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那间不再属于我的主卧已经彻底被清空,所有与我相关的东西都被粗暴地打包,扔到了客厅的角落。空荡荡的房间,像一个被掏空的心脏,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被侵犯过的痕迹。我没有理会那些杂物,径直走进书房。这里,是曾经属于我一隅宁静的天地,也是我多年来埋藏秘密的港湾。
翻开书桌最深处的抽屉,我取出那个尘封已久的笔记本电脑。它的外壳已经有些磨损,键盘上的字母也因为长时间不用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它见证了我事业的起步,也记录了张鹏从一个青涩创业者到野心勃勃商人的每一步。
“涅槃计划”——这个文件夹,是三年前我亲手在电脑里创建的。当时,张鹏的公司“腾飞科技”首次陷入危机,对外宣称是资金链断裂,但我偶然间,却从一张随意丢弃的报销单里,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我深入调查,结果发现,他在公司的账目上做了手脚,玩弄财务诡计,以掩盖一些暗箱操作。那时的我还深爱着他,爱得盲目,爱得包容。爱情让我选择了沉默,让我选择帮他遮掩,甚至为他填补窟窿,但我骨子里那份对风险的预判和对人性的洞察,却让我无法完全信任。理智告诉我,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出事,也迟早会变质。
于是,我开始悄无声息地收集证据。起初只是为了自保,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却没想到,这条退路在今天,成了我唯一的生路。
我太了解他了。了解他骨子里的野心勃勃,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冷血,还有他一旦功成名就,必定会抛弃一切糟糠之妻的劣根性。他出身贫寒,却心比天高,渴望财富与权力。为了爬上顶峰,他可以跪在地上讨好,也可以在背后捅刀。我曾以为,我的爱和支持,能成为他良心的锚点,却原来,那只是他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我输入密码,屏幕亮起,蓝色的光芒映照在我苍白的脸上。文件夹里,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各种加密文件,它们像蛰伏已久的毒蛇,此刻被我唤醒。里面不仅有他“腾飞科技”公司的各类犯罪证据——那些被伪造的财务报表,隐藏在复杂交易中的偷税漏税记录,还有他与某些官员私下往来的灰色票据,甚至还有几次他指使下属进行不正当竞争的邮件往来。
更让我感到恶心的是,还有王梅的所有把柄。从她大学时期抄袭毕业论文的学术造假记录,到她在前公司任职期间与供应商进行的商业贿赂证据,甚至她与多位客户之间进行的“权色交易”的聊天记录和转账明细,都被我一清二楚地记录下来。这个女人擅长伪装,擅长利用姿色,但她低估了我作为营销总监的敏锐洞察力,以及我在处理复杂人际关系中不动声色的侦察能力。我在工作中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是念在同事情谊,一直没有点破,却原来只是养虎为患。
最致命的,是他们密谋陷害我的全部过程。从第一次他们在公司茶水间旁若无人地偷情被我偶然“发现”时,我的警惕性就已经被拉到最高。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暗中布置,悄悄在我的办公室、甚至是他们的对话中安装微型录音设备。那些细微的声音,那些被他们自以为是地藏在会议室角落的低语,甚至包括他们如何一步步蚕食我的事业,如何设计制造伪证,如何串通我的助手小徐,每一个细节,都像电影镜头般,被我悄然记录、保存,然后加密。他们的谈话内容,他们得意洋洋地嘲讽我天真愚蠢的语调,此刻听来,只觉得讽刺至极,让我胃部一阵阵抽搐。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听,手机里传来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是张鹏的母亲。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傲慢。
“苏青,放过我儿子吧。你已经这样了,何必拖着他一起死?你们夫妻一场,他也没对不起你什么……”
我几乎要被她这番话说笑了。当初张鹏公司濒临破产,是我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帮他还清了父母的养老债,又垫付了公司初创的几百万周转资金时,她可不是这副嘴脸。那时她待我如亲女儿,左一句“好儿媳”,右一句“青儿”,恨不得把我供起来。如今,她眼中的“好儿媳”成了“**”,而她儿子则成了她口中“一时糊涂”的受害者。人性的这番嘴脸,真是丑陋至极。
“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礼貌,不带一丝波澜,“您说这话就不对了。您应该劝他放过我才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尖锐的哭嚎:“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不就是想要钱吗?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清高!开个价吧,离开这个城市,永远别再回来!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我们张家是绝对不会认的!”
“野种”两个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割裂了我所有的伪装和体面。我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指尖传来一阵阵刺痛。我强忍着剧痛,控制住自己几乎要颤抖的声音。
我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屏幕上赫鹏然显示着被我逐条标记出来的张鹏偷税漏税的证据,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模糊的影像,像是一条条铁链,正在将他牢牢捆绑。我轻声却坚定地说:“我要的,是公道。以及所有属于我和我孩子的,法律判定的权利。”
没等她再说什么,我便挂断了电话。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张家,与张鹏,不再有任何情分可言。我将所有情感,都收敛起来,只剩下冰冷的理智和复仇的火焰。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行动。我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林薇——我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在法学院的同窗。如今,她是业内最顶尖的诉讼律师之一,以雷厉风行、无往不胜的职业风格而闻名,被称为“铁娘子”。
“材料我都收到了。”电话很快接通,林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练而直接,没有任何废话。她的语调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青,我看了你发过来的一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会把你们都毁了的。张鹏的事业,王梅的前途,你的名声……甚至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被毁了的是过去的苏青。”我对着屏幕上那一行“涅槃计划”的字眼,声音平静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底深处锤炼而出,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现在,我要重生。”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几秒,随后林薇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专业而冷静的肃杀:“好。既然你决定了,剩下的交给我。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律所见。所有资料,包括你的体检报告,都准备好。”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柔和了些,却也更加有力:“青,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好你肚子里的孩子。剩下的,有我。”
挂断电话,我望向窗外,夜色深沉,万家灯火闪烁。曾经,这灯火中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现在,我却要亲手点燃自己的那盏。涅槃,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它需要撕裂,需要疼痛,但终究会带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