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
祁宴走出监狱大门,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空气里,再没有那股熟悉的铁锈和霉味。
自由,却比枷锁更沉重。
他抬头,看向市中心广场那块最大的LED屏幕。
屏幕上,是他曾经最熟悉的两张脸。
一张,是新晋影帝陆哲,他曾经的好兄弟。
另一张,是当红花旦宋若薇,他曾经的未婚妻。
五年牢狱,磨平的只是棱角,不是刻在骨子里的恨意。
祁宴站在广场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周围人潮涌动,欢声笑语,庆祝着新年的到来。而那块巨大的屏幕,正循环播放着陆哲和宋若薇主演的贺岁大片预告。
画面里,陆哲英俊非凡,眼神深情款款,正将一枚钻戒戴在宋若薇的手上。
“若薇,嫁给我。”
宋若薇笑靥如花,泪光闪烁,重重点头。
屏幕下方,一行巨大的宣传语滚动着——【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周围有年轻的女孩发出阵阵尖叫。
“啊啊啊!陆哲太帅了!”
“他们现实里也是一对吧?太甜了!”
祁宴的拳头,在口袋里缓缓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甜?
他几乎要笑出声。
五年前,同样是在一个新年夜,他拿着准备求婚的戒指,开车去见宋若薇。半路上,一杯被动了手脚的香槟,让他陷入昏沉。
再醒来时,车头撞毁,一个路人倒在血泊里,而他最好的兄弟陆哲,正抓着他的肩膀,满脸“惊恐”与“痛心”。
“阿宴!你怎么能酒驾!还……还撞了人!”
宋若薇随后赶到,哭得梨花带雨,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恐惧。
“祁宴,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人证,物证,俱在。
他百口莫辩。
曾经的顶流巨星,一夜之间沦为肇事逃逸的阶下囚。代言全撤,电影换角,粉丝脱粉回踩,全网唾骂。
而他空出来的所有资源,都被陆哲顺理成章地接了过去。包括他的角色,他的地位,还有他的女人。
真是……一出好戏。
祁宴收回目光,那张因为五年劳改而显得有些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转身,融入人群,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毫不起眼。
口袋里的老式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东城废弃工厂,三号仓库。想复仇,就来。】
祁宴的脚步顿了顿。
是陷阱?还是机会?
他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半小时后,他站在了散发着铁锈味的仓库门口。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
仓库里空旷而昏暗,只有几缕光从破损的屋顶照下,在空气中形成道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飞舞。
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仓库中央。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长发干练地束在脑后,仅一个背影,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你来了。”
女人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祁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不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缓缓转过身。
一张极其美艳,却又冷若冰霜的脸。她的五官精致得像是上帝最杰出的作品,但那双丹凤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能冻结一切。
“我是秦姝。”她自我介绍,言简意赅。
祁宴依旧沉默。秦这个姓,在京城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那是真正的顶级豪门,是陆哲那种所谓的“资本新贵”需要仰望的存在。
秦姝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
她迈开长腿,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一步步向他走来。
“五年前,那场车祸,死的人,是我弟弟。”
祁宴的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如此。
她是来寻仇的。
“人不是我杀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久不与人交谈而有些干涩。
“我知道。”秦姝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停在祁宴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将他整个人看穿。
“我查了五年。从你入狱那天开始。”
“那杯香槟,是宋若薇给你的。里面的**,是陆哲托人从黑市买的。你开的车,刹车被人动过手脚。而我弟弟,那天晚上会出现在那条路上,是因为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说有你准备背叛公司的黑料。”
秦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祁宴的心上。
尽管他早已猜到真相,但当这一切被一个外人如此清晰地揭开时,那股被压抑了五年的滔天恨意,还是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血气上涌,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他们为了毁掉他,布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每一个环节,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祁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秦姝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审视。
“因为,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而你,祁宴,是我选中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祁宴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明明是在说复仇,语气却像是在谈一笔生意。冷静,理智,且不容置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别无选择。”秦姝淡淡道,“凭你自己,你连娱乐圈的门都摸不到。陆哲现在有资本力保,宋若薇是国民女神,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她的话,很残忍,却也是事实。
祁宴沉默了。
秦姝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扔了过来。
“这是合同。签了它,从今天起,我会给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资源。金钱,人脉,团队……直到你亲手把他们送进地狱。”
祁宴接住文件,却没有看。
“你的条件呢?”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秦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的条件很简单。”
“我要陆哲和宋若薇,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还有……”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要他们,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祁宴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狠。
他翻开合同,里面的条款清晰明了,几乎都是在为他提供便利,而对他的约束,只有一条——绝对服从。
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甲方签名处,已经签上了“秦姝”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而在乙方签名处,旁边放着一支笔,和一个小小的印泥盒。
祁宴抬头,看向秦姝。
秦姝的眼神,平静无波。
“用你的指印,签下这份投名状。从此以后,你祁宴,就是我秦姝手里的一把刀。刀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必见血。”
没有退路了。
也不需要退路。
祁宴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在乙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打开印泥盒,用拇指重重按下,鲜红的指印,印在了他的名字上。
像是用血,立下了一个复仇的誓约。
他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隐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死寂般的冰冷和决绝。
“合作愉快。”
秦姝收回合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明天开始,你会有新的身份,新的面孔。”
她转身,向仓库外走去。
“你叫阿沉。沉沦的沉。”
“我会安排你进一个剧组,巧得很,男主角,是陆哲。”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祁宴,欢迎回到……猎杀时刻。”
大门关上,仓库重归黑暗。
祁宴站在原地,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按了红印的拇指。
陆哲,宋若薇。
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会把你们欠我的,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全部讨回来!
他眼底的火焰,在黑暗中,犹如鬼火,幽幽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