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推开家门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陌生的菜香扑面而来。

不是我妈平日里做的家常菜的味道，而是一种饭店大厨才会调配出的，

混合着昂贵香料和新鲜食材的复合香气。客厅里，我爸妈、我弟林涛，

正陪着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餐桌边，

桌上摆满了远超我们家日常标准的“硬菜”——清蒸石斑鱼、蒜蓉开边蒸龙虾、鲍鱼捞饭。

那男人约莫五十岁，地中海发型，油光满面，戴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

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像黏腻的胶水，

从我的脸一路滑到我的脚踝，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晚晚回来啦！快来快来，

刘总都等你半天了！”我妈一看见我，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热情得让我头皮发麻。

她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到那个被她称作“刘总”的男人身边，

强行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刘总，这就是我女儿林晚，今年二十六了，

在市里最大的那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可有出息了。”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

就好像在向一个挑剔的买家展示一件商品。我爸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我们晚晚从小就懂事听话，长得也随她妈，漂亮。”我弟林涛则冲我挤眉弄眼，

那表情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理所当然的得意。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林**果然一表人才，比照片上还漂亮。”刘总的嗓音沙哑，带着一股酒色过度的油腻感。

他伸出肥硕的手，想要来握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藏在桌下。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刘总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妈立刻狠狠地在我后腰上掐了一把，压低声音，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斥责道：“你这死丫头，懂不懂规矩！刘总跟你打招呼呢！

”我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瞪了我一眼。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恶心，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刘总，你好。”“哎，好好好！”刘总仿佛没看到我的抗拒，

立刻顺势收回手，端起酒杯，“来，为了欢迎晚晚回家，我们大家走一个！

”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我爸妈和我弟轮番上阵，极尽谄媚地给刘总敬酒，

把我的优点从三岁不尿床一直夸到大学拿奖学金，仿佛我是个待价而沽的完美商品。

而那个刘总，则全程用那种让我汗毛倒竖的眼神打量我，偶尔问一些极其私人的问题。

“晚晚现在有男朋友吗？”“谈过几次恋爱啊？”“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我妈不等我开口，就抢着回答：“没有没有！我们家晚晚干净得很，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从来没谈过恋爱！就等着一个像刘总您这样成熟稳重的成功男士呢！”我捏着筷子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谈了四年的大学男友，被他们逼着分手，就因为他们嫌他家里穷，

买不起市中心的房子。这件事，他们现在忘得一干二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我妈终于图穷匕见。她清了清嗓子，满脸堆笑地对我说：“晚晚啊，其实今天请你回来，

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跟你商量。”我冷眼看着她，没说话。“你跟刘总呢，

我们和你爸都觉得特别合适。刘总呢，是做建材生意的，离过一次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男人嘛，有点经历才更会疼人。他今年五十二，虽然比你大一些，但会照顾人啊！

”我的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刘总看了你的照片，对你特别满意。

他说了，只要你点头，立马给八十八万的彩礼！一分都不少！”八十八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猛地看向我弟林涛，他正双眼放光地看着我妈，

那眼神里的贪婪和渴望，毫不掩饰。我瞬间就全明白了。林涛的女朋友家，

前段时间下了最后通牒，结婚可以，彩礼五十万，市中心一套全款房，

一辆不低于二十万的车。为了这事，我爸妈愁得好几天没睡好觉。原来，

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不，不是打主意。这是在卖我。“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你说什么？让我嫁给他？

”我指着身边那个可以当我父亲的油腻男人，感觉整个世界都荒谬得像一场噩梦。

“什么叫嫁给他？说得这么难听！”我妈的脸拉了下来，“刘总哪里不好了？有钱有事业，

你嫁过去就是当阔太太，一辈子吃穿不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福气？

”我气得笑出了声，“妈，他比你还大三岁！你管这叫福气？”“年龄大点怎么了？

年龄大懂疼人！”我爸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现在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的终身大事？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的终身大事，就是被你们用八十八万卖给一个老男人，

然后拿这笔钱去给林涛娶媳妇？”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我爸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林涛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看我。

只有那个刘总，依旧稳坐钓鱼台，甚至还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呷了一口，

一副看戏的模样。他似乎笃定，我逃不出这个牢笼。二“林晚！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妈！

”我妈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尖利得刺耳，“我们这是卖你吗？我们这是为你好！

你弟弟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他有困难，你这个当姐姐的难道不应该帮一把吗？”“帮？

”我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射向林涛，“我帮得还少吗？”“你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

是我托朋友给你找的实习。你嫌工资低干了两个月就辞职，在家打了半年游戏，

是我每个月给你打生活费。”“你谈恋爱，没钱给女朋友买包买口红，伸手问我要，

我哪次没给？”“就连你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首付三十万，

有二十万是我工作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房产证上写着你们三个人的名字，唯独没有我的！

”我一字一句，把这些年我默默付出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太久了。

我总以为，一家人，不必计较太多。只要我多付出一点，就能换来家庭的和睦，

换来父母平等的爱。现在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在他们眼里，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我的人生，也是可以随时为我弟弟牺牲的。我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被我当着外人的面揭了老底，他恼羞成怒。“闭嘴！你个不孝女！”他猛地一拍桌子，

桌上的碗碟都震得叮当作响，“我们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让你上大学，

现在家里需要你出份力，你就这么斤斤计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对啊，姐，

”林涛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和理直气壮，“我们是一家人啊！

你帮我不就是帮家里吗？再说了，刘总人挺好的，你嫁过去又不受罪。等我跟小雅结了婚，

以后我们都会孝敬你的。”“孝敬我？”我看着我这个二十三岁、一事无成的弟弟，

觉得无比可悲，“林涛，你拿什么孝敬我？继续心安理得地趴在我身上吸血吗？”“你！

”林涛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好了好了，一家人，别吵了。

”一直没说话的刘总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他放下酒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已经入笼的宠物。“林**，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南非的粉钻，不算贵，一点心意。”盒子打开，

一颗硕大的粉色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我妈和我弟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哎哟！

刘总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妈一把抢过首饰盒，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然后硬塞到我手里，

“晚晚，快！快谢谢刘总！你看刘总多有诚意！”我看着手里的盒子，

又看了看刘总那张写满算计和欲望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他以为，用钱就能砸开一切。

而在我爸妈眼里，这颗钻石，这八十八万，就是我幸福的全部定义。我笑了。不是冷笑，

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无尽悲凉和荒谬的笑。我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

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你笑什么？”我妈不解地看着我，眉头紧锁。我止住笑，

目光缓缓地扫过我所谓的“家人”的脸。我爸的愤怒，我妈的贪婪，我弟的懦弱。然后，

我的目光定格在刘总的脸上。“刘总，”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觉得，

你买得起我吗？”刘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什么意思？”我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

将那个装着粉钻的首饰盒，“啪”的一声，扔进了旁边冒着热气的龙虾汤里。

红色的汤汁溅得到处都是，也溅了刘总一身。“啊！”我妈尖叫起来。“林晚！你疯了！

”我爸怒吼着站起身。“姐！”林涛也吓得不轻。刘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抽出一张纸巾，狼狈地擦拭着自己昂贵的西装。“我的意思是，”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还有你们，都让我觉得恶心。”说完，我转身就想走。

“你给我站住！”我爸一个箭步冲过来，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没你这个女儿！”“好啊。

”我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从你们决定把我卖了的那一刻起，

我就已经没有你们这样的家人了。”“你……你这个逆女！”我爸气得浑身发抖，

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下来。我没有躲。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叫了二十六年“爸爸”的男人。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不是因为心软，

而是因为刘总的一声咳嗽。“行了，老林。”刘总擦干净了衣服上的污渍，重新坐了下来，

脸色阴沉地看着我，“别吓着孩子。小姑娘嘛，有点脾气是正常的。”他转向我，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林**，我劝你想清楚。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你弟弟结婚也是大事。八十八万，对你来说，只是点个头的事。过了这个村，

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能挣几个钱？能给你家人这么大的帮助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别跟我说什么爱情、尊严。那玩意儿，在钱面前，

一文不值。”我看着他，也笑了。“刘总，看来你这辈子，除了钱，就没见过别的东西了。

”我用力挣脱我爸的手，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妈见状，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开始撒泼哭嚎。“我的天爷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儿啊！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我跟你爸操碎了心，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要不管我们了啊！”她一边哭，

一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死在你面前！

”林涛也跑过来，拉着我的胳C09胳膊，苦苦哀求：“姐，姐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