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顾景川的别墅，我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晃荡。
无处可去。
当初为了和他结婚，几乎和家里闹翻，父母恨铁不成钢，断言我绝不会幸福。如今一语成谶，我连回去哭诉的勇气都没有。
朋友宋薇收留了我。看到我拖着行李箱，脸色苍白地站在她家门口时，她吓了一跳，把我拉进屋，什么都没问，先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就是这一个拥抱，差点让我建立了一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在她的肩头，身体微微发抖，但还是死死咬住了嘴唇，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都结束了，薇薇。”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宋薇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背：“结束了也好，那种渣男，早该离开了！你值得更好的，晚晚。”
更好的？我扯了扯嘴角，心里一片茫然。经历了顾景川，我几乎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在宋薇家浑浑噩噩地躺了两天，滴水未进，全靠她强行喂我一些流食。第三天早上，强烈的孕吐反应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
看着洗手间镜子里那个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女人，我下意识地抚上小腹。这里有一个孩子，我和顾景川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我心头剧震。
留下吗？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没有父亲？还是打掉？扼杀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抉择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最终，我去了医院。我想听听医生的专业意见，也想……给自己一个做出决定的契机。
私立医院人不多，环境幽静。我挂完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孕妇，大多有丈夫陪同，小心翼翼，呵护备至。那画面温馨得刺眼。
“下一位，林晚。”
我站起身，走向诊室。就在手握住门把的瞬间，旁边VIP通道的门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个身影，挺拔熟悉，正是顾景川。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宽松的连衣裙，脸色有些苍白，柔弱地靠在他怀里，正是我仅在照片上见过，却刻骨铭心的——苏沁。
顾景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沁身上，眼神是我从未得到过的紧张与温柔，嘴里柔声安抚着：“别怕，沁沁，只是做个常规检查，我陪着你。”
他并没有看见我。
我僵在原地，握着门把的手冰凉，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只剩下他们依偎的画面，和他那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我的心脏。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漠，不是不会爱人。他只是，不爱我林晚。
他的所有温情，所有体贴，所有小心翼翼，都只属于那个叫苏沁的女人。
那我这三年算什么呢？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苏沁似乎有些不舒服，微微蹙眉，顾景川立刻紧张地询问，那副姿态，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珍宝。
而我，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他知道我怀孕了，会是什么反应？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让我打掉，免得妨碍他和苏沁的新生活吧。
心口那股窒息般的疼又涌了上来，比上次更猛烈，更尖锐。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林**？轮到你了。”护士的声音把我从冰冷的深渊里拉回一丝神智。
我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诊室的门，将外面那刺眼的一幕彻底隔绝。
坐在医生对面，我听着医生关于孕早期的注意事项，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胎儿目前看来很健康，不过母亲的情绪对胎儿发育很重要，一定要注意保持心情舒畅……”医生温和地叮嘱。
心情舒畅？我心底一片惨淡。
做完检查，我拿着报告单走出医院大门。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飘起了细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我才感觉到一丝活着的实感。
就在台阶下，顾景川的车停在那里，他正护着苏沁上车，细心地用手挡在车顶，生怕她碰到头。
他关上车门，转身的瞬间，目光终于捕捉到了站在医院门口，形单影只的我。
他似乎有些意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仿佛在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在跟踪我？
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很冷，但我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没有任何闪躲。
他朝我走了过来，步伐沉稳，带着一贯的压迫感。
“林晚？”他在我面前站定，语气疏离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身体不舒服？”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捏着的，对折着的检查报告上，带着一丝探究。
我下意识地将报告往身后藏了藏，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引起了他更大的怀疑。
但他显然并不真正关心，他的不耐烦写在脸上：“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或者搬走的事情遇到麻烦，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助理。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不必要的纠缠，这对你，对我，尤其是对苏沁，都好。”
雨越下越大，顺着我的发梢流进脖颈，冰冷刺骨。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痴迷不已的俊脸，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无比可笑。
纠缠？是啊，在他眼里，我此刻的出现，就是一种不识趣的纠缠。
我忽然笑了，在雨中，笑得格外苍凉。
“顾景川，”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放心，从你让我滚的那天起，我林晚就再也没想过要跟你，有任何瓜葛。”
说完，我不再看他是什么反应，径直走下台阶，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身后，他的目光似乎一直跟随着，带着某种复杂的，我早已不想去解读的情绪。
但，都不重要了。
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
这一次，我终于哭了出来。为死去的爱情，为荒唐的过去，也为……那个刚刚在我身体里扎根，却注定得不到父亲祝福的小生命。
走在冰冷的雨里，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心底那片荒芜之地，却仿佛被这场大雨冲刷出了一点微弱的生机。
告别过去，或许真的很痛。
但活下去，带着尊严活下去，是此刻我唯一能为自己，也为肚子里这个小生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