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妈手里的搪瓷杯重重砸在地上,浑浊的茶水溅了我一裤腿。“江禾!
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妹的工作,你让还是不让!”我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搪瓷杯,
耳边是妈尖利的嘶吼,是爸沉重的叹息,是妹妹江雪低低的啜泣,
还有未婚夫沈浩不耐烦的皱眉。恍惚间,眼前的一切和三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重叠。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逼迫。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
被他们用亲情和所谓的“大局”绑架,把我拼了命考上的市纺织厂宣传科的铁饭碗,
拱手让给了只有初中文化的妹妹江雪。他们说,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他们说,
沈浩家有关系,以后能给我找个更好的。他们说,一家人,不要分那么清楚。我信了。
结果呢?江雪顶了我的工作,转头就和沈浩勾搭在了一起,在我撞破他们好事的那天,
他们联手把我推下楼梯,伪装成意外。我在病床上瘫了十年,活得像条狗,
眼睁睁看着他们结婚生子,用着我的工作,住着我的房子,把我父母哄得团团转,
最后凄惨地死在无人问津的冬夜。无尽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水,瞬间浇遍我的四肢百骸。
我回来了。回到了1988年,命运的转折点。“姐,”江雪柔弱地开口,眼圈红得像兔子,
“你就让给我吧,我知道你学习好,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的。沈浩哥也说了,纺织厂都是女工,
又累又没前途,不适合你。”她说着,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浩。沈浩立刻接话,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优越感:“小雪说得对。江禾,你听我说,我已经托我爸打听了,
街道办那边正好缺个临时工,虽然没编制,但清闲。你一个女孩子,那么要强干什么?
以后嫁给我,我养你就行了。”他一副“我为你考虑好了一切”的恩主模样。我笑了。
上一世,就是这番话,让我感动得稀里哗啦,觉得沈浩是真心为我好。可现在听来,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心里冷笑连连。街道办临时工?清闲?不过是打杂的,
随时能被踢开。而纺织厂宣传科,那是正儿八经的干部岗,未来前途无量!他不是为我好,
他只是想把我圈养成一个依附他、方便他拿捏的废物,
好让他和江雪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说完了吗?”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愣住了。以往的我,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急得掉眼泪,
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妈最先反应过来,叉着腰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禾我告诉你,今天这工作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我是你妈,我说了算!”爸也皱着眉,
敲了敲烟斗:“江禾,别不懂事。家里就**妹学历低,你不帮她谁帮她?以后传出去,
说你这个当姐姐的自私自利,你脸上好看吗?”自私自利?我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
他们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此刻却像一群举着“为你好”旗帜的强盗。我的目光,
最后落在沈浩身上。“沈浩,你也觉得我应该让?”我问。沈浩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江禾,别闹了,听叔叔阿姨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定了?
”我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你们凭什么替我定?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惊雷,炸得整个屋子鸦雀无声。“你……你说什么?
”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站起身,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说道:“我说,我的工作,谁也别想抢走。江雪想要,让她自己考去。
”“反了你了!”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江禾,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为了一个工作,连父母妹妹都不顾了!”“顾?”我冷笑一声,
眼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你们什么时候顾过我?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穿的,
哪一样不是先紧着江雪?她闯了祸我背锅,她生了病你们怪我没照顾好。现在,
我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工作,你们也要抢走给她。爸,妈,你们摸着良心问问,
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这番话,是我上一世瘫在床上时,午夜梦回质问了无数遍的话。
今天,我终于当着他们的面,说了出来。爸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雪的哭声更大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姐,
你怎么能这么说爸妈……我……我不要了还不行吗……”她这副以退为进的绿茶嘴脸,
我上辈子看得还少吗?我懒得再理她,转头看向沈浩,伸出手:“把你给我买的手表还给我。
”沈浩脸色一变:“江禾,你什么意思?”这块“上海牌”手表,是他跟我订婚时送的,
花了他将近三个月的工资,一直是他炫耀的资本。“没什么意思,”我淡淡地说,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不懂事,这么自私自利,那这门婚事,我看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分手吧。”分手?!这两个字,比我刚才拒绝让出工作,更让这个家震惊。“江禾你疯了!
”妈尖叫起来,“沈浩家是什么条件,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敢跟他分手,我打断你的腿!
”沈浩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在他看来,我一个乡下丫头能攀上他这个城里人,
是天大的福气,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怎么敢提分手?他强压着怒火,沉声道:“江禾,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别说气话。工作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没什么好商量的。
”我打断他,目光直视着他,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沈浩,你不用再装了。
你不是觉得江雪温柔懂事吗?你不是觉得纺织厂的工作更适合她吗?正好,我成全你们。
我这个自私自利、脾气又臭的姐姐,就不挡你们的路了。”我的话,像一把刀,
精准地戳破了他和江雪之间那层虚伪的窗户纸。沈浩的脸,瞬间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
江雪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惊慌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走到沈浩面前,撸下他手腕上的手表。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一丝留恋。然后,我转身,从墙角拿起我那个打了补丁的帆布包,
把里面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和我的高中毕业证、纺织厂的录取通知书塞了进去。“从今天起,
我江禾,和你们这个家,再无任何关系。”说完,我在他们震惊、愤怒、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八月的风,带着燥热,迎面吹来。我深吸一口气,
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身后,是谩骂和哭喊,但我一步都没有停。上一世的债,
这一世的仇,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走出那个所谓的“家”,
我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兜里比脸还干净。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没有了那群吸血鬼,
天大地大,我哪里不能去?我需要钱,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1988年,
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神州大地,到处都是机遇。而我,一个来自三十年后的人,
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未来三十年的发展走向。我知道哪个地段会拆迁,哪只股票会疯涨,
哪个行业会成为风口。但这一切,都需要启动资金。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看着街道两旁低矮的平房和偶尔驶过的“凤凰牌”自行车,脑子飞速运转。突然,
我的目光被街角一个垃圾站吸引了。几个小孩正围在那里,用一根小木棍兴奋地扒拉着什么。
垃圾站!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八十年代,
人们对“垃圾分类”、“废物回收”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很多在后来看来价值不菲的东西,
都被当成破烂随意丢弃。比如,一些被淘汰的旧电器里的电子元件,
含有贵金属;一些老旧的家具,可能是名贵的木材;还有那些被当成废纸的旧书、旧报纸,
里面可能藏着绝版的珍品。这简直就是一座未被发掘的金矿!我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捡垃圾!这个在后世听起来有些丢人的行当,在此时此刻,却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丢人?呵,跟上一世瘫在床上,大小便失禁,活得连狗都不如比起来,捡垃圾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赚钱,只要能活下去,别说捡垃圾,就是让我去掏粪,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打定主意,我立刻行动起来。我走到垃圾站,那几个小孩见我过来,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抓着手里的战利品——几个空罐头瓶子,一溜烟跑了。我没在意,弯下腰,忍着那股酸臭味,
开始仔细翻找。啤酒瓶、牙膏皮、废报纸……这些都是最常见的可回收物。我的目标,
是那些“隐藏的宝藏”。翻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手上沾满了污秽,却一无所获。我不气馁,
继续走向下一个垃圾站。一连翻了四五个垃圾站,就在我快要被太阳晒得虚脱时,
我的手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把它扒拉出来,是一个被丢弃的旧收音机,外壳破裂,
天线也断了。看样子,是彻底坏了,才会被人扔掉。但在我眼里,这玩意儿却是个宝贝!
我抱着收音机,找了个僻静的巷子,从路边捡了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把收音机的后盖撬开。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电路板和电子元件。我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些老式电器的电路板上,为了保证性能,
很多焊点和接口都含有微量的黄金和白银。更重要的是,里面的铜线圈、变压器,
都是可以卖钱的!我把里面的铜线一点点拆出来,又把一些看起来有用的元件抠下来,
用报纸包好,放进我的帆-布包里。一个收音机,就给我贡献了小半斤的废铜。
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专门盯着那些垃圾站和废品堆。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寻宝猎人,眼睛毒辣,下手精准。
被淘汰的电风扇、破旧的自行车链条、废弃的电线……所有含有金属的东西,
都成了我的目标。到了傍晚,我那个小小的帆布包,已经被沉甸甸的“战利品”塞满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根据记忆,找到了市里最大的废品回收站。
回收站的老板是个姓李的胖大叔,看到我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提着一包破烂走进来,
眼神里满是诧异。“小姑娘,你这是……”“大叔,卖废品。”我把帆布包放在磅秤上,
发出了“哐当”一声。李大叔挑了挑眉,走过来,解开我的包,
看到里面分门别类放好的铜线、铁块、铝皮,眼神里的诧异更浓了。“哟,行家啊。
”他啧啧称奇,“这铜是铜,铁是铁,分得还挺清楚。”他拿起一块铜线看了看,
又掂了掂分量,拨了拨算盘,说道:“铜一斤一块二,铁一斤一毛,铝一斤四毛。
你这总共是……六块八毛钱。”六块八毛!听到这个数字,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要知道,
1988年,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七八十块钱。我一天的时间,
就赚了差不多十分之一!这简直是一笔巨款!我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接过李大叔递过来的钱。
那几张带着毛边的一块、两块的纸币,在我手里,却重如千斤。这是我重生以来,
靠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我没有立刻去住旅馆,那太贵了。
而是在回收站附近,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大车店,五毛钱一个床位。虽然环境简陋,
几十个男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脚臭味,但对我来说,
却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我用两块钱,买了一张大饼和一碗素面,
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是我两辈子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吃饱喝足,
我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周围的鼾声,心里却一片安宁。我开始规划我的未来。
捡垃圾只是我的第一步,是原始资本的积累。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干这个。
我需要一个更大的平台,一个能把我的“先知”优势发挥到最大的地方。很快,
我想到了一条路——承包国营单位的废品处理。八十年代,很多国营大厂,设备更新换代快,
淘汰下来的废旧机器、金属边角料堆积如山。他们通常会把这些当成负担,以极低的价格,
打包卖给固定的回收商。这里面的利润,大得惊人!上一世,沈浩的父亲,
就是靠着纺织厂设备科科长的身份,把他家的亲戚介绍进去,靠倒卖厂里的废旧物资,
赚得盆满钵满。这一世,这块肥肉,我要定了!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没有再去街上漫无目的地翻垃圾桶,而是把目标锁定在了几个大型国营工厂的周边。
我需要一辆交通工具。靠两条腿,效率太低。我花了一块钱,从一个修车铺的大爷那里,
买了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三轮车。虽然踩起来嘎吱作响,但总比走路强。
我骑着我的“宝马”,开始在各大工厂的垃圾处理点转悠。我发现,
这些工厂处理废品的方式非常粗放。大量的金属碎屑、废旧零件,甚至是一些还能用的工具,
都和普通垃圾混在一起,被一股脑地倒掉。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我看到了机会,
但也看到了困难。这些工厂的废品处理,早就被一些有关系的人承包了,外人很难插手。
就像我盯上的市第一钢铁厂,负责这块的是一个叫“豹哥”的地头蛇。手下有几个小弟,
为人霸道,谁敢跟他抢生意,轻则一顿打,重则打断腿。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
想从他嘴里抢食,无异于虎口拔牙。但我江禾,最不怕的就是硬骨头!
我没有直接去找豹哥硬碰硬,那是最愚蠢的做法。我花了三天时间,摸清了豹哥的活动规律,
以及钢铁厂废品处理的流程。每天下午四点,
钢铁厂的卡车会把一天产生的废料拉到厂区后面的废品堆放场。豹哥的人,
会在五点左右过来,把有价值的金属挑走,剩下的才会允许外面的拾荒者进去捡。
而真正的“好东西”,那些被淘汰的机器设备,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是由厂里的内部人员,直接和豹哥的人接头,低价处理掉。这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链。
我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让我一击致命的切入点。机会,在第四天下午来了。那天,
我照例在废品场附近“踩点”,看到钢铁厂的卡车拉来了一批和平时不一样的“垃圾”。
那是一些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块,看起来像是某种机器的底座或者外壳。
豹哥的小弟们围着那些金属块,骂骂咧咧。“操,又是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卖不上价,
还占地方!”“就是,这破铁疙瘩,狗都不要!”他们象征性地用铁棍敲了敲,
确认是实心的铁块后,就嫌弃地把它推到了一边,去挑拣那些更值钱的铜和铝。
但我看到那些金属块的瞬间,眼睛却骤然亮了!如果我没看错,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