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替身她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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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把秦怡凡扔在那栋别墅门口时,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给。周铭,那个像机器人一样的特助,只是公式化地说了句“秦**,之后会有人与你对接”,然后就跟着车一起消失在了夜色里,留下她一个人对着那扇气派又沉重的大门发愣。

别墅很大,漂亮得跟杂志上的样板间一样,但也冷清得吓人。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有点甜的香味,跟她身上消毒水的味儿格格不入。一个穿着朴素、表情有点木讷的阿姨给她开了门,引她进去,话不多,只是默默把她的那个小得可怜的行李箱放进了客房。

“顾先生吩咐,请您先熟悉一下环境。书房桌上有给您的资料。”张阿姨说完,就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厨房那边。

资料?秦怡凡心里咯噔一下。她走到书房,那张巨大的实木书桌上,果然放着一个厚厚的、用皮质封面装订好的册子,烫金的字体印着——《行为规范(附件一)》。

呵,还附件一。搞得跟什么商业合同似的。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只看了几行,她就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什么行为规范,这他妈是“洛冰克隆指南”!

从头发丝到脚趾尖,事无巨细,规定得明明白白。

发型:洛冰**为及腰微卷长发,深栗色。要求签约方保持同等长度及发色,每周护理一次,确保发丝柔亮顺滑。后面甚至附了几张不同角度的发型参考图。

妆容:偏好裸妆,眼线需内敛,眼影色号为“大地色系-肉桂”,口红为“豆沙粉”,不得使用艳色。附件里有详细的品牌和色号清单,旁边还贴着一张洛冰的正面半身照,像是产品说明书上的标准图示。

香水:日常使用“永恒之夜”系列,前调…中调…后调…秦怡凡看着那一串复杂的香调说明,头都大了,她平时连护肤品都只用最基础的那种。

这还只是外表,后面更离谱。

仪态:行走时步伐轻盈,背部挺直,肩颈线条需放松舒展。坐下时双膝并拢,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微笑时嘴角上扬角度约15-20度,需自然,避免露齿过多。附录里居然还有测量嘴角角度的示意图!

言语:声调需温和柔美,语速适中,避免高声或过快讲话。常用语气词包括“嗯”、“好呀”、“可以的”…后面列了一串“洛冰常用语清单”和“禁用词汇表”。秦怡凡扫了一眼,禁用词里居然有“**”、“完了”这种她偶尔会脱口而出的词。

喜好:喜欢古典音乐(尤其肖邦),喜欢百合花,喜欢阅读诗集,喜欢在下午三点喝一杯手冲瑰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秦怡凡啪一声合上册子,胸口堵得厉害。这感觉太诡异了,像是在解剖一个陌生女人的生活,然后被告知,你得钻进这张皮里去。洛冰,洛冰,这个名字像个咒语,无处不在。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顾辞远这种男人疯魔到这种地步,非得找个赝品来填补空虚?

她正对着那本册子运气,门口传来了动静。顾辞远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张阿姨立刻接过挂好。他甚至没多看秦怡凡一眼,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像是完成一个日常程序。然后,他的目光才扫过来,落在她身上,像X光一样,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册子看了?”他问,声音没什么温度。

“看了。”秦怡凡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从明天开始,会有专门的造型师、仪态老师过来指导你。”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安排工作,“你需要尽快达到要求。”

秦怡凡没吭声,达到要求?变成另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复制品?她觉得荒谬极了。

顾辞远似乎看穿了她的沉默,补充了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记住,你签了合同。**妹的手术,明天上午十点开始。”

一句话,像冷水泼醒了她。对啊,她没资格矫情。她是卖了自己换钱的。妹妹现在应该已经推进手术室了吧?想到这个,她心里那点不甘和别扭,只能硬生生压下去。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

接下来的几天,秦怡凡觉得自己像个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造型师带来一堆衣服,全是洛冰风格的,柔软的连衣裙、精致的针织衫,跟她衣柜里那些牛仔裤T恤衫完全是两个世界。她被按在镜子前,一遍遍修剪头发,染色,做护理,直到发色和照片上那个女人的几乎分毫不差。

仪态老师是个看起来特别严厉的女人,拿着把尺子,纠正她走路的姿势、坐下的角度。“秦**,背挺直!”“肩膀放松,不是让你塌下去!”“微笑,不是咧嘴,是嘴角微微上扬,对,想象一下美好的事情…”

美好的事情?秦怡凡脑子里只有妹妹苍白的脸和医院的缴费单。她对着镜子练习那个“洛冰式微笑”,肌肉僵硬,看起来比哭还难看。老师在一旁无奈地叹气。

最难受的是学泡咖啡。她平时喝速溶的就行,现在非得学什么手冲,水温、水量、闷蒸时间,差一点都不行。顾辞远就坐在旁边看着,她手抖得厉害,第一次冲出来的咖啡,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里的不满意,比骂她一顿还让人难受。

她像个提线木偶,被各种规则拉扯着。说话不能太大声,走路不能太快,连吃饭时拿筷子的姿势都被细微地调整过。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抹掉,那个叫秦怡凡的、有点倔强、偶尔会爆粗口的女孩,正在被一个叫“洛冰影子”的空壳取代。

晚上,她躺在客房那张柔软得过分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体是累的,脑子却异常清醒。她想起以前和妹妹挤在出租屋小床上的日子,虽然穷,但打打闹闹,是活生生的。现在呢?她像个被精心打扮的瓷娃娃,放在这华丽的笼子里,等着主人偶尔的需要。

偶尔,顾辞远会在家吃饭。长长的餐桌,两人各坐一端,安静得只能听到餐具碰撞的声音。他很少跟她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平板电脑上的文件。但秦怡凡能感觉到,他那看似不经意的目光,总会扫过她的手,她的头发,她喝水的样子,像是在核对一件物品是否合格。

有一次,她不小心把汤匙碰掉了,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去捡。

“别动。”顾辞远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命令。张阿姨立刻过来收拾干净。

秦怡凡僵在那里,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涌上来。她连自己捡个勺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压抑又重复。秦怡凡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她开始偷偷地在夜深人静时,躲在房间里,用手机翻看以前和妹妹的合照,看看照片里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才能确认秦怡凡这个人还存在。

这天下午,仪态训练结束后,老师终于露出了点勉强算满意的表情。“秦**,进步很大,尤其是微笑,自然多了。”

自然?秦怡凡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长发柔顺,妆容精致,穿着昂贵的裙子,挂着无可挑剔的、弧度刚好的微笑。很美,很温柔,也很假。这根本不是她。

她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经过书房时,她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这几天,她除了第一天,再没进来过。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大多是经济、历史类的,冷硬得像他这个人。但靠窗的一个角落,放着一个画架,上面蒙着布。

她走过去,轻轻掀开一角。下面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的是一个女人的侧影,在花园里低头闻花香。虽然只是轮廓,但那温柔的神韵,一看就知道是洛冰。

画架旁散落着一些颜料和画笔。秦怡凡的手指拂过那些熟悉的工具,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她已经很久没画画了,以前再难,再累,只要拿起画笔,她就能暂时忘记烦恼。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来。她看着画板上洛冰那完美的侧影,又看看旁边调色盘上干涸的颜料,突然生出一种叛逆。她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旁边还能用的褐色颜料,几乎没有犹豫,在画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背景处,快速勾勒了几笔,一只落在花枝上的、翅膀微微张开的小鸟。只是简单的几笔,却让整幅静止的画面,瞬间有了一丝动感和生气。

画完,她看着那只小鸟,心里莫名畅快了一点,好像终于做了点属于“秦怡凡”的事情。但紧接着,恐慌就攫住了她。她在干什么?这是顾辞远的东西!要是被他发现…

她手忙脚乱地想用颜料把那只鸟盖掉,但已经来不及了。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顾辞远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和怒意?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

秦怡凡猛地回头,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顾辞远站在门口,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锐利地盯在她脸上,然后又移向那幅画,精准地落在了那只多出来的小鸟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