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听雨轩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竹叶缝隙，在院子里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沐晚简单收拾了一下那张拔步床，和衣躺下，闭目养神，呼吸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幽幽地飘了进来。那哭声时远时近，断断续续，像是女子在哀泣，又像是野猫在叫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紧接着，院子里似乎有白影飘过，带起细微的风声。窗户纸上，也开始映出一些扭曲晃动的影子。

若是寻常女子，此刻怕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了。

沐晚却悄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里一片清明，甚至还带着点……期待？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侧耳倾听片刻，嘴角撇了撇：“就这？哭声干巴巴的，毫无感情投入，差评！影子晃动节奏单一，缺乏变化，差评！连点像样的阴风都刮不起来，道具组经费不足吗？”

她掀开帐幔，趿拉着鞋子，非但没有躲起来，反而径直走到窗边，猛地一把推开了窗户！

窗外，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衣的“鬼影”正对着窗户张牙舞爪，似乎没料到里面的人会突然开窗，动作瞬间僵住。

沐晚借着月光，看得分明。那“鬼”脚下垫着东西，手里拿着块白布在挥舞，旁边还有个同伙在偷偷扇风，制造“阴风”效果。

“啧，”沐晚抱着手臂，靠在窗框上，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兄弟，专业点行不行？扮鬼也要讲基本法。你踮着脚，重心不稳，容易摔跤知道吗？还有你这白布，料子太差，飘起来没有仙气，只有傻气。最关键的是你这妆面——吐血要用糖浆混合胭脂，颜色才逼真，你这用的什么？红泥巴？都结块了！”

那扮鬼的仆役和旁边扇风的同伙直接傻眼了，举着的白布忘了挥，扇子也忘了扇。

沐晚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有这哭声，是你发的吧？气息不足，中气不稳，尾音还带颤，一听就是肾虚。晚上少熬点夜，多吃点腰子补补。”

“你…你…”那扮鬼的仆役指着沐晚，手直哆嗦，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你什么你？”沐晚挑眉，“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这儿搞行为艺术？精神可嘉，但技术水平亟待提高。要不要我给你们培训培训？收费公道，包教包会。”

“妖…妖女！”另一个仆役终于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喊道。

“妖女？”沐晚笑了，月光下她的牙齿白得晃眼，“我可是你们王爷明媒正娶…哦不对，是圣旨赐婚抬进来的王妃。你们半夜扮鬼吓唬王妃，该当何罪？”

她语气陡然转冷，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两个仆役吓得一哆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这新王妃不按常理出牌啊！她不怕鬼？她还点评？她还要培训？

“跑！”不知谁喊了一声，两人丢下道具，连滚带爬地就要往院子外跑。

“站住。”沐晚轻飘飘两个字，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两人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沐晚从窗户里探出身子，随手从窗台边捡起一根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普通的红色丝线。她手指灵活地缠绕了几下，将丝线的一端系在窗棂的一个特定位置上，另一端则轻轻一弹，那丝线竟像是活了一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旁边一丛竹子的根部。

“小小‘幻影阵’，靠的是地势和光影折射，原理跟海市蜃楼差不多。”沐晚一边操作，一边慢悠悠地讲解，仿佛真是个耐心的老师，“破起来也简单，找到那个‘折射点’，干扰它就行了。比如，用这根红线，改变一下这里的气场流动…”

她话音未落，那两个仆役惊恐地发现，他们明明是在往院门方向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原地转圈！眼前的景物似乎扭曲了一下，院门明明就在不远处，却像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壁，怎么也跑不过去！

“鬼打墙！是鬼打墙！”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王妃娘娘饶命！王妃娘娘饶命啊！是…是柳姨娘让我们来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柳姨娘？”沐晚记下了这个名字，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她让你们来，你们就来？她让你们去跳河，你们去不去？”

她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行了，今晚的闹剧到此为止。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玩，我奉陪。不过下次，派点专业的人来，这种业余选手，不够看。”

她手指轻轻一勾，收回了那根红线。

两个仆役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诡异的“鬼打墙”消失了，院门清晰地出现在前方。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逃出了听雨轩，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

沐晚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摇了摇头：“心理素质太差。”

她关好窗户，重新躺回床上。

“柳姨娘…看来是这王府里的头号‘拥趸’啊。上来就送这么一份‘厚礼’，我不回点礼，都说不过去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看似杂乱无章的院落布局上。

“阴鬼夺运局…嗯，稍微改改，变个‘聚气纳财阵’也不错。只是这‘财’和‘气’从哪儿来呢？”她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自然是…从布阵者身上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