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的伤势在叶小雨的专业照料下迅速好转,高烧退去,伤口也开始愈合。笼罩在山庄上空的阴霾随之消散,但一连几天只能吃压缩饼干、罐头和稀粥的日子,让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闷气氛悄然滋生。
这并不能怪大家挑剔。在朝不保夕的末世,有的吃已是万幸。但人终究是渴望温暖与常态的,而食物,尤其是热腾腾、带着锅气的美食,无疑是抚慰心灵最直接的方式。
这天傍晚,林阳看着仓库里那袋开封已久的高筋面粉,以及窗台上那盆他悄悄用绿豆发了好几天、已经长出寸许嫩白茎秆和鹅黄小叶的豆芽,心中有了主意。
“今晚,我们吃点不一样的。”他对正在帮忙整理工具的苏婉说道。
苏婉眼睛瞬间亮了,满是期待。
林阳说干就干。他系上那条略显违和但干净的围裙,在厨房里开始了他的“魔法”。取出面粉,加入适量的盐和水,他开始用力揉搓。有力的手臂反复碾压、折叠,原本松散的面粉逐渐变成一个光滑、充满弹性的面团,被盖上湿布静静醒发。
这过程本身就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雪结束了巡逻,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叶小雨检查完赵鹏的伤口后,也好奇地驻足;苏婉更是主动帮忙准备碗筷。
面团醒发好后,林阳拿出那根长长的擀面杖。撒上干粉,面团在他手下被擀成一张巨大而均匀的面片,反复折叠后,手起刀落,哒哒哒……粗细均匀的面条如同变魔术般出现,散落在案板上。
另一边,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林阳用最后一点珍藏的猪油,加上切碎的干葱头,爆炒了一下控干水分的豆芽,简单的调味,瞬间激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接着,他将手工切好的面条下入翻滚的水中。白色的面条在沸水中沉浮,很快变得半透明,散发出纯粹的面食香气。
这一刻,几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猪油与葱花的焦香、豆芽的清新、小麦经过揉搓和蒸煮后释放出的最原始的醇厚麦香——如同一个有形的拳头,猛烈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嗅觉。
这香气,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人鼻酸。它不属于这个丧尸横行的残酷末世,它属于那个车水马龙、烟火人间的过去。属于加班晚归时街角亮着灯的小面馆,属于家里母亲在厨房忙碌的温馨背影。
秦雪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喉头微微滚动,她那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神,此刻竟有些恍惚。叶小雨轻轻扶了扶眼镜,掩住微微发红的眼眶。苏婉更是直接捂住了嘴,眼中水光潋滟。
就连躺在床上的赵鹏,都忍不住伸长脖子,贪婪地呼吸着这弥散在空气中的味道。
“开饭了。”
林阳的声音将众人从失神中唤醒。他给每个人的碗里盛上筋道爽滑的手擀面,铺上清炒的豆芽,再浇上一勺面汤。
没有复杂的浇头,没有华丽的摆盘,就是这样一碗朴素到极致的手擀面。
众人围坐在餐桌旁,甚至没有人说话。秦雪拿起筷子,夹起一撮面条吹了吹,小心地送入口中。面条劲道,麦香十足,猪油和豆芽提供了简单的油润和清爽口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满足感从胃部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低着头,大口吃着,吃着吃着,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进了面汤里。她立刻用手背擦去,但微红的耳根暴露了她的动容。
叶小雨吃得斯文,但速度一点也不慢,每一口都像是在细细品味失而复得的珍宝。苏婉更是吃得眉眼弯弯,幸福感几乎要溢出来。
王叔和李阿姨一边吃,一边喃喃着:“好吃,真好吃……像过年一样……”
赵鹏在房间里,也得到了一大碗,吃得满头大汗,仿佛伤病都好了一大半。
整个餐厅里,只剩下吸溜面条和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一种无比安心、无比幸福的氛围在静静流淌。
林阳看着这一幕,看着大家被一碗面治愈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他明白,在这末世,强大的武力能带来安全,充足的食物能维持生命,但唯有这种触及灵魂的“享受”,才能真正凝聚人心,让他们忘记外面的血腥与绝望,找到“活着”而不仅仅是“没死”的意义。
“怎么样?”他笑着问。
三个女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带着一丝哽咽和无比的满足:
“太好吃了!”
这一刻,美食,无疑成为了“林氏山庄”最核心、最无法替代的竞争力,也是林阳带给这个团队,最温柔的强大力量。
8第一次大型危机——尸群
美食带来的温馨余韵尚未完全消散,危机便不期而至。
负责上午警戒的赵鹏连滚带爬地从二楼瞭望台冲下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阳哥!秦姐!不好了!好多……好多丧尸!从北边公路过来了,黑压压一片,起码有五六十!”
客厅里的轻松气氛瞬间冻结。
林阳第一个反应过来,箭步冲上阳台,秦雪紧随其后。透过加固的防盗窗缝隙望去,众人心头都是一沉。
只见北面的公路上,一支规模远超以往的小型尸群,正漫无目的地蹒跚前行。它们如同扭曲的潮水,堵塞了道路,嘶哑的嚎叫声隐隐传来。看其行进方向,虽然并非直线冲着别墅,但按照这个轨迹,最多十几分钟,就会撞上山庄的北侧围墙!
“是被昨天发电机的声音,或者更早的炊烟吸引过来的?”秦雪迅速判断,脸色凝重。这个数量,已经超出了他们之前应对的极限。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林阳的声音异常冷静,瞬间将众人从恐慌中拉回,“所有人,按预案就位!这是命令!”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
“秦雪,带上弩和你的手枪,占据二楼东侧最佳射击位。记住,手**有限,只在最关键的时刻使用,优先点杀对围墙威胁最大的目标!”“是!”秦雪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去拿武器。
“苏婉,你负责机动支援和记录。把所有的燃烧瓶搬到北面围墙下备用。同时,注意内部预警,防止有其他方向的漏网之鱼!”“明白!”苏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立刻行动起来。
“叶医生,在一楼设立临时急救点,准备好所有可能用到的药品和器械!”叶小雨重重点头,她的战场在这里。
“王叔,李阿姨,赵鹏!你们三个,听秦雪和苏婉的指挥,负责搬运物资,传递消息,随时准备补位!”
简单的指令,清晰的分工,如同给混乱的齿轮注入了润滑油。众人各司其职,原本的慌乱被一种紧张的秩序所取代。
尸群越来越近,那腐朽的气息仿佛已经随风飘来。
“第一道防线,启动!”林阳低喝。
就在尸群最前锋踏入别墅外围五十米范围时,秦雪扣动了弩箭扳机。咻!一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一只丧尸的眼窝,它应声倒地。但更多的丧尸踏过同伴的尸体,继续涌来。
它们触发了林阳提前布置的第一道陷阱——绊索铃铛。叮铃哐当的响声顿时在北面区域响成一片,但这并未能阻止尸群,反而让它们更加狂躁地朝着声音来源——别墅围墙涌来。
“第二道防线!”林阳喊道。
苏婉和赵鹏奋力将几个自制的钉刺滚木从围墙上推了下去。滚木落入尸群,造成了一片小小的混乱,扎穿了几只丧尸的脚掌和腿部,延缓了它们的速度,但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尸群的主力终于逼近了围墙,开始用身体疯狂撞击、抓挠铁艺栏杆和带刺铁丝网。围墙发出令人牙酸的**和震动。
“就是现在!燃烧瓶!”林阳下令。
苏婉点燃一个燃烧瓶,递给王叔,王叔用力朝尸群最密集的地方扔去!砰!火焰爆开,瞬间点燃了几只丧尸的衣物,它们变成了哀嚎的火炬,在尸群中乱撞,引燃了更多的同伴。焦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秦雪在二楼不断用弩箭点射,每一箭都力求毙敌。但丧尸数量太多,围墙的壓力越来越大,有一段铁丝网已经被扯开,几只丧尸几乎要爬进来。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天际!是秦雪,她终于动用了手枪。一颗子弹精准地掀翻了一只即将翻越围墙的丧尸的天灵盖。
枪声震慑了瞬间,但也吸引了更多丧尸向她的方向聚集。
“节省子弹!”林阳喊道,同时自己拿起另一把弩,加入到射击中。他的射击速度不如秦雪,但准头极高,几乎箭无虚发。
战斗进入白热化。围墙在剧烈摇晃,随时可能被突破。紧张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只动作较快的丧尸从破损的铁丝网处钻了进来,扑向正在传递燃烧瓶的赵鹏!
“小心!”苏婉惊叫。
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冲出,是林阳!他弃弩用刀,一个标准的劈砍,直接将那只丧尸的脑袋削掉了一半!污血溅了他一身,但他眼神都没变一下。
“继续攻击!不要停!”他厉声喝道,再次举起弩箭。
他的冷静和悍勇感染了所有人。秦雪射击得更稳,苏婉传递物资的速度更快,连叶小雨都拿着手术刀,紧张地守在门口,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突破进来的敌人。
终于,在燃烧瓶制造的火焰隔离、弩箭的持续点杀、以及围墙本身的阻碍下,尸群的数量锐减。剩余的几十只丧尸失去了数量优势,变得稀疏起来。
“开门!秦雪掩护,王叔赵鹏跟我来,清理残余!”林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手持砍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秦雪在二楼用弩箭精准地为他清除两侧的威胁。王叔和赵鹏拿着铁棍和工兵铲,跟在林阳身后,清理那些在地上爬行或受伤的丧尸。
最后的战斗短暂而激烈。当最后一只丧尸倒在林阳刀下时,北墙外已经铺满了一层扭曲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焦臭混合的刺鼻气味。
众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直到这时,后怕和脱力感才汹涌而来。
叶小雨立刻上前,检查是否有人员受伤。万幸,除了赵鹏在最后清理时被划破了胳膊(非感染),其他人都只是体力透支和轻微擦伤。
苏婉强忍着恶心,开始记录战损和物资消耗。秦雪则默默擦拭着她的枪和弩,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阳的背影。
林阳站在尸堆中,浑身浴血,却像一根定海神针。
他清点着“战利品”——从这些丧尸(尤其是穿着警服或户外装束的)身上,找到了一个完好的军用水壶、几把磨损但还能用的匕首、一个望远镜,甚至在一个背包里发现了几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未开封的白酒。
东西不多,但意义重大。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从危机中获取补给。
当晚,总结会议上,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林阳身上。是他提前布置的陷阱延缓了尸群,是他临危不乱的指挥分配了任务,是他关键时刻的悍勇稳住了阵脚,也是他果断的出击奠定了胜局。
秦雪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服:“林阳,如果没有你,今天山庄就完了。”苏婉和叶小雨也用力点头。
林阳擦着脸上的血污,笑了笑,依旧是那副轻松的口吻:“别捧杀我,是靠大家。不过,经过这一次,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沉稳而有力:“在这里,我的规矩,我的指挥,就是活下去的保障。有问题吗?”
“没有!”这一次,回答他的是所有人异口同声、心悦诚服的声音。
经此一役,林阳在山庄内不可动摇的领导地位,彻底确立。
9不速之客与“商业”头脑
尸群袭击的硝烟刚刚散去,山庄众人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胜利的亢奋中,新的挑战便接踵而至——这次,来自同类。
这天下午,负责外围警戒的秦雪通过望远镜,发现了三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正沿着公路朝山庄方向摸索而来。他们衣衫褴褛,但手里明显拿着钢管和砍刀之类的武器,眼神警惕而贪婪,行为举止带着一股流里流气的感觉,与之前遇到的绝望幸存者截然不同。
“有情况,不是丧尸,是人。三个,携带武器,意图不明。”秦雪迅速向林阳汇报。
林阳走到窗边,冷静地观察着。“看来我们之前的动静,吸引的不只是丧尸。”他沉吟片刻,下令道:“所有人,进入隐蔽警戒状态。秦雪,你在我身边,保持威慑。苏婉,叶医生,你们待在室内,没有命令不要出来。”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攻击,也没有紧锁大门示弱。
当那三个男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别墅大门外,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叼着根草茎的汉子,用钢管“哐哐”地敲打着加固过的铁门,粗声粗气地喊道:“喂!里面的人听着!我们知道你们这里有好东西!识相的就赶紧开门,贡献点食物和药品出来!我们强哥罩着这片,保你们平安!”
果然是来勒索的。秦雪眼神一冷,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以她的性格,更倾向于直接武力驱逐。
林阳却抬手制止了她。他隔着门缝,打量着外面这三个面黄肌瘦、外强中干的家伙,心里立刻有了盘算。
他没有开门,而是提高了声音,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闲聊的味道:“哦?强哥?没听说过。外面世道这么乱,大家都不容易。食物药品我们也没有多余,不过……”
他话锋一转,对旁边的苏婉低声说了句什么。苏婉虽然疑惑,还是很快从物资里找来一包过期的某品牌香烟和一瓶廉价的白酒。
林阳将这两样东西从门缝下的空隙塞了出去。
“一点小意思,给几位兄弟和那位强哥润润嗓子、解解乏。”林阳的声音依旧平稳,“我们这小地方,刚经历了一场尸潮,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想交个朋友,顺便打听点消息。”
门外的三个混混看到香烟和酒,眼睛都直了!在末世里,这可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比发霉的面包值钱多了!刀疤脸一把抢过,熟练地拆开香烟,给自己和同伴各分了一根,迫不及待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那瓶白酒也被他们像宝贝一样揣进怀里。
态度瞬间就变了。
“兄弟……呃,大哥!您敞亮!”刀疤脸吐着烟圈,语气客气了不少,“刚才是我们有眼无珠。您想问什么?这片我们熟!”
“说说看,这附近除了你们,还有哪些势力?规模怎么样?都在什么位置?”林阳循序渐进地问道。
收了“好处”的混混们如同竹筒倒豆子:
“往东大概五公里,有个废弃的机械厂,里面盘踞着一伙人,领头的外号‘疯狗’,有二十来号人,挺凶的……”“北面有个小型的幸存者营地,听说以前是几个老兵组织的,规矩多,但一般不主动惹事……”“西边……过了河就不知道了,那边丧尸太多……”“我们强哥就在南边那个家具城里,有十几个兄弟……”
林阳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心中对周边的势力分布有了个粗略的图谱。
接着,他看似随意地走到旁边的阳台,摘下了两颗刚刚成熟、红得诱人的西红柿。他拿着西红柿回到门口,再次从门缝递了出去。
“自家种的,不值什么,给强哥和兄弟们尝个鲜。”
当那两颗饱满、鲜艳、还带着清晨露水光泽的西红柿出现在混混眼前时,三个人彻底石化了!
烟!酒!他们还能理解可能是搜刮到的库存。但这新鲜得如同刚从菜市场摘下来的西红柿?!!在这片死寂、荒芜,连草都开始发黄的土地上?!
这视觉冲击力,比看到一挺机枪还让他们震撼!这背后代表的意义,让他们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这个据点,不仅防御强悍,武力不俗,他们甚至……还能种出新鲜蔬菜!这意味着他们有稳定的食物来源,有持续生存下去的资本!这根本不是他们这种靠搜刮废墟、朝不保夕的混混团伙能招惹的存在!
刀疤脸接过西红柿的手都在抖,态度变得近乎谄媚:“大……大哥!您太客气了!这……这真是……”他词穷了。
“回去告诉强哥,”林阳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淡然,“我们‘林氏山庄’只想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这点小意思,算是邻居的见面礼。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愿意,偶尔也可以用一些我们需要的物资,比如金属、燃料、书籍,来换点蔬菜或别的什么。”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明白!明白!大哥您放心!话一定带到!”刀疤脸连连点头哈腰,带着两个同样被震慑住的手下,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小心翼翼地把那两颗西红柿用破布包好,生怕磕着碰着。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秦雪收起刀,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阳:“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赶走他们?还给他们东西?”
林阳笑了笑:“打仗是最后的手段。用一包过期的烟和一瓶酒,加上两个西红柿,既摸清了周边情况,又展示了我们的肌肉(能种出新鲜蔬菜),还暂时稳住了一个潜在的敌人,甚至打开了未来交易的可能性。这买卖,不划算吗?”
秦雪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林阳的处理方式,比单纯的武力驱逐,高明得多,也长远得多。
苏婉和叶小雨也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钦佩。她们的男人,不仅能用刀和弩保护她们,还能用头脑和资源,在这复杂的末世里,开辟出一条更稳妥的道路。
“商业”头脑,有时比枪炮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