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炼狱爬回的阎罗,他是弃城而逃的傀儡天子。国破那日,他携新欢仓皇奔命,
唯独忘了冷宫里还囚着他的发妻,和那个尚在襁褓的太子。北戎铁蹄踏碎宫门,
昔日繁华帝都沦为血海屠场。满朝文武跪降的跪降,逃亡的逃亡。无人注意,
那个被遗忘的废后,默默拾起了一把生锈的仪仗剑。剑锋所指,是城外黑压压的十万豺狼。
后来,逃命的太监看见她逆着人潮,独自走向烽火连天的城楼,嗤笑她疯了。再后来,
新帝率群臣“凯旋”,欲收回权柄,却见那龙椅之上——身披染血凤袍的女人轻抚太子,
抬眼时,眸中淬着前世代号“阎王”的冰焰。“你的江山你守不住,你的人民你不在乎。
”“从今日起,这一切,我替你管。”第1章胃里空得发慌。像有一团火,
从食道一直烧到五脏六腑。我睁开眼,是第三天了。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三天。
成为这个叫岑蔚的女人的第三天。风从窗户纸的破洞里钻进来,冷得像刀子,刮在皮肤上。
我坐起身,打量这间所谓的“永宁宫”。名字倒是好听。实际上,就是一座关押废后的牢笼。
一张硬板床,一张瘸了腿的桌子,没了。墙角斜靠着一把剑,长长的,上面全是锈,
看着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前朝留下来的仪仗剑,早就没了刃。
“娘娘……娘娘……”一个穿着破旧宫装的小丫头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白得像纸,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叫小春,是这具身体唯一剩下的侍女。“完了,全完了!
”她哭得话都说不囫囵,“北戎人……北戎人打进城了!”我的手脚还是有点软。
这具身体太弱了,常年幽禁,营养不良,风一吹就倒。但我脑子很清醒。北戎。
是盘踞在大衍王朝北方的游牧部落,凶悍,残暴。我慢慢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皇帝呢?”我问她。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小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绝望。“陛下……陛下带着淑妃,还有几位亲近的大臣,
从北门……走了……”走了。跑了。我心里没什么波澜。
对于一个能把自己原配皇后打入冷宫,任其自生自灭的男人,我从不指望他能有什么担当。
“娘娘,我们怎么办啊?我们快跑吧!”小春抓着我的裙角,抖得厉害,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皇宫外面,喊杀声、惨叫声、建筑倒塌的轰隆声,混成一片。
震耳欲聋。像一锅煮沸的血水。我走到墙角,握住了那把锈迹斑斑的仪仗剑。剑柄冰凉,
金属的触感让我感到一丝久违的熟悉。“跑?”我把剑抽了出来。“锵”的一声,
刺耳又难听。剑身黯淡无光,上面坑坑洼洼。小春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剑。“娘娘,
您……您拿这个做什么?”我没回答她。我走到门口,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外面,
逃命的太监、宫女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哭喊声,求饶声。
一个平日里负责给我们送馊饭,还总要克扣一半的太监,从我面前跑过,脚下一滑,
摔了个狗啃泥。他看到我,看到我手里的剑,眼神里先是惊愕,然后是嘲讽。“哟,
废后娘娘这是要上阵杀敌啊?”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别做梦了!皇上都跑了,
您还撑着给谁看啊!”说完,他啐了一口,连滚带爬地继续跑。是啊。皇帝跑了。将军死了。
大臣们也跑了。这座皇城,这座国都,成了一座不设防的空城。成了北戎人案板上的鱼肉。
小春从后面抱住我的腿,哭着说:“娘娘,我们跑吧,求求您了!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啊!”我低头看着她。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跟着原主吃了三年的苦,
现在吓得魂不附体,却还记挂着我。我用没拿剑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小春,你走吧。
”我说。“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跟着人流往南跑,别回头。”小春愣住了,
仰着满是泪痕的脸看我。“那……娘娘您呢?”我没再看她。我抬头,
望向远处那座巍峨的城楼。承天门。国都的正门。此刻,那里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喊杀声最密集的地方,就是那里。我一步一步,逆着逃难的人潮,朝着承天门走去。
我的步子不快,甚至因为这具身体的虚弱而有些摇晃。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所有逃命的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一个穿着破烂凤袍的女人,手里提着一把锈剑,
走向已经被敌人攻破的城门。他们不理解。我也不需要他们理解。在前世,我叫叶无双,
代号“阎王”。我死于一场任务。为了救一个被卷入交火的孩子。我为救一个孩子而死。
如今,我因一个孩子而生。我醒来时,脑子里莫名多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是原主岑蔚的。
她也有个孩子,刚满周岁,就被淑妃陷害,说她意图用巫蛊之术咒杀皇子。孩子被抢走了,
她被打入了冷宫。在绝望和病痛中,她死了。然后,我来了。我不知道她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但这座城里,有千千万万个别人的孩子。他们跑不掉。他们的父母,也跑不掉。皇帝跑了。
他的江山,他不要了。那好。我来接手。第2章承天门的城楼下,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
有大衍的士兵,更多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血水汇成小溪,在青石板的缝隙里流淌。
空气里全是血腥味和焦糊味。一群穿着皮甲,梳着脏辫的北戎士兵,
正拖拽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放肆地大笑着。女人的衣服被撕破了,哭喊着,挣扎着。
我走过去。脚步声在混乱的背景音里,并不明显。但其中一个北戎士兵还是发现了我。
他松开那个女人,转过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他的同伴也注意到了。
他们看到了我身上虽然破旧但形制不凡的凤袍。“哟,这是个大人物?
”一个北戎兵用生硬的汉话问。“管她是谁,抓回去献给将军!”另一个人喊道。
那个被他们放开的女人,趁机连滚带爬地跑了。两个北戎兵朝我围了过来。
他们脸上挂着戏谑的笑,眼神里满是淫邪和残忍。就像在看一只已经被关进笼子的兔子。
我站着没动。我掂了掂手里的锈剑。很轻。不称手。但总比没有好。左边那个北戎兵先动了。
他挥舞着手里的弯刀,朝我的脖子砍来。速度很快,力道很沉。换做是这具身体的原主,
怕是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但我不是她。我侧身,弯腰。弯刀带着风声,从我头顶扫过。
与此同时,我手里的锈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下往上,刺了出去。没有华丽的招式。
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动作。噗嗤。一声轻响。锈剑的剑尖,
精准地从那个北戎兵的下颌骨和脖子的连接处,刺了进去。那里是人体最脆弱的几个点之一。
没有骨头阻碍。剑尖直接穿透了血肉,捅进了他的大脑。他的动作停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满是难以置信。他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抽出剑。血喷了出来。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另一个北戎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一出手就杀了他的同伴。他怒吼一声,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举着刀朝我冲过来。我没有后退。我迎着他冲了上去。在他弯刀劈下的瞬间,
我猛地向左前方滑了一步。躲开刀锋的同时,我整个人已经贴近了他的身体。近身搏斗,
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我左手手肘猛地撞在他的肋下。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因为剧痛而僵硬了一瞬。就是这一瞬。足够了。我手里的锈剑,
顺势横着一抹。划过他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
他捂着脖子,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他也倒下了。从他们发现我,
到他们两个都变成尸体,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这就是我吃饭的本事。杀人的技术。
我甩了甩剑上的血。有更多的北戎兵发现了我。他们叫喊着,朝我围了过来。我没有恋战。
我的目标不是这些小喽啰。我转身,跑向通往城楼的石阶。石阶上,
躺着好几具大衍士兵的尸体。他们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死状凄惨。我一口气跑到城楼上。
城楼上,更是惨烈。到处都是断裂的兵器,和烧焦的旌旗。十几个衣甲不整的士兵,
背靠着墙垛,围成一圈,脸上全是绝望。他们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老兵,
也有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这是守卫国都的最后一道防线。看起来,马上就要崩溃了。
在他们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北戎将领。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铁甲,
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开山斧,斧刃上还滴着血。他脚下,躺着一个穿着大衍将军铠甲的人,
胸口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显然已经死透了。“哈哈哈!”北戎将领狂笑着,“大衍的将军,
就这点本事?不堪一击!”他用斧头指着那群被围困的士兵。“你们,是自己跪下投降,
还是想让我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当球踢?”那群士兵虽然恐惧,但没有一个人跪下。
一个老兵拄着长枪,颤巍巍地站着,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你爷爷我,就算是死,
也站着死!”“好!有骨气!”北戎将领狞笑着,“我就喜欢捏碎有骨气的骨头!”他说着,
就要动手。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这个突然出现在城楼上的,穿着凤袍的女人。
他的眼神亮了。充满了贪婪和惊喜。“大衍的皇后?不,不对,听探子说,
皇后早就被打入冷宫了。你是废后?”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过。
“没想到,皇帝跑了,他的女人还留在这里。正好,我们大汗最喜欢你们中原的美人了,
尤其是身份高贵的。把你活捉了,献给大汗,这可是大功一件!”他身后的北戎士兵们,
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那些被围困的大衍士兵,也看到了我。他们的眼神,从绝望,
变成了惊愕和不解。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废后,会出现在这里。“娘娘,这里危险!
快走!”那个老兵冲我喊道。我没理他。我的目光,落在了北戎将领身旁。那里,
立着一面巨大的旗帜。黑底红字的狼头旗。那是北戎军队的主帅旗。旗在,军心就在。旗倒,
军心必乱。我对着那个北戎将领,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想要活捉我?”我的声音不大,
但足够清晰。“你,也配?”第3章北戎将领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给我上!记住,要活的!”他一声令下,
身边的几个亲兵立刻朝我冲了过来。他们吸取了刚才城楼下那两个人的教训,没有丝毫轻敌,
三人一组,配合默契。刀光交错,封死了我所有可以躲避的路线。那些残存的大衍士兵,
都闭上了眼睛。他们不忍心看。在他们看来,我死定了。然而,我动了。我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就这一步,让我从三把刀的包围圈中,找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空隙。
我手腕一翻,锈剑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不是劈,不是砍。是刺。我的目标,
是离我最近那个士兵的眼睛。人体最柔软,也最没有防备的地方。“啊!”一声惨叫。
那个士兵捂着眼睛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三人的阵型,瞬间破了。
我没有停顿,身体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借着前冲的力道,旋转,贴近了第二个士兵。
他反应很快,横刀格挡。但我根本没想过要和他硬碰硬。我手里的锈剑,顺着他的刀身一滑。
火星四溅。剑尖擦着他的刀锋,继续向前。目标,是他的手腕。“当啷!
”他手里的弯刀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口子的手腕,
眼神里充满了惊恐。第三个士兵从我身后攻来。我甚至没有回头。我反手一剑,向后刺出。
这一剑,快得像一道闪电。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去,
一截锈迹斑斑的剑尖,从他的心口透了出来。解决三个人,我只用了三招。干净,利落,
高效。整个城楼上,一片死寂。只剩下那个捂着眼睛的士兵在地上哀嚎。
北戎将领的笑声停了。他脸上的横肉抽动着,眼神从戏谑,变成了凝重。
“你……你不是岑蔚!你到底是谁?”他吼道。岑蔚是将门之女,没错。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位废后从小体弱多病,性格懦弱,连只鸡都不敢杀。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用剑尖指着他。“下一个,是你。”“狂妄!
”北戎将领被彻底激怒了。他咆哮一声,拎着他的开山斧,像一头蛮牛一样向我冲来。
他每跑一步,整个城楼都仿佛在震动。那把巨大的斧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当头朝我劈下。这一斧头的力道,足以将一匹马劈成两半。我没有硬接。我快速后退,
同时脚尖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上轻轻一点。尸体旁,有一面破损的圆盾。我用脚尖勾起圆盾,
踢向空中。正好迎上了劈下来的斧头。“砰!”一声巨响。那面木制包铁的圆盾,
瞬间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但也成功地阻碍了斧头下落的势头,给了我宝贵的零点几秒。
我身体下潜,像一条滑溜的鱼,从他身边掠过。锈剑在他的大腿外侧,
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啊!”他痛得大叫,转身又是一斧。横扫千军。我俯身,
整个后背几乎贴在了满是血污的地面上,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斧。斧风刮过我的头顶,
吹乱了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的节奏,乱了。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
而一个失去理智的对手,浑身都是破绽。他一击不中,立刻收斧,还想再攻。
但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在他新旧力道交替的那个瞬间,我动了。我从地上一跃而起。
不是后退,不是闪避。而是迎着他,冲了上去。他愣住了。他想不通,
为什么这个瘦弱的女人,敢正面冲向他。他本能地举起斧头,想要格挡。但是,太慢了。
我的速度,比他快得多。我冲到他面前,左手在他厚重的铠甲上一按,借力蹬地,
整个人腾空而起。我的身体在空中扭转,越过了他的肩膀,落在了他的身后。整个动作,
行云流水。北戎将领巨大的身体,成了我最好的掩护。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我的剑,
就已经送了出去。噗。剑尖从他后颈的甲胄缝隙中,精准地刺入。贯穿了他的颈椎。
他巨大的身体僵住了。手里的开山斧,轰然落地。他想回头看看,是谁杀了他。
但他做不到了。他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扑通。他山一样的身体,倒了下去。
激起一地烟尘。城楼上,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些残存的大衍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
张大了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们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走到那面黑底红字的狼头旗下。我没有去砍旗杆。我伸手,握住旗杆,然后用力一拔。
用蛮力,将整面帅旗,从基座上拔了出来。我走到城楼的边缘,站在墙垛上。城楼下,
成千上万的北戎士兵正在攻城。他们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手里的狼头帅旗。也看到了我脚下,
他们主将的尸体。我没有说话。我只是举起了手里的剑。剑尖上,
挑着北戎将领死不瞑目的头颅。然后,我将那面巨大的狼头帅旗,从城楼上,扔了下去。
黑色的旗帜,在空中翻滚,最后落在了尸山血海之中。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北戎士兵的攻势,都停了下来。他们仰着头,看着城楼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那个浑身浴血,提着他们主将头颅的女人。风吹过。吹动我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这一刻,
我就是他们的神。死神。第4章北戎人退了。像退潮的海水,来得凶猛,去得也快。
他们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仓皇地撤出了上京城。城楼上,死里逃生的那十几个大衍士兵,
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那个最先冲我喊话的老兵,拄着长枪,一步一步地挪到我面前。
他看了看我脚下北戎主将的尸体,又看了看我。然后,他丢掉长枪,单膝跪了下去。
“末将……禁军校尉,陈平,参见娘娘!”他的声音在发抖。有了他带头,剩下的士兵们,
也都挣扎着爬起来,学着他的样子,跪了下去。“参见娘娘!”声音此起彼伏,
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我没有让他们起来。我只是看着城外,北戎人远去的方向。我知道,
这只是暂时的。他们只是被我一个人镇住了。等他们反应过来,
上京城只有一个疯女人在守城,他们会卷土重来。而且会更加疯狂。“起来吧。
”我淡淡地说,“去找些能用的弓箭,桐油,火把。把城门想办法堵上。”我的命令很简单,
很直接。陈平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是!娘娘!”他站起身,
对着手下的士兵们吼道:“都听见没有!还愣着干什么!快动起来!”一群人立刻忙碌起来。
我从墙垛上跳下来,走到城楼的一角。这里比较背光,也比较干净。我坐了下来。
身体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刚才那一番搏杀,几乎耗尽了这具身体所有的力气。
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着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我需要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我睁开眼。看见一群穿着华丽服饰的人,
在一大群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龙袍,
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他就是大衍的皇帝,赵恒。我这具身体名义上的丈夫。在他身边,
紧紧依偎着一个衣着艳丽,满脸惊慌的女人。她就是淑妃。赵恒的目光,
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具北戎主将的尸体上。他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死了?
北戎的先锋大将哈丹,就这么死了?”他身后的一个太监,立刻谄媚地凑上前。“恭喜陛下,
贺喜陛下!天佑我大衍,陛下洪福齐天!蛮夷悍将,授首于此,此乃天大的祥瑞啊!
”赵恒哈哈大笑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晕。他仿佛忘了,就在几个时辰前,
是他自己,抛弃了臣民,狼狈地逃出了这座城。“赏!重重有赏!”他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所有守城将士,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也纷纷跟着高呼万岁,
歌功颂德。好像这场胜利,真的是他指挥的一样。陈平和那些士兵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不知所措地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人。他们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茫然和一丝丝的讽刺。
终于,赵恒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身上破烂的凤袍,
和满身的血污。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淑妃也看到了我,她下意识地往赵恒身后缩了缩,
眼神里满是怨毒和惊恐。“岑……岑蔚?”赵恒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后的一个老臣,是丞相李斯年,他站了出来,指着我厉声喝道:“大胆废后岑蔚!
此乃国之重地,岂是你能擅闯的!来人,还不快将这个疯妇拿下!”几个侍卫立刻就要上前。
“住手!”喊话的,是老兵陈平。他挡在了我的身前,用他那瘦弱但坚定的身躯,
面对着皇帝和丞相。“没有娘娘!上京城早就没了!”他红着眼睛吼道,“是娘娘!
是娘娘一个人,杀了北戎的主将,吓退了他们的大军!”“你们……你们在城破的时候跑了!
现在仗打完了,你们又跑回来了!你们还要抓我们的救命恩人?”他的话,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赵恒和所有大臣的脸上。赵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丞相李斯年还想说什么。赵恒却抬手阻止了他。他盯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怀疑,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慢慢地向我走来。“岑蔚,
”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想不到,
你竟有如此身手。是朕,以前错看你了。”他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你受苦了。
今日你立下如此大功,朕心甚慰。朕决定,恢复你的皇后之位。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
”他停顿了一下,图穷匕见。“你先好好休息,把兵权……交给陈将军他们吧。接下来的事,
就不用你操心了。”他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想收回这份天大的功劳,
把兵权重新抓回自己手里。周围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只要我点头,
我就可以从一个废后,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我笑了。
笑得很轻。我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我没有看他。我的目光,越过他,越过那些大臣,
看向了城楼的另一端。那里,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很微弱,几乎被风声盖过。
但我听见了。第5章那哭声,像一根细细的针,扎进了我的心里。不是痛。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循着哭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赵恒和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岑蔚,你要去哪?”赵恒皱着眉问。我没理他。我绕开他,
径直走向城楼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废弃的盔甲。哭声就是从那堆东西后面传来的。
我搬开一具破损的箭靶。后面,是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小小的身体。是个婴儿。
大概一岁左右,穿着明黄色的襁褓,小脸冻得发紫,正张着嘴,发出微弱的哭声。他的身边,
躺着一个已经断了气的奶妈。奶妈的胸口插着一支流矢。显然,在混乱中,
她想带着孩子躲起来,却被流矢射中,死在了这里。我看着那个孩子。他的眉眼,
和记忆中那个被抢走的孩子,渐渐重合。虽然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但我知道,
这是原主岑蔚用命都想换回来的儿子。大衍王朝的太子,赵安。皇帝逃跑的时候,
跑得太匆忙。把他给忘了。我弯下腰,伸手,轻轻地把他抱了起来。他的身体很小,很轻,
还有点凉。也许是我的怀抱有了一丝温度,他渐渐停止了哭泣,
只是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抱着他,转过身。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在我怀里的孩子身上。赵恒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终于想起来,
他还有一个儿子被留在了皇宫里。“安……安儿……”他嘴唇哆嗦着,伸出手,
似乎想把孩子接过去。淑妃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她死死地咬着嘴唇,
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恐慌。我知道,原主就是被她陷害,才落得如此下场。她怕我回去。
怕我带着太子,夺走她的一切。赵恒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急切。“岑蔚,快,把太子给朕!
”他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只要太子安然无恙地回到他手里,他遗弃亲子的污点,
就可以被掩盖过去。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名义上的父亲。他的眼神里,
没有半分对儿子的担忧和心疼。只有对自己名声和权位的算计。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抱着孩子,没有走向他。我一步一步,朝着皇宫深处,那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金銮殿走去。
我的身后,是死寂。赵恒僵在原地,伸着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站住!
”他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怒吼,“岑蔚!你要抱着太子去哪里!给朕站住!
”他的侍卫们,也纷纷拔出刀,拦住了我的去路。刀锋雪亮,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老兵陈平和他手下的士兵们,也紧张地握住了武器,与皇帝的侍卫对峙着。气氛,一触即发。
我停下脚步。我没有看那些侍卫。我只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用他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我。然后,他伸出小手,
抓住了我胸前的一缕头发。小小的,软软的。我抬头,看向赵恒。“你的江山,你守不住。
”“你的人民,你不在乎。”“你的儿子,你不记得。”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
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走。那些拦在我面前的侍卫,看着我,
看着我怀里的太子,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皇帝。他们犹豫了。他们不敢对我动手。
因为我怀里抱着的是太子。大衍王朝唯一的继承人。伤了我,就是伤了太子。这个罪名,
他们担不起。我从他们让开的缝隙中,走了过去。赵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背影,
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丞相李斯年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陛下,不可啊!
绝不能让她把太子带走!更不能让她……去那个地方!”赵恒当然知道。但他能怎么办?
他总不能下令,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起砍了。我抱着孩子,走下了城楼。
穿过尸横遍野的宫道。穿过一座又一座华丽但空寂的宫殿。最后,我站在了金銮殿的门前。
这里是整个王朝的权力中心。大门紧闭着。我一脚,踹开了它。“砰!
”沉重的殿门向两边打开。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龙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切。
我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上长长的台阶。我的身后,赵恒、淑妃,还有文武百官,
都跟着我,涌进了大殿。他们看着我。看着我抱着太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把椅子。
他们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惊恐。他们终于明白了我要做什么。“逆贼!你敢!
”“大逆不道!快拦住她!”大臣们叫喊着,怒骂着。但没人敢上前。我走到了龙椅前。
我没有丝毫犹豫。我抱着太子,转身,坐了下去。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整个大殿,
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看着我。看着一个废后,抱着一个被遗忘的太子,
坐在了皇帝的宝座上。这是大衍王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我低下头,
看着怀里的孩子。他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在我怀里动了动,发出咿呀的声音。我抬起头,
俯视着殿下那群脸色各异的王公大臣。俯视着那个站在最前面,脸色已经变成死灰色的皇帝。
我开口了。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从今天起,这一切,”“我替你管。
”第6章金銮殿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我,和在我怀里安睡的太子。赵恒的嘴唇在哆嗦,他想说话,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脸,已经不是青色,也不是白色,而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灰败。
他引以为傲的皇权,在这一刻,被我踩在了脚下。还是丞相李斯年最先反应过来。
他颤抖着手指着我,老迈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抖动着。“妖后!你……你这是谋逆!
是篡位!你可知罪!”他一边喊,一边跪了下来,对着赵恒的方向重重叩首。“陛下!
此女狼子野心,罪不容诛!请陛下降旨,将其就地正法,以正国法,以安社稷!
”有了他带头,他身后的那群文官们,也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请陛下降旨,诛杀妖后!
”“拨乱反正,以安朝纲!”声音很大,听起来义正词严。但我知道,他们怕了。
他们怕我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会毁掉他们赖以为生的那套规则。
赵恒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又看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终于找到了支撑。“来人!
”他嘶吼道,“把这个疯女人给朕拖下来!乱刀砍死!”殿外的侍卫们听到命令,
握着刀冲了进来。然而,他们还没冲到我面前。另一群人,堵在了他们前面。是老兵陈平,
和他手下的那十几个士兵。他们虽然人少,身上还带着伤,但他们手里的武器,却握得更紧。
他们身上,还带着刚刚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血气和煞气。那是养尊处优的宫廷侍卫所没有的。
“我看谁敢动娘娘一下!”陈平横枪立马,挡在最前面。他猩红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那些侍卫。“没有娘娘,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你们的家人,
现在可能已经成了北戎人的刀下鬼!”“你们现在要对我们的恩人动手?你们的良心,
都被狗吃了吗!”他的话,让那些侍卫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们中,有不少人的家就在上京城。
他们也怕。赵恒看到自己的侍卫被一群残兵败将拦住,气得差点吐血。“反了!都反了!
”他指着陈平,“陈平!你一个区区校尉,也敢违抗朕的旨意!朕要诛你九族!
”陈平惨笑一声。“我爹,我娘,我媳妇,我儿子,都在刚才的巷战里,被北戎人杀了。
陛下,我的九族,已经没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子,**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赵恒的威胁,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我怀里的太子,被吵醒了。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响亮,回荡在大殿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我低下头,
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母亲。“不哭,不哭,没事的。”我的声音很轻。
太子似乎听懂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我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
落在了赵恒的脸上。“赵恒,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我直呼他的名字。
赵恒的瞳孔猛地一收缩。“你以为,你现在下令杀了我,你就能坐稳这个位子吗?
”我冷笑着问。“北戎人退了吗?没有。他们只是暂时撤退,随时会卷土重来。
城里的粮食还够吃几天?城外的援军在哪里?这些,你想过吗?”我每问一个问题,
赵恒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逃跑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你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这些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你杀了他们信服的人,你觉得,
他们还会为你卖命吗?”“你杀了太子的生母,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一个连自己妻儿都容不下的皇帝?”“到时候,不用北戎人动手,愤怒的军民,
就能把你从这张椅子上撕下来。”我的话,不疾不徐,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
砸碎了赵恒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瘫软了下去,被身边的太监扶住,才没有倒下。
丞相李斯年脸色变了又变,还想说什么。我没给他机会。“李丞相,”我看着他,“我记得,
你家里的粮仓,够全城百姓吃上三天吧?”李斯年浑身一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你胡说八道!老臣为官清廉,哪……哪来那么多粮食!”“是吗?”我笑了,
“要不要我派陈校尉带人去你府上看看?”李斯年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又看向兵部尚书。“王尚书,我听说,城外京畿大营的五万兵马,
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为什么国都被围三天,他们一步都未动?
”兵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娘娘饶命!
非是臣不愿……是……是粮草不济,大军不敢妄动啊!”“粮草不济?”我冷哼一声,
“我看是人心不齐吧。”我的目光,一一扫过殿下的文武百官。那些之前还义愤填膺,
喊着要杀我的人,现在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我对视。他们心里都有鬼。大衍朝的根,
早就烂了。最后,我的目光回到了赵恒身上。“从现在起,我,废后岑蔚,
以太子之母的身份,垂帘听政,总领大衍一切军政要务。”“所有不服者,杀。
”“所有阳奉阴违者,杀。”“所有通敌卖国者,杀。”我一连说了三个“杀”字。
大殿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去。“在座的各位,谁赞成?谁反对?”我抱着太子,
靠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说话。良久。老兵陈平,
第一个跪了下来。“末将,誓死追随娘娘!”紧接着,他身后的十几个士兵,
也齐刷刷地跪下。“誓死追随娘娘!”他们的声音,成了这座死寂大殿里,唯一的声响。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天下,换主人了。第7章我垂帘听政的第一天,
是从清点人头和粮食开始的。结果很糟糕。上京城原本有二十万禁军,现在能拿起刀的,
不到三千人。其中一半还是像陈平这样的老弱病残。城里的粮食,只够全城军民吃五天。
五天之后,就算北戎人不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得饿死。更麻烦的是人心。
赵恒虽然被我软禁在了后宫,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皇帝。朝堂上,
以丞相李斯年为首的旧臣们,对我这个“妖后”根本不服。他们跪是跪了,但只是迫于形势。
早朝的时候,我抱着太子坐在帘子后面。我说东,他们就往西。
我让他们报上各地存粮和兵力,他们就哭穷,说这里遭了灾,那里闹了兵变,
总之就是没钱没粮没人。一个个演得比真的还像。我知道,他们在等。等我撑不下去。
等北戎人再次攻城。等到城破人亡,
他们就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这个“祸国妖后”的头上。然后,他们再开城投降,
摇身一变,又成了北戎人的新臣。算盘打得真响。“娘娘,这帮老东西,没一个好人!
”退朝后,陈平气得直骂。他现在是我的禁军统领,负责整个皇城的防务。“要我说,
直接把他们全砍了!省得碍事!”我摇了摇头。“全砍了,谁来做事?
我们现在缺的不是杀人的刀,是能干活的人。”我看着桌上的地图,眉头紧锁。内忧外患。
这个词,我算是体会到了。“陈平,你现在手底下有多少绝对信得过的人?”我问。
陈平想了想,说:“就是那天在城楼上跟着我一起活下来的那十几个兄弟,
还有后来陆陆续续收拢的一些散兵,大概……不到一百人。”“够了。”我说,“从今天起,
成立‘军功处’,你当处长。这个部门,不归六部管,直接对我负责。”“军功处?
”陈平愣了,“娘娘,这是个什么衙门?”“一个只讲军功,不讲出身的衙门。
”我指着地图上上京城外的一片区域。“从今天起,军功处负责全城的治安巡逻,
以及……抄家。”“抄家?”陈平的眼睛亮了。“对。”我点了点头,“那些王公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