名单,比十万石粮草更有用。
“多谢陆公子。”陈砚把名单收好,“这份情,我记下了。”
“将军不必客气,”陆承笑了笑,“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理应互相帮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定了粮草送达的时间和方式,陈砚才和秦戈起身告辞。
走出陆记商行,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秦戈跟在陈砚身边,语气里满是敬佩:“将军,您刚才的谈判,真是太精彩了!末将还以为,陆承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他不是答应我,是答应他自己。”陈砚翻身上马,“商人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就愿意冒险。”
两人骑着马,慢慢走出黑石镇。夜色渐浓,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镇上亮起,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显得格外宁静。
“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秦戈问道。
“回去之后,你立刻让人把‘太子断粮、陆家借粮’的消息,故意泄露给京城的言官。”陈砚勒住马,眼神锐利,“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太子是如何置北境将士的生死于不顾,又是如何逼得我不得不向商人借粮。”
秦戈眼睛一亮:“末将明白!这样一来,太子在朝堂上的压力,就会更大了。”
“没错。”陈砚点点头,“另外,你再派人去京城,联系废王赵瑜,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希望能和他见一面。”
“是!”秦戈应道。
两人骑着马,朝着北境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里,马蹄声清脆,带着希望,也带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砚知道,借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太子更猛烈的反击,是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是一场决定大靖未来的战争。但她不怕——手握四十万大军,有秦戈这样的亲信,有陆承这样的盟友,还有一颗想要改变天下的心,她有信心,打赢这场战争。
回到军营时,已经是深夜。陈砚刚下马车,就看到王偏将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将军,不好了!漠北蛮族突然入侵,攻陷了两座小城,杀了不少百姓!”
陈砚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赵珩的反击,来了。
“立刻召集将领,议事!”陈砚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另外,让士兵们做好战斗准备,随时迎战!”
“是!”王偏将立刻转身去安排。
秦戈看着陈砚,语气担忧:“将军,蛮族这个时候入侵,恐怕是太子暗中安排的。他想让您腹背受敌。”
“我知道。”陈砚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但他忘了,北境的将士,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反击。这场仗,我们必须赢——不仅要赢蛮族,还要赢太子,赢整个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