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楼道里，只有风吹过时发出的“呜呜”声，像谁在小声哭。
秦苍捏着文件袋的手指，松开了。他没再想着去撕它。
他盯着楚汐月。
女人的眼睛很干净，像山里的泉水，清澈见底。里头有紧张，有固执，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恐惧，但没有说谎的痕迹。
秦苍在【天枢】那些年，见过太多形形**的人。善于伪装的政客，心狠手辣的枭雄，还有那些把谎言当饭吃的顶尖特工。他能从一个人的呼吸频率、心跳节奏、甚至瞳孔最细微的收缩中，判断出对方话里的真假。
眼前的楚汐月，说的是真话。
她真的相信，自己活不过三天。
“用命换的婚约？”秦苍的声音低沉下来，没了刚才那股子慵懒劲儿，“说说看。”
楚汐月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转变态度。她抿了抿嘴唇，组织了一下语言。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十五年前，我爷爷在一次海外的商业考察中，遇到了一伙穷凶极恶的绑匪。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是他身边的一个保镖，拼了命才把他救出来。那个保镖，就是你的父亲。”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秦苍的反应。
秦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父亲的身份，他比谁都清楚。那不是什么保镖，而是【天枢】上一代的顶级成员，代号“玄武”。那次所谓的商业考察，实际上是一次机密护送任务。楚汐月的爷爷，是那次任务的保护对象。
“我爷爷说，你父亲为了救他，身受重伤，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他觉得亏欠了你们家，就立下了这份婚约。”楚汐月继续说道，“他说，这是楚家的承诺。只要秦家后人拿着信物来，楚家必须无条件履行。”
“信物呢？”秦苍问。
楚汐月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袋：“婚约本身，就是信物。上面有我爷爷和你父亲的联合签名，还有特殊的印记。”
秦苍这才低下头，打开了那个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文件袋。
里头是一张泛黄的纸。纸张的材质很特殊，不是普通的纸。上面是手写的毛笔字，字迹苍劲有力。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份婚约。落款处，是两个名字：楚振国，秦卫东。名字下面，还各盖着一个私印。
秦苍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属于“秦卫东”的印章上。那是一个小小的龟甲图案，图案的纹路里，隐藏着一个微不可见的“天”字。
这是【天枢】玄武组的内部印记。
错不了。
“你说，不结婚，你活不过三天。这话是什么意思？”秦苍把婚约收回文件袋，抬头问道。
提到这个，楚汐月的脸色白了几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近有人在对付我。我的车子被人动过手脚，刹车失灵。我的保镖被人打成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就在昨天晚上，我喝的咖啡里，被人下了毒。”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努力克制着。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的一个商业对手。但是我知道，不是他。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
“所以，你就想到了这份婚约？”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唯一的路。”楚汐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他说，这份婚约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只要婚约生效，那个叫秦苍的男人，就能保我平安。”
秦苍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算什么？
父亲用命换来的一个承诺，结果成了他回归都市后，接下的第一个“保护任务”？还是强制性的。
他本想拒绝。他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厌倦了那些阴谋诡计。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可当他的目光，再次对上楚汐月那双带着恐惧和希冀的眼睛时，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一个在战火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先进来吧。”秦苍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站在这里说话，跟唱戏一样。”
楚汐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来。
一进屋，她就愣住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盖着白布的家具。空气里，满是灰尘的味道。这地方，不像是住人的，倒像是个被废弃多年的仓库。
她很难把眼前这个住在破烂筒子楼里的男人，和爷爷口中那个能保她平安的“救世主”联系到一起。
“你……一直住在这里？”她忍不住问。
“昨天刚到。”秦苍说着，自顾自地走到水龙头底下，掬了一捧冷水，胡乱地抹了把脸。
冰冷的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转过身，看着站在屋子中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楚汐月。
“婚约的事，我可以答应你。”秦苍开口说道。
楚汐月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但是，我有条件。”秦苍接着说，“第一，我们是假结婚。只是为了应付你眼前的麻烦。麻烦解决了，我们就离婚。”
“可以。”楚汐月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二，婚后的生活，你不要干涉我。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
“也……可以。”楚汐月再次点头。她现在只想活下去，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三，”秦苍走到她面前，两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冷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从今天起，你的安全，我负责。但是，你必须完全相信我，听我的安排。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不能质疑。”
他的眼神很平静，但那平静的背后，却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楚汐月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那就走吧。”秦苍说。
“去……去哪儿？”
“民政局。”秦苍扯过搭在椅子上的一件皱巴巴的T恤套在身上，“不是要去领证吗？赶早不赶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