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和他的人狼狈地逃离后，便利店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丁姐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看着齐飞，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喉咙发干，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道歉？感谢？还是质问？似乎都不对。

她活了半辈子，自以为阅人无数，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睁眼瞎。一个能把天穹科技的精英团队吓得屁滚尿流的高手，竟然在她手底下被骂了一年“废物”。

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笑话。

齐飞似乎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检查了一下货架，把几包被客人弄乱的薯片摆放整齐，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垃圾。

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网络攻防战只是一个无聊的插曲。

丁姐终于忍不住了，她走到齐飞身边，声音有些干涩：“小齐……你……”

齐飞停下动作，看着她，眼神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丁姐，怎么了？”

“你……你到底……”

“我？万佳宜便利店夜班收款员，齐飞。”他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补充了一句，“时薪二十，概不赊账。”

说完，他继续扫地，留下丁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丁姐知道，他不想说。她也不敢再问。这个年轻人身上藏着的秘密，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她感到一丝畏惧。她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包，默默地离开了便利店。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打败了她的认知。

便利店里又只剩下齐飞一个人。

他扫完地，坐在收银台后，拿出那台破旧的笔记本，打开了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

一个灰色的头像闪烁起来，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代号“扳手”：“Zero，你疯了？你居然在‘穹顶’的网络里留下了痕迹！虽然很微弱，但足以被追踪到！”

齐飞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Zero”：“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便利店的数据被清空，不然这个月工资就没了。”

“扳手”：“工资？你在乎那点工资？你知道你暴露的风险有多大吗？三年前的事你忘了？”

看到“三年前”这几个字，齐飞的指尖微微一顿。

三年前，他还是黑客圈里最耀眼的新星“Zero”，和他的挚友“Phantom”（幻影）并肩作战，纵横网络世界，揭露了无数黑暗。直到那一次，他们试图挑战一个庞然大物。

因为他代码中的一个微小失误，导致行动失败，行踪暴露。“幻影”为了掩护他撤退，独自扛下了所有罪名，锒铛入狱。

从那天起，“Zero”就消失了。齐飞封存了所有的设备，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躲进这家小小的便利店，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的“咸鱼”。

他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也想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Zero”：“我没忘。但这次不一样。”

“扳手”：“有什么不一样？天穹科技不是好惹的，他们背后……”

消息还没发完，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走进来的人，让齐飞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风衣，身形清瘦，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阴郁和疲惫。他看起来和齐飞年纪相仿，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

他一步步走到收银台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齐飞。

那眼神里，有熟悉，有陌生，有愤怒，更有刻骨的怨恨。

“好久不见，Zero。”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齐飞缓缓地站起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陆子昂……”

陆子昂，代号“Phantom”，他最好的兄弟，也是被他亲手“送”进监狱的人。

陆子昂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显得无比冰冷。“看来你还没忘了我。我还以为，你在这便利店里当咸鱼当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你……出来了。”齐飞的声音有些干涩。

“托你的福，在里面待了三年，不多不少，一天没差。”陆子昂的目光扫过齐飞的便利店制服，充满了嘲讽，“而你，就在这里躲了三年？心安理得地卖着泡面和火腿肠？”

齐飞垂下眼眸，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愧疚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陆子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一拍柜台，发出巨大的声响，“一句对不起，就想抵消我三年的牢狱之灾？齐飞，你毁了我的人生！”

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齐飞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知道，陆子昂有资格恨他。当年如果不是他急于求成，在代码里留下了一个致命的漏洞，他们根本不会被发现。陆子昂的未来，本该是一片光明。

“子昂，当年的事……”

“别跟我提当年！”陆子昂打断他，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道歉的。我是来通知你一件事。”

他从风衣内袋里拿出一张工作证，扔在柜台上。

工作证上，印着他的照片和名字，以及一个醒目的职位：天穹科技，网络安全部，特聘顾问。

齐飞的瞳孔骤然收缩。

“没错，我现在是天穹科技的人。”陆子昂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高俊那个废物，已经被停职了。从现在开始，由我，全权负责调查这次的‘穹顶’病毒事件，以及追查那个在便利店里大显身手的‘外部协助者’。”

他刻意加重了“外部协助者”这几个字，目光如针一般刺在齐飞脸上。

“齐飞，或者说，Zero，”陆子昂俯身向前，凑到齐飞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被我盯上了。我会找到你所有的‘犯罪证据’，然后，亲手把你送进去。”

“这一次，该轮到你，尝尝那是什么滋味了。”

说完，他直起身，最后冷冷地看了齐飞一眼，转身离去。风衣的下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便利店的门开了又关，带走了他身上冰冷的气息。

齐飞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知道，过去的阴影，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而这次，站在他对立面的，是他曾经最亲密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