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着疗养院的雕花铁门,看着那个倚在宾利车边,指间夹着烟的男人,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五年前,我被未婚夫亲手送进了这家精神疗养院。距离上一次见他,已经整整五年了。
主治医生陈医生温和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声音却毒如砒霜,“安婉仪,
别以为出去了就万事大吉,你也不想你那段有趣的‘治疗’录像,被你未婚夫看到吧?
”我死死攥着拳,屈辱的眼泪流回,“我懂。”陈医生笑得满意,揽着我。
我仰头望着这个曾刻在我心尖上的男人,一丝卑微的期望在心底悄然滋长。他来接我,
是不是说明,他心里终究还是有我的?然而,男人冰冷的眼神将我瞬间打入地狱。
他掐灭了烟,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吐出两个字,“上车。”陈医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安婉仪,看来你那位高高在上的未婚夫,
还是更喜欢你待在这里。”我麻木地坐进车里,奢华的内饰散发着冰冷的皮革气息。
曾几何时,不是这样的。他曾是我的全世界。他说我是他的小太阳,
能照亮他生命里所有的晦暗。他会把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温柔地许诺,
等我一毕业就娶我回家,给我全世界最好的。他曾将我护在羽翼之下,隔绝了所有的风雨。
可现在,我成了他眼中毒蝎心肠的疯子。这一切,只因为五年前那场意外,他认定是我,
亲手将他最疼爱的妹妹推下楼梯,摔成了植物人。1“去哪?”五年了,我该去哪呢。
“到了你就知道。”陆寻的声音,比车里的冷气还要凉。车子驶入我曾无比熟悉的别墅区,
最终停在我们那栋婚房前。五年了。院子里的秋千还在,那是我生日时,他亲手为我做的。
如今,上面爬满了铁锈和枯藤。他率先进了门,我像个影子,跟在他身后。客厅里变了样。
墙上挂着的,不再是我笑靥如花的照片,而是一幅巨大的,他和他妹妹林薇薇的合影。
照片上的林薇薇坐在轮椅里,笑得苍白又无害。而陆寻,满眼心疼地望着她。“陆寻哥哥,
你回来啦。”一个娇弱的声音响起。林薇薇控制着电动轮椅,从二楼的升降梯上缓缓下来。
她穿着白色的蕾丝裙,脸色比五年前还要苍白,看起来像一朵易碎的玻璃花。当她看到我时,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恐。宛如看到了鬼,身体瑟缩着,轮椅都往后退了半米。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陆寻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林薇薇护在身后。死死地瞪着我,
眼神里的憎恶几乎要将我吞噬。“安婉仪,你敢吓她?”我站在原地,
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得荒谬。林薇薇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怯生生地说:“哥哥,
不怪安婉仪姐姐,是我……是我胆子太小了。”她越是这么说,陆寻眼中的怒火就越盛。
“你闭嘴!”他冲着林薇薇低吼,但任谁都听得出那其中的疼惜,“这里没你的事。”然后,
他转向我,下巴绷得死紧。“滚去佣人房。”“那里才是你的地方。”2我没有动。“陆寻,
那曾是我们的婚房。”我指着主卧的方向。“你也配?”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我。
“在你把薇薇推下楼梯的那一刻,你就不配了。”林薇薇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细若蚊吟。
“哥哥,别这样说安婉仪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陆寻冷笑一声,
“她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我的心脏被这眼神刺得千疮百孔。五年了。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可原来,还是会痛。
一个佣人把我带到了别墅一楼最角落的房间。阴暗,潮湿,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正对着垃圾桶。晚饭时,我被叫到餐厅。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陆寻坐在主位,
林薇薇坐在他身边。他耐心地为她布菜,剔掉鱼刺,温柔得不像话。那样的温柔,
曾独属于我。我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喝着面前的汤。“安婉仪姐姐,”林薇薇突然开口,
“这五年……你在里面过得好吗?”我抬起眼。她的眼睛里却是挑衅。大概接我回来,
也是她们play的一吧。我还没回答,陆寻就放下了筷子。“薇薇,别跟她说话。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林薇薇委屈地低下头,“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
可安婉仪姐姐也吃了五年的苦,我们……我们就算了吧。”“算了?”陆寻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把你害成这样,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怎么算?!”“我没有!”我终于忍不住,
“我没有推她!”“你还敢狡辩!”陆寻,一把扫掉桌上的碗碟。
滚烫的汤汁溅到林薇薇的手背上,她疼得“嘶”了一声。“薇薇!”陆寻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紧张地捧起林薇薇的手,小心翼翼地吹着。“疼不疼?我马上叫医生!
”他打横抱起林薇薇,快步朝楼上走去,从始至终,没再看我一眼。
我一个人坐在狼藉的餐厅里,身体冷得像冰。深夜,我无法入睡。别墅里静得可怕。
我鬼使神差地走出房间,摸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陆寻压抑的声音。
“……瑞士最新的干细胞疗法,成功率有多高?”“只有百分之三十?”“钱不是问题,
只要能让薇薇站起来,多少钱都行!”“好,我明天就安排……”原来,他这么晚还没睡,
是在为林薇薇的腿操心。原来,在他心里,我这个未婚妻,
真的比不上一根头都剔不干净的鱼刺。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3第二天,
我收到了陈医生的信息。是一段视频。视频里,我被绑在病床上,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围着我。陈医生拿着电击器,笑得像个魔鬼。“安婉仪,想不想要?
你未婚夫要是看到这个,表情一定很精彩。”视频的最后,是我大小便失禁,
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陈医生的电话紧随而至。“一百万。”“不然,这段视频就会出现在陆寻的办公桌上。
”我握着手机,手抖得厉害。“我没有钱。”“那就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来还。
”陈医生在电话那头淫笑起来,“我有些客户,对你这种冰山美人很感兴趣。”挂了电话,
我浑身冰冷。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走出房间,想去花园里透透气。
却看到林薇薇正站在花园的喷泉边。她没有坐轮椅。她站着,
姿态优雅地欣赏着池子里的锦鲤。那一刻,我如遭雷击。她不是不能站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林薇薇缓缓转过身。看到我,她没有丝毫意外,
反而冲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安婉仪姐姐,你都看到了?”她一步步朝我走来,
高跟鞋踩在鹅卵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五年,你一定很想我吧?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腿,大脑一片空白。“我的腿?”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还故意抬起腿,转了个圈。“早就好了。”“当年从楼梯上滚下去,确实摔得不轻,
但也没到瘫痪的地步。”“我只是……喜欢看陆寻哥哥为我担心的样子。
”“更喜欢看你被他亲手送进地狱的表情。”我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为什么?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凭什么!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万千宠爱,
众星捧月!”“而我呢?我只是林家一个不起眼的养女!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你,那我呢?
”“安婉仪,我就是要抢走你的一切!”“你的家,你的爱人,你的未来!”“你看,
我现在不是成功了吗?”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哦,对了,
忘了告诉你。”“当年,是我自己滚下去的。”4“你演了五年,不累吗?
”看着这张娇俏的栀子花,我只觉得如石楠花恶臭。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说什么?
”我看着她,笑了。不是那种绝望的、凄惨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冰冷刺骨的笑。
五年了。我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我说,这场戏,该换个导演了。”我不再发抖,
也不再流泪。那颗为了陆寻跳动了十年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死了。剩下的,
只有无边无际的恨意。和一片冰冷的清明。“你……你什么意思?”林薇薇的眼中是慌乱。
她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在她看来,我应该崩溃,应该发疯,应该跪下来求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得可怕。“没什么意思。”我脸上的笑意更深,“就是觉得,
你演技这么好,不去拿个奥斯卡,真是可惜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林薇薇在我身后尖叫:“安婉仪!你给我站住!你这个疯子!”我没有回头。疯子?对。
从今天起,我就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能把所有人都拖下地狱的疯子。回到房间,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医生回电话。“陈医生,视频不错,还有吗?多发点。
”电话那头的陈医生愣住了。“安婉仪,你吃错药了?”“我只是觉得,这么精彩的表演,
只给陆寻一个人看,太浪费了。”“不如,我们玩个大的?”陈医生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你想怎么玩?”“很简单。”我对着镜子,
看着里面那个眼神陌生的自己,一字一句道,“我要林薇薇,身败名裂。”“我要陆寻,
亲眼看着他最宝贝的妹妹,是怎么从云端跌进泥里的。”“而你,你想要的,我双倍给你。
”这一次,轮到陈医生笑了。“安婉仪,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比林薇薇那个蠢货,
有意思多了。”5当我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容出现在餐厅时,
陆寻和林薇薇都愣住了。“安婉仪,你哪来的钱?”陆寻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你给的啊。
”我晃了晃手里的卡,笑得明媚,“陆总真是大方。”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林薇薇见状,
立刻柔声说:“安婉仪姐姐,你刚出来,是该好好打扮一下。哥哥,你别生气嘛。
”我没理会她的假惺惺,径直走到餐桌边。桌上,依旧是那些为林薇薇精心准备的菜肴。
我拿起筷子,当着他们的面,把每道菜都夹了一口。然后,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不好吃。”“换掉。”佣人不知所措地看着陆寻。陆寻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安婉仪,你别得寸进尺!”“我得寸进尺?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陆寻,你把我关在精神病院五年,
让那个姓陈的畜生折磨我,现在我只是想吃顿合口的饭,就叫得寸进尺?
”整个餐厅的人都看了过来。陆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林薇薇上前一步,啐了一口。
“哥哥,安婉仪姐姐在胡说什么呀?陈医生不是你的朋友吗?他怎么会……”“闭嘴!
”我冷冷地打断她,“我和你哥哥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林薇薇被我吼得一愣,
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委屈地看着陆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陆寻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一把将我推开。“安婉仪!你再敢对薇薇大吼大叫,信不信我让你滚回那个鬼地方!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餐边柜上,后腰传来一阵剧痛。我没有喊疼,反而笑了。
“好啊。”“你现在就送我回去。”“正好,让陈医生把我的‘治疗’过程拍得再清楚一点,
我们一起寄给你公司的董事会,还有你的那些生意伙伴。”“让他们都看看,
陆氏集团的总裁,是怎么对待自己未婚妻的。”“你!”陆寻气得浑身发抖,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知道,我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可以不在乎我,
但他不能不在乎他的名声和事业。僵持中,我的手机响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李嫂,**,你还好吗?”李嫂,是当年家里的老人,在林薇薇出事后,
被陆寻辞退了。她是唯一一个,不相信我会推林薇薇的人。6我找了个借口,溜出别墅,
在一家咖啡馆见到了李嫂。五年不见,她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你受苦了。
”李嫂一见到我,眼泪就下来了。我摇了摇头,把眼泪逼了回去。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李嫂,我需要你帮忙。”我把我重回陆家的事,以及林薇薇假装瘫痪的真相,都告诉了她。
李嫂听得目瞪口呆,气得浑身发抖。“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们当年对她那么好!
”“**,你说,要我做什么?只要能帮你出这口恶气,我这条老命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我握住她的手,“我只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当年林薇薇出事后,她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陆寻封存了。”“我想请你,想办法进去,
帮我找到她的日记本。”林薇薇有写日记的习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如果她把那些阴暗的心思都写在了里面,那将是扳倒她的最强武器。“好!