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尸体和血水，对于这具身体的原主来说，是家常便饭。

沈寂凭借着肌肉记忆，熟练地将刺客的尸体拖走，又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浴池。

整个过程，他都努力放空大脑，不去想自己刚刚亲手终结了一个生命。

当他处理完一切，来到闻人晏的寝殿外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两个宫女守在门口，看到他，脸上露出混合着畏惧和鄙夷的神情。

在宫里，暗卫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

而一个能被女帝从暗处提到明面上来的男暗卫，更让人浮想联翩。

沈寂无视了她们的目光，单膝跪地。

“陛下，属下沈寂，求见。”

“进来。”

殿内传来闻人晏的声音。

沈寂推门而入。

寝殿很大，也很空旷，装饰以黑金为主色调，透着一股冷硬的威严，和她本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闻人晏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色龙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给她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

她看起来，不像个皇帝，更像个……为国事操劳到一夜未眠的CEO。

这个念头让沈寂感觉有些荒谬。

“过来。”

闻人晏没有抬头。

沈寂走到书案前，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首席暗卫，兼任贴身内侍。”

闻人晏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

“白天，你跟在朕身边。晚上，你守在殿外。”

“没有朕的允许，不准离开朕十步之内。”

沈寂心里咯噔一下。

二十四小时无休？连轴转？

这比996还狠啊！

“属下……遵命。”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认命。

“嗯。”

闻人晏终于写完，放下了朱笔。

她拿起那张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递给沈寂。

“这是宫中暗卫的布防图，以及所有当值暗卫的名单和资料。”

“朕给你三天时间，把它全部记下来。”

“三天后，朕要你重新制定一套布防方案。”

沈寂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却感觉重若千斤。

这不仅仅是一份布防图，这是闻人晏对他的考验，也是一份烫手的权力。

首席暗卫。

这个职位，意味着他将掌管宫中所有影子的生杀大权。

“昨晚的刺客，查出身份了吗？”

沈寂压下心中的震惊，开始进入角色。

闻人晏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么快就能适应身份有些意外。

“查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语气冰冷。

“是死士。牙槽里藏了毒，身上没有任何标记。”

沈寂皱了皱眉。

“那陛下……可有怀疑的对象？”

闻人晏冷笑一声。

“想让朕死的人，从宫里能排到宫外。”

“首当其冲的，就是朕的好皇叔，摄政王闻人泰。”

摄政王。

沈寂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相关的信息。

先帝的亲弟弟，手握重兵，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

闻人晏登基不过半年，根基未稳，朝中大半官员都唯摄政王马首是瞻。

可以说，闻人晏这个皇帝，当得如履薄冰。

“他今天，会在早朝上发难。”

闻人晏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朕倒是很期待，他会用什么借口。”

沈寂的心一紧。

早朝。

那意味着，他即将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的顶级权力斗争。

而他，不再是藏在暗处的旁观者。

他是女帝的盾，是她最锋利，也是最脆弱的一道防线。

“时辰差不多了，更衣，上朝。”

闻人晏站起身。

沈寂连忙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繁复的朝服。

他从来没干过伺候人的活。

程序员的手，只会敲键盘。

但神奇的是，当他拿起那件龙袍时，身体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他熟练地为闻人晏穿上层层叠叠的衣物，整理好每一个褶皱，系好每一根玉带。

整个过程，他都屏着呼吸，不敢有丝毫差错。

闻人晏很安静，任由他摆布。

两人离得很近，沈寂甚至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

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你很紧张。”

闻人晏忽然开口。

沈寂的手一顿。

“属下……没有。”

“你的手在抖。”

“……”

沈寂无言以对。

他确实很紧张。

他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女帝。

“怕朕？”

“属下不敢。”

“呵。”闻人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最好是这样。”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之遥。

沈寂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以及瞳孔中自己小小的倒影。

“沈寂。”

她叫他的名字。

“记住，从你站在朕面前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是朕的。”

“朕让你生，你才能生。”

“朕让你死，你……必须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沈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他单膝跪下，头深深地埋下。

“属下的命，永远是陛下的。”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他不再是沈寂。

他是闻人晏的一把刀，一面盾，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影子。

“走吧。”

闻人晏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去会会朕的好皇叔。”

金銮殿。

百官肃立，鸦雀无声。

沈寂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内侍服，站在龙椅的侧后方，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轻蔑，落在他身上。

他是今天朝堂上，唯一的陌生面孔。

一个能站在皇帝身边的陌生男人。

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闻人晏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亲王蟒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便站了出来。

正是摄政王，闻人泰。

“陛下，臣有本奏。”

他高声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江南洪灾，数万灾民流离失所，朝廷拨下的三十万两赈灾款，至今未到。”

“臣听闻，是户部从中作梗，层层克扣。”

“灾情如火，刻不容缓，请陛下降旨，彻查户部，严惩贪官！”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不明真相的官员纷纷附和。

“请陛下降旨，彻查户部！”

沈寂站在闻人晏身后，心里冷笑。

真是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户部尚书，正是摄政王的心腹。

这三十万两银子，十有八九，是进了他闻人泰的口袋。

现在他却跳出来，要做这个为民**的青天大老爷。

目的，不言而喻。

他要借此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手，进一步架空闻人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龙椅上的年轻女帝身上。

看她如何应对这第一波发难。

闻人晏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闻人泰。

“皇叔所言，确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

“依皇叔之见，此事，该交由何人去查？”

闻人泰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回陛下，刑部尚书抱病在身，大理寺卿又需处理京中要案。”

“为尽快查明真相，安抚灾民，臣以为，可由臣亲自督办。”

“臣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一个交代，给江南百姓一个交代！”

他说得斩钉截铁。

朝堂上，摄政王一派的官员立刻跪倒一片。

“摄政王深明大义，臣等附议！”

声势浩大，仿佛闻人晏若是不允，便是罔顾百姓死活的昏君。

好一个逼宫。

沈寂都快要为他鼓掌了。

闻人晏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一下，又一下。

整个大殿，只剩下这单调的敲击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

闻人晏忽然笑了。

“皇叔为国分忧，朕心甚慰。”

“只是，区区三十万两银子，便要劳动皇叔大驾，未免小题大做了。”

她的话，让闻人泰的脸色微微一变。

“陛下此言何意？”

闻人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朕的意思是。”

“这件案子，不必查了。”

什么？

满朝哗然。

不查了？

难道女帝要包庇贪官？还是要向摄政王妥协？

闻人泰也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到底还是个黄毛丫头，这就怕了。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岂能……”

“因为。”闻人晏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金銮殿，“赈灾款，昨日已经到了江南。”

“不仅如此，朕还追加了二十万两，并命人开仓放粮，务必保证每一位灾民都能得到安置。”

她的话，像一颗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闻人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