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安,我师姐叫裴玄。
我俩是归墟剑派唯二的传人。
我以为我们下山是为了匡扶正义,重振宗门。
结果师姐在凡人城池里盘了个铺子,开了个茶馆,天天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美其名曰:大隐隐于市。
我信了她的鬼。
直到那天,一个叫萧尘的家伙闯了进来。
他自称天命之子,身负系统,气运加身,走到哪儿都能捡到宝,虎躯一震小弟纳头就拜,红颜知己哭着喊着要跟他走。
一套非常标准的男频流程。
然后,他想抢我们师门传下来用来看门的石狮子。
他说他系统提示这是上古神兽。
师姐当时正在嗑瓜子。
她瞅了那家伙一眼,问我:“小安,山门外是不是又来了个脑子不清醒的?”
从那天起,我才明白。
我们归墟剑派的修行,跟别人不太一样。
别人修的是仙,我们师姐,修的是别人的三观。
我叫陆安,正在扫地。
师姐叫裴玄,正在摇椅上嗑瓜子。
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
我刚扫干净的地方,又落了一层。
我叹了口气,把扫帚靠在门边。
“师姐,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山?”
裴玄眼皮都没抬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懒洋洋的音节。
“嗯?”
“咱们归墟剑派,就剩咱俩了。师父他老人家飞升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重振宗门。不是让咱们在这凡人城池里开茶馆当咸鱼的。”
我苦口婆心。
我们这个茶馆,开在南风城最偏僻的巷子里。
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个客人。
再这么下去,别说重振宗门了,我跟师姐连买瓜子的钱都快付不起了。
裴玄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坐直了身子,把手里最后一把瓜子塞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然后她拍了拍手,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小安,你着相了。”
我又叹了口气。
来了,又来了。
每次我跟她提正事,她就跟我扯这些玄乎的。
“修行,修的是心。”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心不静,何以窥大道?你看这满城烟火,芸芸众生,皆是修行。”
我看着她脚边那一大堆瓜子壳,没说话。
这就是她的修行。
就在我准备继续拿起扫帚,接受我们宗门已经彻底沦为咸鱼这个事实的时候,茶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狗腿子一样的家仆,一脸的趾高气昂。
年轻人环顾了一下我们这间除了灰尘就是旧桌椅的破茶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什么破地方?”
我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客官,门是用来推的,不是用来踹的”,那个年轻人已经把目光锁定在了裴玄身上。
确切地说,是锁定在了裴玄坐着的那张摇椅上。
“你,起来。”
他用下巴指了指裴玄,语气是命令式的。
裴玄像是没听见,她从旁边的盘子里又摸出两颗花生,慢悠悠地剥着。
年轻人眉头一竖,显然是没受过这种冷遇。
“本少爷跟你说话呢!聋了?”
他身后的一个家仆立刻上前一步,狐假虎威地呵斥道:“我家少爷看上你这把椅子了!识相的赶紧滚开,别耽误我家少爷晒太阳!”
我当时就气笑了。
这摇椅是师父留下的遗物,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头,木头都包浆了,边角磨得油光发亮。
在我们眼里是宝贝,在这帮人眼里,居然就是个晒太阳的工具。
我正要发作,裴玄却冲我摆了摆手。
她把剥好的花生扔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才懒懒地抬起头,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
“椅子,不卖。”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不卖?”年轻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南风城,还没有我萧尘买不到的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金子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滚了两圈,发出沉闷的声响。
“够不够?不够还有!”
萧尘。
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起来了。
城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家伙。
听说是个外地来的大家族少爷,运气好得邪门。
在城外断崖下捡到过千年灵芝,在坊市地摊上淘到过上古法宝残片。
身边还莫名其妙就聚集了一帮高手,都对他死心塌地。
城里人都说,他是天命之子,气运加身。
我看了看地上的金子,又看了看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萧尘。
心想,这天命之子,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裴玄没去看那锭金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茶馆门口那对石狮子上。
那对石狮子也是师父从山上搬下来的,说是能镇宅。
丑得一言难尽,风吹日晒的,身上都长青苔了。
“你是冲着那两个石头来的吧。”
裴玄忽然开口,语气平淡。
萧尘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又被傲慢取代。
“你……你怎么知道?!”
他身后的家仆也是一脸震惊。
我也有点懵。
师姐怎么知道这家伙是冲着石狮子来的?
难道她还会读心术?
“你这破茶馆,门口摆着两头上古神兽当看门狗,真是暴殄天物!”萧尘冷哼一声,似乎觉得自己的秘密被看穿,有点恼羞成怒,“本少爷今天就要带走它们!你开个价吧!”
上古神兽?
我回头看了看门口那两个长得跟癞蛤蟆似的石疙瘩。
这玩意儿要是神兽,我就是玉皇大帝。
裴玄终于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
然后她走到萧尘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嗯,一个很有趣的傻子。
“你脑子里,是不是住了个东西,在跟你说话?”
裴玄问。
萧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褪干净了,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你!你到底是谁?!”
他指着裴玄的手,都在发抖。
我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我知道,师姐这是认真了。
每次她露出这种看透一切的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
上一次她露出这个表情,还是在山里,一头活了几千年的妖王想抢我们的山头当洞府。
后来,那妖王的皮毛,成了师姐冬天用的脚垫。
“我是谁不重要。”裴玄淡淡地说道,“重要的是,你吵到我晒太阳了。”
她话音刚落。
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
萧尘和他那两个家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直接从门口倒飞了出去。
“砰!砰!砰!”
三声闷响。
三个人在巷子口的墙上,撞出了三个人形的大坑。
然后跟烂泥一样,顺着墙滑了下来。
我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三个人都晕过去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尤其是那个萧尘,白眼翻得只剩下眼白,看着特别喜感。
巷子里静悄悄的。
裴玄走过去,把那扇被踹坏的门重新安好,拍了拍手上的灰。
然后她弯腰捡起地上那锭金子,在我面前掂了掂。
“小安,修门的钱,有了。”
她把金子扔给我,又重新躺回了那张吱呀作响的摇椅,继续摸花生。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握着那锭还有点温热的金子,看着墙上那三个人形坑。
我再次确定了一件事。
重振宗门什么的,还是先缓缓吧。
别的不说,就师姐这个脾气,真让她出去闯荡江湖。
我怕不出三天,整个修仙界都得被她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