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婚礼当天说不嫁,我却双手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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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黑色奥迪A4最终消失在云鼎国际地下车库的入口监控画面里。时间是十点二十七分。

我合上笔记本屏幕。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彻底撕破了那层灰白的薄幕,明晃晃地泼洒下来,砸在对面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斑。空气里的闷热感更重了,粘稠得让人窒息。

我起身,走进浴室。冷水兜头浇下,激得皮肤一阵发紧。水流哗哗地响,砸在瓷砖上,掩盖住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

洗完澡出来,手机屏幕疯狂闪烁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名字不断跳跃:婚庆主管、酒店经理、家里长辈、伴郎……喜庆的喧嚣隔着电波汹涌而至。

“新郎官!该出发去扎花车啦!”

“纪临,你岳父岳母这边都准备好了,你那边呢?”

“兄弟,哥们儿几个随时待命!车队就绪!保证给你把排场拉满!”

“小临啊,吉时千万别误了,一辈子就这一回……”

我接起,挂断,再响,再接。声音平稳地应对着:“好,知道了。”“放心,误不了。”“嗯,马上出门。”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

挑衬衫,系领带,套上那身价值不菲的礼服。镜子里的人影英俊、挺拔,一丝不苟。眼神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敲门声响起。是婚庆公司派来的造型师。

“纪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

“不用。”我打断她,对着镜子最后整了整领结,“我自己可以。”

她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这么干脆的新郎。“那……那也行。车子在楼下等了。”

“嗯。”

下楼。扎好的主婚车停在单元门口,引擎盖上铺满了香槟玫瑰和洁白的满天星,在阳光下招摇得近乎刺眼。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和婚庆公司的人,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我。喜庆的喧闹声浪扑面而来。

“新郎官帅啊!”

“新郎官笑一个!”

“恭喜恭喜!”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隔绝了外面的声浪,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心地问:“纪先生,我们现在去接新娘?”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高楼,街道,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切都像按下了快进键,模糊又清晰。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邮箱里的时间截点。

十点二十七分。

车在行驶,时间在流逝。那个数字却像烙铁,烫在意识深处。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许眠。

“出发了吗?我的纪先生?”后面依旧是那个害羞的兔子表情。

我看着那只兔子,眼前却是凌晨邮箱里那张照片上叶南洲的侧脸。

手指动了动。

“刚出发。”回复过去。

“等你哦!心跳超快!”

她发来一张**。精致的妆容,头纱已经戴好,眼睛里亮着光,是对婚礼最纯粹的期待和甜蜜。笑容无懈可击。

我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然后锁屏,把手机丢在旁边座位上。

车子一路开向许眠家的小区。越是靠近,路两边聚集的人群越多,红色的鞭炮碎屑铺了一路。喧天的锣鼓声和喜庆的音乐隔着车窗都能清晰听到。

车子在单元楼下停稳。鞭炮声猛地炸响,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硝烟味。

车门被伴郎从外面拉开,更大的声浪涌了进来。

“新郎官来了!”

“快!新郎官发红包!”

“开门开门!接新娘子喽!”

我被簇拥着下车,走上楼梯。楼道里挤满了许眠家的亲戚朋友,一张张笑脸,一声声道贺,无数只手伸过来拍我的肩膀。鲜红的地毯蜿蜒向上,一直铺到许眠家的门口。

门口堵着几个许眠的闺蜜,伴娘菲菲堵在最前面,顶着一头标志性的红发,叉着腰,笑得狡黠。

“纪大帅哥!想接走我们家眠眠,没那么容易啊!红包拿来!诚意要足!”

我把准备好的厚厚一沓红包递过去。

菲菲接过,掂量了一下,眉开眼笑:“哟,够意思!不过……”

她话锋一转,朝门里喊:“眠眠!新郎官来啦!你开不开门呀?”

门里面传来女孩们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想得美!先回答问题!第一次见面眠眠穿什么颜色裙子?”

“纪总,说三句带‘爱’字的甜言蜜语!要发自肺腑的!”

“跳舞!跳舞!跳个舞才能开门!”

门外伴郎团起哄着帮我解围。吵闹,欢笑,空气里都是滚烫的、浮在表面的快乐。

我配合着她们的要求,回答着那些关于“第一次”的问题。声音不高不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新郎官的微笑。

“蓝色。”我说。第一次在朋友聚会上见到许眠,她确实穿了条蓝色的连衣裙。

“我爱你,许眠。今天,明天,此后的每一天。”我对着紧闭的房门,语调平稳地说出那最直白的三个字。

门里面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和笑声。

“满意了吗?开门啦!”菲菲拍着门板。

“还有呢!跳舞!跳舞!”里面不依不饶。

不知是谁塞了个音乐播放器过来,欢快的舞曲响起。

伴郎团推搡着我。四周都是起哄的口哨声和掌声。

“跳一个!纪总!给点诚意!”

“为了新娘子,拼了!”

我接过播放器,身体跟着那节奏,随意地摇摆了几下。动作幅度不大,甚至有点生硬。

“行了吧?新娘子等急了!”菲菲适时地喊了一句。

门里面终于传来开锁的声音。

“吱呀——”

厚重的防盗门朝内缓缓打开。

欢呼声和掌声瞬间达到了顶峰。闪光灯疯狂地闪烁。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门口。

我站在最前面,目光投向门内。

许眠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铺满花瓣的红地毯另一端。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头纱下那张精心描画的脸,美得惊人。

她看着我,那双化了精致眼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脸颊带着兴奋的红晕。

她朝我伸出手。

我朝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周围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准备握住她的。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

许眠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她的视线,好像掠过了我的肩膀,往门外楼道那个方向,飞快地瞟了一眼。

那个瞬间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但我的心,像被一根冰凉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动作有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周围热情的哄闹再次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那零点几秒的异样。

“新娘子美不美啊!”菲菲在旁边大声喊。

“美!”众人齐声应和。

许眠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完美无瑕,她主动向前一步,柔软的手握住了我的。

温热的触感传来。

“走吧。”她仰头看着我,声音带着一丝甜腻的娇羞,“我的新郎。”

我握紧她的手。

“嗯。”我点头,牵着她,转身,走向门外那片喧腾的声浪与刺目的阳光。

车队在市区缓慢地穿行,接受着路人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鞭炮声此起彼伏。阳光炙烤着车身。

我坐在后座,许眠挨着我。洁白的婚纱裙摆铺满了座椅。她身上清甜的香水味混合着头发定型喷雾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紧张吗?”她小声问,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还好。”我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你呢?”

“有点。”她靠过来,头小心地倚在我肩膀上,避开了发饰,“不过,好开心。”

我感觉到她倚靠的重量,还有肩膀处传来的细微颤抖。

是真的开心吗?为了这场婚礼?还是为了昨夜那三个小时的告别?

叶南洲那张清瘦的侧脸,和许眠昨夜**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交替在眼前闪现。

“开心就好。”我说。

车子驶入酒店专用通道,稳稳停下。酒店巨大的玻璃旋转门前,早已铺开了长长的红毯。衣着光鲜的宾客手持请柬,笑逐颜开地步入殿堂。

我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替许眠拉开车门。她探身出来,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搭在我的臂弯里。铺天盖地的闪光灯瞬间亮起,几乎要将人淹没。

“新郎新娘看这边!”

“笑一个!新娘子太美了!”

许眠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对着镜头微微侧头。我配合地站着,臂弯里是她身体的重量。红毯一路延伸,通往铺满鲜花的拱门和那神圣的仪式台。两侧站满了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

“纪临哥,嫂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小姨家的表弟,他兴奋地挤到红毯边上,举着手机要合影:“沾沾喜气!纪临哥今天帅呆了!”

许眠笑着配合我站定。表弟的手机镜头对着我们。

“来,三、二、一!”

就在表弟按下快门的那一瞬,许眠微微侧身,将脸更靠近我这边。她柔软的发丝蹭过我的下颌,带着香气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

动作自然无比。

然而,就在她侧头的那个瞬间,因为角度变换和头纱的轻微掀动——

我看到了。

在她白皙纤细的颈侧,靠近耳后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印记。

像被什么用力吮吸过。

藏在精心盘起的发髻边缘,被发丝和头纱遮挡了大半,若非这个极其微妙的侧头角度,根本不可能被看到。

阳光很好,那印记的颜色,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清晰得刺眼。

我的目光在那印记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然后平静地移开。

对着表弟还在举着的手机镜头,微微扬起了嘴角。

酒店宴会厅穹顶高悬,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细碎璀璨的光点,像倾泻而下的星河。空气里飘浮着香槟、鲜花和昂贵香水混合的气息,甜腻得有些发沉。仪式台被层层叠叠的白色玫瑰和金色纱幔簇拥着,背景板上巨大的烫金囍字,每一笔都闪着夺目的光。

宾客的谈笑声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浪,坐满了整个大厅。

我和许眠站在鲜花拱门的入口处,等待入场。她的手依旧搭在我的臂弯里,冰凉,带着一点细密的潮湿感。

司仪充满**的开场白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调动着所有人的情绪。

“……今天我们相聚于此,共同见证一对新人的神圣结合!让我们用最热情的掌声,有请今天最幸福的男主角——纪临先生!”

聚光灯猛地打在我身上,伴随着潮水般的掌声。我微微颔首,抬步,沿着中间铺满玫瑰花瓣的小径,走向仪式台正中。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鲜红花瓣上。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身上,灼热,探究,祝福。

走到司仪身边站定。

司仪的声音更加高亢:“……而现在,有请我们最美的新娘,许眠**入场!”

《婚礼进行曲》庄严而优美的旋律瞬间流淌出来,充满了整个空间。掌声再次热烈地响起,比刚才更加汹涌。

所有人转向入口处。

巨大的拱门下,许眠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了进来。洁白的头纱遮住了她的脸,曳地的婚纱在灯光下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姿态优雅。她的父亲,那个一向严肃的中年男人,此刻眼圈微微泛红,嘴角却努力向上弯着。

聚光灯追随着她。

她一步一步走近。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只有我自己知道,视野的焦点,始终锁定在她颈侧那个被头纱和发丝巧妙遮掩的隐秘角落。

在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许父停下脚步。他郑重地牵起许眠的手,转向我。老人的手有些颤抖,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饱含着一个父亲所有的托付与不舍。

然后,他将许眠的手,递向我。

司仪适时地开口,声音洪亮而煽情:“新郎,此刻,美丽的新娘就在你的面前。请你,从父亲手中,接过她的一生幸福!郑重地告诉她,你愿意陪伴她,爱护她,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直到永远!”

许父的手依旧托着许眠的手,悬在半空。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伸出的手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音乐的尾音还在流淌,掌声早已停歇。

司仪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停顿和鼓励:“纪临先生?”

我抬起右手,动作不疾不徐,没有半分犹豫,稳稳地握住了许眠的手。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掌心。

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司仪如释重负,语调重新扬起:“好!让我们再次用掌声祝福!”

掌声再次雷动。

许父退后一步,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司仪转向许眠:“美丽的新娘许眠**,此刻,你深爱的男人就在你的面前……”

他按流程进行着,声音抑扬顿挫。

我的左手掌心,还握着那只冰冷、微微汗湿的手。无名指上那个铂金指环的棱角硌着我。

司仪深情地说完那长长的一段,最后问道:“……那么,许眠**,你是否愿意嫁给你面前的这位先生,纪临,作为他合法的妻子?你是否愿意爱他,尊重他,珍惜他,无论顺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都对他忠诚,不离不弃,直至生命尽头?”

麦克风安静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眠的嘴唇上。

她垂着头,被头纱遮挡着,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只被我握着的手,越来越凉,细微的颤抖透过相连的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司仪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不得不再次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提醒:“新娘?”

许眠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头纱晃动,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此刻血色褪尽,只剩一片惊惶的惨白。嘴唇微微张着,急促地呼吸。那双望着我的大眼睛里,没有了半分之前的甜蜜和羞涩,只剩下剧烈翻腾的、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决绝?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聚焦在我脸上,而是越过了我的肩膀,惊恐地投向宴会厅后方某个角落!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

大厅最后排靠近安全通道的地方,光线有些黯淡。

一个穿着烟灰色衬衫的清瘦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