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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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蝉鸣还带着余威,透过茂密的梧桐树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安宁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脚步轻快地拐进熟悉的巷口,

远远就看见那个倚在老梧桐树下的身影。叶沐穿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

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点毛边,正低头用脚尖踢着一颗小石子,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漾起笑意,像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安小宁,

今天怎么这么慢?”“值日啊,”安宁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把书包往他肩上一甩,

“你不也刚到?”“刚打完球,”叶沐掂了掂她的书包,重量轻得像没装东西,

“作业又在学校写完了?”“嗯,”安宁点头,视线落在他额角的薄汗上,

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跟只汗猴子似的。”叶沐也不恼,

接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了,我妈炖了绿豆汤,冰镇的。

”他们住的这条老街,墙皮斑驳,屋檐下挂着老人腌菜的坛子,

空气里总飘着饭菜香和樟树的味道。叶沐家和安宁家只隔了两户,从幼儿园同桌到初中同班,

如今一起考进市重点高中,又分在相邻的班级。这份熟稔,早已刻进骨子里,

像老街的石板路,虽不平整,却踏实得让人安心。高一的日子像杯温吞的白开水,

带着点新环境的微甜。叶沐是班里的体育委员,篮球打得好,性格敞亮,

身边总围着一群勾肩搭背的哥们儿;安宁是学习委员,话不多,做事认真,

笔记本永远记得工工整整,是老师眼里省心的学生。他们的日常和过去十几年没太大不同。

早上叶沐会在巷口等她,手里攥着两个热乎的肉包,

偶尔是她爱吃的豆沙馅;中午一起去食堂,安宁帮他把不爱吃的青椒挑出来,

叶沐则负责在打饭队伍里替她占个位置;晚上放学,要是作业不多,就绕路走回家,

踩着夕阳的影子,说些学校的琐事——谁上课睡觉被老师抓了,哪个老师的新发型很滑稽,

或是下次月考的重点。安宁知道叶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她生理期那几天,

书包里总会莫名其妙多一袋红糖;她随口说想看的电影,

周末叶沐就会拿着两张票出现在她家楼下;她数学题卡壳时,

叶沐总能用最笨的办法帮她理清思路,尽管他自己的数学成绩也就中等。

叶沐也懂安宁的安静不是疏离。她会在他打球崴了脚时,默默递上红花油,

然后背着他的书包陪他慢慢走回家;会在他被老爸骂了躲在梧桐树下生闷气时,坐在他身边,

不说安慰的话,只是分享一块带点焦味的烤红薯;会在他偶尔考砸了沮丧时,

把自己的错题本塞给他,说“我这道题也错了,一起看看”。这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像老街屋檐下的藤蔓,悄无声息地蔓延,缠绕着彼此的青春。他们以为,

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那个叫杜敬安的转校生出现。九月中旬的班会课,

班主任领着个男生走进教室。那男生很高,穿着干净的浅蓝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神却像受惊的小鹿,透着点怯意。

“这是新转来的杜敬安同学,大家欢迎。”班主任拍了拍手。杜敬安微微鞠躬,

声音温和:“大家好,我叫杜敬安,以后请多指教。”他的目光扫过教室,

最后停在安宁旁边的空位上——那是之前一个同学转学后留下的。“杜敬安,你就坐那里吧,

”班主任指了指空位,“旁边是安宁,学习委员,有不懂的可以问她。”安宁抬头,

对上杜敬安的视线,他冲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看起来很友善。安宁也礼貌地回以微笑。

杜敬安很快成了班里的焦点。他成绩好,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前十;他字写得漂亮,

黑板报被他承包了;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就算被调皮的男生开玩笑,也只是温和地笑笑,

从不大声争执。女生们觉得他文静体贴,男生们也觉得他脾气好,没什么攻击性。

他确实很会照顾人。前排女生感冒了,第二天桌上就多了一包感冒药;小组讨论时,

他总能耐心听完每个人的发言,再温和地补充自己的观点;甚至连值日生忘了倒垃圾,

他都会默默拎出去。安宁作为同桌,不可避免地和他有了更多交集。杜敬安会问她题,

声音放得很轻,怕打扰别人;会在她笔没水时,递过一支同款的笔;会在下雨天,

看着她没带伞,轻声说“我家离得近,这把伞你先用”。叶沐第一次表现出不悦,

是在一个午休。他端着两份饭从食堂回来,远远看见杜敬安正帮安宁整理被风吹乱的笔记,

两人靠得很近,杜敬安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安宁的手背。叶沐脚步一顿,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

他大步走过去,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安小宁,你的糖醋里脊,

再不吃就凉了。”安宁抬头,看见他阴沉的脸,愣了一下:“你怎么了?”杜敬安也抬起头,

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叶沐同学,我刚帮安宁捡了下笔记。”“哦,”叶沐扯了扯嘴角,

拉开安宁旁边的椅子坐下,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给安宁,“多吃点,

下午体育课要跑八百米。”那顿饭,叶沐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瞟向杜敬安,

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防备。安宁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没多想,只当他是打球输了心情不好。

真正让安宁察觉到不对劲的,是一次数学测验后。测验难度不小,安宁考得不错,

叶沐发挥失常,成绩掉了不少。放学时,叶沐垂头丧气地踢着石子,没像往常一样说话。

安宁拍了拍他的胳膊:“一次测验而已,下次好好考就行了。”叶沐“嗯”了一声,

还是没精打采。就在这时,杜敬安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两份试卷:“安宁,

这道附加题你做得真好,能给我讲讲吗?”他的目光掠过叶沐,带着点关切,“叶沐同学,

这次题目是难了点,别太在意。”叶沐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杜敬安,

语气不太好:“我们要回家了,有题明天问。”杜敬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自然,看向安宁:“那……明天再说?”安宁还没来得及回答,

叶沐就拽着她的手腕往前走:“走了。”被他拽着走了几步,安宁挣开他的手:“叶沐,

你干嘛?杜敬安就是问个题。”“他故意的!”叶沐转过身,眉头拧得紧紧的,

“明知道我考砸了,还在这儿提附加题,显摆他考得好?”“你想多了吧,”安宁皱起眉,

“杜敬安不是那样的人,他刚才也是在安慰你啊。”“安慰?我用得着他安慰?

”叶沐的声音拔高了些,“安小宁,你就觉得他什么都好是吧?”“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宁也有点生气,“你这几天怎么总是针对他?”“我针对他?”叶沐气笑了,

“我是不想你被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骗了!”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第一次吵得这么凶。最后,

叶沐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安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又委屈又困惑。

她不明白,一向磊落的叶沐,怎么会对杜敬安有这么大的敌意。那天晚上,安宁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杜敬安温和的笑容,想起他帮同学的样子,

又想起叶沐刚才生气的脸,还有他那句“别被他骗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乱糟糟的。第二天早上,叶沐没在巷口等她。安宁背着书包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心里空落落的。到了教室,叶沐已经坐在座位上了,背对着她,不知道在看什么。

安宁放下书包,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杜敬安就来了。他放下书包,看向安宁,

轻声问:“你没事吧?昨天叶沐同学好像很生气。”安宁摇摇头:“没事。

”“其实叶沐同学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杜敬安笑了笑,语气很体谅,“男生有时候就这样,

情绪来得快。不过他对你应该是很好的吧,我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真好。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叶沐,可安宁却莫名觉得有点不舒服。她抬头看了杜敬安一眼,

他眼里的羡慕看起来很真诚,但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叶沐的话。“嗯,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安宁淡淡地应了一句,没再多说。一整天,她和叶沐都没说话。

午休时,杜敬安又拿着题过来问她,安宁耐着性子讲完,抬头时正好对上叶沐看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里有失望,还有点受伤。安宁心里一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下午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叶沐被哥们儿拉去打球。安宁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

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动作却没了往日的舒展,像是带着股气。“安宁,这里有风,

坐过来点吧。”杜敬安拿着两瓶水走过来,递给她一瓶,“叶沐同学打球很厉害啊。

”安宁接过水,没拧开:“嗯。”“其实我以前也打篮球,”杜敬安在她身边坐下,

望着球场,“后来膝盖受伤了,就没再打了。”安宁“哦”了一声,视线还是落在叶沐身上。

他刚才投篮没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叶沐同学好像很在意你,”杜敬安突然说,

“昨天他生气,可能是怕我打扰你们吧。”安宁转头看他,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对不起啊,要是因为我让你们吵架了,我很过意不去。

”“不关你的事。”安宁的声音冷了点。她不喜欢杜敬安这样说话,

好像她和叶沐的关系多么脆弱,一点小事就能被影响。就在这时,球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叶沐和一个男生撞在了一起,那男生摔倒了,捂着胳膊喊疼。叶沐站在原地,

皱着眉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他突然冲出来的。”那男生不依不饶:“你就是故意的!

看我防你防得好,就想撞我!”周围的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杜敬安站起来,

对安宁说:“我去看看。”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扶起那个男生,轻声问:“怎么样?

很疼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然后又转向叶沐,语气依旧温和,“叶沐同学,

打球难免有碰撞,先送他去医务室吧。”叶沐看了杜敬安一眼,没说话,弯腰想扶那个男生,

对方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别碰我!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杜敬安赶紧打圆场:“他不是故意的,你先别急,我送你去医务室。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男生,往医务室走去,走之前还回头对叶沐说了句:“你也来吧,

解释清楚比较好。”叶沐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安宁从看台上跑下来,

走到他身边:“没事吧?”叶沐摇摇头,看着杜敬安的背影,低声说:“你看,

他又在装好人。”安宁没说话。刚才那一幕,杜敬安确实表现得很得体,但她也看到了,

是那个男生先故意犯规撞向叶沐的,叶沐只是没站稳才撞到他。可现在,

所有人都觉得是叶沐的错,杜敬安反而成了调解矛盾的好人。“去医务室看看吧。

”安宁拉了拉叶沐的胳膊。叶沐甩开她的手:“不去!要去你去!”他说完,

转身就往操场外走。安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急。她知道叶沐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受了委屈就喜欢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叶沐没**室,

而是躲在教学楼后面的角落里,背靠着墙,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安宁走过去,

在他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吃颗糖,甜的。”叶沐没张嘴,

也没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安宁轻声说,“刚才那个男生犯规在先,我看见了。

”叶沐猛地抬起头,眼里有点红:“你看见了?”“嗯,”安宁点头,把糖塞进他手里,

“看得清清楚楚。”叶沐捏着那颗糖,愣了好一会儿,突然闷笑了一声:“还是你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