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将鸡汤盛在碗里,用勺子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凉,递到陆言嘴边。
“来,阿言,张嘴。”
她的动作温柔体贴,无可挑剔。
但陆言却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那股浓郁的鸡汤味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我不喜欢喝鸡汤。”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薇举着勺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会?阿言,你以前最喜欢我炖的鸡汤了,每次都能喝两大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以前?
陆言的脑海里努力搜刮着关于“以前”的记忆,但只有一片空白和嗡嗡作响的耳鸣。
他真的喜欢喝鸡汤吗?
为什么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抗拒?
“我可能……失忆了,口味也变了。”陆言找了个理由。
林薇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
她放下汤碗,叹了口气,握住陆言的手。
“医生都跟我说了。没关系,阿言,记不起来就不想了。”
“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帮你找回记忆的。”
她的话听起来深情又恳切。
可陆言看着她,心里却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说过去不重要。
可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叫苏晚的女人,还有那个他根本不记得的“过去”,对他来说很重要?
“她……”陆言迟疑地开口,“那个叫苏晚的女人,我们……为什么会离婚?”
林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脸上的温柔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很快又被掩饰过去。
“阿言,别提她了,好吗?”
“她给你带来了太多痛苦,我不想你再回忆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她越是这样说,陆言的好奇心就越重。
“我想知道。”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林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因为她背叛了你。”
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替他抱不平的愤慨。
“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毅然决然地跟她离了婚。你忘了吗?离婚那天,你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我说,你终于解脱了。”
背叛?
这个词让陆言的心脏猛地一缩。
难怪苏晚会说“都是我的错”。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感觉不到“解脱”的轻松,反而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会削好苹果切成小块喂他,会给他读新闻,会讲一些他们“过去”的甜蜜趣事。
但陆言却始终感觉隔着一层什么。
林薇口中的那个“他”,开朗,爱笑,喜欢极限运动,喜欢吃西餐,喜欢喝她炖的鸡汤。
那个人,和他现在的感觉,完全是两个人。
他不喜欢吵闹,不喜欢油腻的西餐,更讨厌鸡汤。
这天下午,林薇公司有急事,暂时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陆言一个人。
他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思绪纷乱。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脑袋探了进来。
是苏晚。
她看起来比那天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很重,但眼神却很执着。
看到病房里只有陆言一个人,她松了口气,走了进来。
她手里也提着一个保温桶。
陆言看着她,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苏晚走到床边,把保温桶放在柜子上,局促地搓着手。
“我……我听护士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给你熬了点粥,你尝尝?”
她打开保温桶,一股清淡的米香飘了出来。
是皮蛋瘦肉粥。
很奇怪,闻到这个味道,陆言竟然真的感觉到了饥饿。
苏晚盛了一碗,递给他。
“你胃不好,以后少喝点酒,也别吃太油腻的东西。”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像个老妈子。
“还有,你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晚上记得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不然容易着凉。”
“你书房里那盆君子兰,叶子有点黄了,我给你浇了水,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她说的这些,都是一些琐碎的生活细节。
陆言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着。
他发现自己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碗粥,味道刚刚好,不咸不淡。
而苏晚说的那些习惯,他虽然不记得,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那才是真正的他。
“你怎么知道这些?”陆言放下碗,看着她。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我们毕竟……一起生活了五年。”
五年。
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
足够让一个人彻底了解另一个人。
“林薇说,是你背叛了我。”陆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苏晚的身体再次僵住。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和那天一样惨白。
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的反应,似乎印证了林薇的说法。
陆言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烦躁。
他果然,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期待。
“你走吧。”他冷冷地开口,“我不想再看到你。”
苏-晚猛地抬头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言,不是那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背叛我的?”陆言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我……”
苏晚哽咽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陆言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讨厌这种感觉。
明明应该恨她,厌恶她,可为什么心里却会痛?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苏晚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急切地抓住陆言的手。
“对了!你的手表!你那块旧手表!”
“你一直戴着的那块,离婚的时候你没带走,留在了我们以前住的公寓里!”
“你说过,那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你去看看!你看到它,可能就会想起一些事情了!”
旧手表?
陆言皱眉。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空空如也。
林薇说,他不喜欢戴任何饰品,嫌麻烦。
可苏晚的语气那么笃定,那么急切,不像是说谎。
最重要的东西……
陆-言看着苏晚满是期盼和哀求的眼睛,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或许,他真的该去看看。
去那个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看看那块所谓“最重要”的手表。
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