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最终没有选择离婚。
或许是我的决绝让他感到了害怕,或许是他对这个家还有一丝留恋。他选择了暂时妥协。
“澜澜,别说气话。”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妈那边,我会去说。苏阿姨……就先留下吧。但是,你总得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你怎么认识的?”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看着他,心里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以前是金牌月嫂,经验很丰富。我妈不放心我,特意帮我联系的。”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但足以应付眼前的李哲。
他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再追问。对他来说,只要能稳住我,不提离婚,其他的暂时都可以搁置。
家里的气氛暂时恢复了平静,一种诡异的平静。
李哲每天下班回家,看到苏婉在,表情总有些不自在。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饭,然后躲进书房。
而苏婉的存在,对我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
她把我和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会根据我的身体状况,每天变着花样地做营养均衡的月子餐。鲫鱼汤、猪蹄汤、通草炖排骨……味道清淡却鲜美,比张翠花做的那些油腻腻、咸得发齁的饭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带孩子更是专业。什么时候喂奶,什么时候换尿布,什么时候做抚触,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在她的照顾下,儿子很少哭闹,吃得饱睡得香,小脸蛋一天比一天红润。
最重要的是,她给了我情绪上的支持。
在我因为涨奶疼得掉眼泪时,她会帮我热敷**,轻声安慰我:“没事的,每个妈妈都会经历这一关,很快就好了。”
在我因为睡眠不足而烦躁不安时,她会主动把孩子抱走,让我安心地睡上一觉。
她就像一个温柔而强大的后盾,让我从产后那片黑暗、黏稠的泥沼中,一点点地被拉了出来。
这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沉。等我醒来时,发现已经是深夜。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孩子不在。
我心里一惊,赶紧起身。
走到客厅,发现客厅的落地灯亮着,苏婉正抱着儿子,在客厅里轻轻地来回踱步。
“苏阿姨,怎么了?”我走过去,压低声音问。
“嘘……”苏婉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宝宝有点闹觉,我怕吵到你,就抱出来了。没事,快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她和孩子的身上,画面安静而美好。
我看着她温柔的侧脸,看着她抱着孩子的熟练姿势,一个尘封已久的、模糊的画面,突然从我脑海深处闪过。
那是我和李哲谈恋爱时,去他老家玩。我在他的旧相册里,看到过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还是婴儿的李哲。女人的眉眼,和眼前的苏婉,有七八分的相似。
当时我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吗?真漂亮。”
李哲却一把抢过相册,合上了,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不是,是我一个远房的阿姨。”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让我看过那本相册。
当时我没多想,但现在,苏婉的出现,和那个模糊的记忆重叠在一起,一个大胆到让我自己都心惊肉跳的猜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难道……
“在想什么?”苏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已经把睡熟的儿子放回了婴儿床。
“没……没什么。”我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勉强笑了笑,“苏阿姨,您也快去休息吧,辛苦您了。”
“不辛苦。”苏婉替孩子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过身,看着我,目光深邃,“澜澜,有些事,你是不是猜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知道了?她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张照片,你还记得吗?”她轻声问,像是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果然知道!
“您……您是……”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苏婉的眼圈红了,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动作像一个真正的长辈:“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一句话,让我瞬间破防。
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
我扑进她的怀里,像一个找到了依靠的孩子,嚎啕大哭。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任由我发泄。
过了很久,我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她扶着我坐到沙发上,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苏阿姨,不,我应该叫您……”
“还是叫我阿姨吧。”她打断了我,苦涩地笑了笑,“那一声‘妈’,我还受不起。”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落寞。
“当年,我生下阿哲没多久,就被李家赶了出来。”她缓缓地开口,揭开了一段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
“李建军,就是李哲的爸爸,嫌我家里穷,觉得我配不上他。而张翠花,是他妈给他物色的‘好媳妇’,家里有点小钱,人也‘本分’。他们串通一气,给我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说我在外面有人,然后强行抱走了刚满月的阿哲,把我扫地出门。”
“我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根本斗不过他们。我试过去找阿哲,但每次都被他们打出来。后来,他们搬家了,我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这些年,我没有再嫁,一直在找他。直到前段时间,我才通过一些老朋友,打听到你们的住址。我本来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看看我的儿子过得好不好。可是,我却看到了张翠花是怎么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